這是顧靖暉的聲音,暗沉沉的,還帶著股莫名的鬱氣。


    秦鳶皺了皺眉,該生氣的不該是她麽?


    新婚夜被拋下的可是她。


    隻是這話不能這麽說,秦鳶抬了抬手。


    她的發髻隻梳了一半,還有小半如瀑的散發披在肩上,翠茗聽話地放下手中握著的發,和紅葉二人垂著手、挨擠著從顧侯爺的身側走了出去。


    顧靖暉佇立在屋內,昂藏七尺的身軀朝外散發著冷氣和不悅。


    像個大冰塊似的。


    還有點嚇人。


    秦鳶起身,走了兩步,遠遠站住,乖順地問:“鳶兒何處做的不妥怠慢了夫君?”


    顧靖暉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瞧。


    秦鳶又道:“若是有不妥之處,侯爺說出來,鳶兒改了便是,你我夫妻一體,我自當盡好本分。”


    她麵上乖順,話也說得軟,但話裏卻有骨頭。


    她將夫妻一體總掛在嘴邊,就是明裏暗裏在點顧靖暉,折辱妻子就等於折辱丈夫。


    她的本分她盡了,那麽顧靖暉的呢?


    她倒要看看顧靖暉怎麽說。


    顧靖暉顯然也聽了出來,惱道:“你很好,處處都妥當的很,妥當到昨晚你壓根不在乎你的夫君回不回來。”


    原本還以為趙娘子說了什麽讓他生氣,聽了此言,秦鳶到有些驚訝,她問:“昨夜夫君回來了?”


    顧靖暉板著臉“哼”了一聲。


    他麵頰、下頜處一片青色,一夜的功夫,胡茬就長出來了許多,眼底倦意甚濃,瞧著像是一夜未睡。


    秦鳶道:“可丫鬟們都不知道夫君何時回來的。”


    她眼神卻似在說,你不是剛才才回來麽?


    顧靖暉氣的輕笑一聲,走近幾步,俯身壓低聲音道:“我回來的時候,你們睡的正香,我隻好去了書房歇息。”


    秦鳶:“……”


    顧靖暉又追問:“我是不是告訴過你我去去就回,你就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嗯?”


    那“嗯”的一聲,帶著熱氣,弄得秦鳶的耳朵癢癢的。


    她忍不住縮了縮脖子,輕笑出聲。


    顧靖暉有些閃神,旋即又惱了起來。


    秦鳶不想惹他,便收了笑意,做出膽怯的模樣,絞著手指,軟軟地道:“昨晚那個婦人說得那般嚴重,我想侯爺隻怕要一直守著。再說我初來乍到,沒有夫君作陪,很是害怕,隻好讓丫鬟們進來陪我。為何夫君回來了,也不叫醒我?”


    她婉轉地說出了自個的處境。


    顧靖暉身上的冷氣頓時消了大半,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他的手很大,指間有著一層薄薄的繭子,當是習武留下的,有些粗糲,刮的她的手癢癢的。


    “昨夜,”他咳了幾聲,又放柔了聲音,道:“昨夜是我疏忽了你,我忘了,你還是個小孩兒呢。”


    秦鳶垂下頭,任由手被顧靖暉握著,有些害羞地問:“昨夜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書房住著可還習慣?”


    “呆了一個時辰就回來了,書房裏冷清的很,”顧靖暉的聲音更軟了。


    秦鳶眨了眨眼睛。


    又問:“那趙娘子的哥兒可還好?太醫說了什麽?”


    顧靖暉含混地道:“無妨。”


    說完,又語氣不善地道:“你昨夜到睡得香。”


    秦鳶笑著道:“許是太累了,我昨兒一大早就起來上妝,也沒敢多吃東西,又在花轎裏顛了一路,才到侯府。夫人們陪我聊天,我也都不認識,挨個記她們的名字習性,難免有些疲累。”


    顧靖暉歎了口氣,道:“文臣家的小姐都像你這般柔弱麽?”


    這已經是第二次說她是文臣家的小姐柔弱了。


    秦鳶反問:“侯府的小姐是什麽樣子?”


    “你很快就會見到了,”顧靖暉道:“我那個妹妹可調皮的很,母親也不怎麽管她,由著她胡鬧。你這個做嫂嫂的以後可要教著她點,好好收斂脾氣,免得以後嫁到別人家中,被人嫌棄。”


    秦鳶抿唇笑,不接話。


    顧靖暉這話算是在誇她吧?就當是吧。


    他的那位妹妹,和顧六爺顧靖鈞是同母兄妹,老侯爺的遺腹子,自然也是向著顧六夫人的。


    聽顧侯爺的語氣,和這位庶妹也很親近。


    秦鳶抽出手,道:“侯爺趕緊梳洗一番,我們該去敬茶了,遲了會被人笑話。”


    等顧靖暉應了,秦鳶才將翠茗喚進來繼續梳發,又命紅葉去叫小廝,給侯爺準備梳洗的用具。


    見秦鳶三言兩語就安撫好了顧侯爺,兩人都鬆了口氣。


    顧靖暉身邊一直跟著的是小廝顧十六,侯府的下人們大都是家生子,到了一定的歲數進來當差,會被主子賜名。


    顧靖暉懶得想名字,都是用數字代替。


    以前顧十六管著侯爺的吃穿用度,如今侯爺已成親,他不方便入屋內伺候,就細細地將侯爺的習慣、東西放在那裏都說了一遍。


    “侯爺在塞北都是和軍士們一起吃喝,習慣了親力親為,日常用的東西也少,都收在了西邊廂房挨著北牆的幾個箱子裏,以後就交給姑娘費心了。”


    紅葉去了西廂房撿出來侯爺敬茶時要穿的衣裳,又將折痕熨平,選好了香囊荷包這些配飾,這才捧入內室。


    這時,秦鳶的頭發也已梳好了,翠茗打開了妝匣,裏麵擺著各色發飾,讓秦鳶挑選。


    秦鳶想著花釵昨日已經戴過,今日到不好再戴了,給婆婆敬茶,要打扮的規矩、隆重,但又不能太過。


    “就用那套玉石花梳吧,在配上金步搖也可以了。”


    秦鳶對著鏡子看翠茗插發飾。


    顧靖暉就雙手放在腦後,靠在榻上,盯著秦鳶看。


    紅葉瞧著,竟有恩愛夫妻的樣子在了。


    誰知道這兩人昨夜壓根沒圓房呢。


    紅葉又忍不住在心裏暗啐那個趙娘子。


    若不是這個賤人作怪,小姐和姑爺不曉得有多恩愛。


    紅葉捧著托盤,將衣飾獻上,“侯爺,這是奴婢配好的衣飾,您可要現在換上?”


    顧靖暉點點頭:“先放在一邊吧。”


    等到秦鳶的發飾都插好了,起身又照了照,顧靖暉才道:“夫人替我換衣吧。”


    秦鳶:“……”


    紅葉:“……”


    不是說什麽都是親力親為嗎?


    再這麽折騰下去,去敬茶就要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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