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顏色火紅火紅的,晚霞照耀在積雪之上,顯得尤為美麗,晨郡王府之中,一片歡色,章立派人將韓馨予也接了過來,男人們齊齊圍坐在桌前暢飲歡笑。


    女人們坐在另外的屋中閑聊著。


    本來莫小川對於男女同桌之事並不在意,以前的莫府也均是如此,隻是,今日有些特別,雖說章立、林風、盧尚、司徒雄等人都是自己人,也用不著將就這麽多。


    不過,韓馨予、龐漣漣諸女卻不敢越禮。


    眾人也覺得今日不比尋常,該講的規矩還是要講講的,莫小川便不強求了。


    如此,王府之中,第一次像一個王府該有的樣子了。在不知不覺中,莫小川和這些兄弟們之間便已經有了尊卑之分,隻不過,私下裏他並不擺架子,其他人亦表現的不明顯。


    但是,在女人們所在的屋子中,這一點便著顯了出來,龐漣漣雖然算是司徒玉兒的未來嫂子,可在司徒玉兒麵前很是拘謹,一切禮數均不免去。若不是司徒玉兒勸說,怕是還要跪拜請安的。


    有了龐漣漣的帶動,韓馨予也不得不注重起來,結果,弄得司徒玉兒都不知怎般勸說,隻好隨她們了。


    柳卿柔這幾日要忙兄長的喪事,所以,司徒玉兒並未請她過來,隻是讓人送去了一些慰問之物,同時將莫小川回來的消息告訴了她,而且,隱隱表明莫小川很在意她,這讓柳卿柔在喪兄之痛中,似乎也有了些略微的溫暖。


    她亦知道自己的父親和莫小川之間不和,這從當初莫小川和柳穗珠之間便可看出來。因此,她這幾日也不方便過來,盡管她心中很是思念,也不得不壓抑著。


    給司徒玉兒的回信中,也並未多提此事,隻是讓司徒玉兒代為問候。


    司徒玉兒今日的心情頗好,齊王府的修繕已經到了尾聲,雖然還剩下一些需要完善的工事,但天降大雪,也是做不成了。心中沒有了牽掛,她的麵色也紅潤了許多,顯得更加美麗了。


    韓馨予比龐漣漣放的開一些,畢竟,她認識莫小川他們的時候,司徒玉兒還未嫁給莫小川,中間又有章立這層關係,兩人亦算是舊識,話自然多了些。


    龐漣漣被燕國的規矩束縛著,而且,無論是司徒家以前的身份,還是司徒玉兒現在的身份,都要比她高出許多,因此,她的話極少,一般都是聽韓馨予和司徒玉兒說話,偶爾司徒玉兒問起之時,她這才說上一句。


    韓馨予一開始並不是很看得起龐漣漣,覺得此女一無才,二無貌,三無膽,除了還算溫柔之外,顯得有些一無是處。但是,隨著談話的深入,韓馨予不由得對龐漣漣開始另眼相看了,龐漣漣胖乎乎的身體之中,才學卻是不錯的。談話之中,每每出言都頗有見地,隻是依舊顯得有些不敢言語。


    司徒玉兒見韓馨予漸漸開始和龐漣漣說話了,心中不禁微歎,想起了當年的自己,以前的自己,何嚐不是眼高於頂,一切按照自己的喜好來,若是自己看不上的人,話都懶得多說一句。


    但是,吃過那麽多苦之後,她漸漸的成長了,意識到了自己的不足,韓馨予雖然聰明,卻是身上還有一種官宦之家大小姐的傲氣。這一點,讓司徒玉兒有些不喜,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對兩人依舊是熱情的。


    莫小川他們這邊,酒已經飲下了幾壇子了。林風此間飲的最多,麵上已經有些發紅,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道:“既然王爺和兄弟們都這般的高興,我便耍上一套劍法以助酒興怎麽樣?”


    章立聽他這般說,不禁笑道:“怎麽,你不是就會使你那破扇子嗎?什麽時候學會了耍劍?還是我聽錯了,你要耍的是賤?若是賤的還,便不用耍了,你坐在這裏便算是耍過了。”


    林風被他這般一繞,都是同音,一開始有些懵,頓了一下,反應了過來,怒道:“章立,你個渾球,怎麽,你是不是有些不服?要不提上你的攪屎棍咱們來比劃比劃?”


    “如此甚好,我便讓你嚐嚐我的槍法。”章立站起了身來。


    司徒雄怕他們兩人鬥氣將氣氛搞壞,便也起身,道:“好了好了,你們兩人一見麵就鬥嘴,都幾年了,還是這樣。我看這樣吧,便由我來陪林風兄弟舞上一次劍。”


    林風一直不知道司徒雄會劍法,不由得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道:“看來司徒兄弟深藏不露啊,那林某可要見識一下了。”


    莫小川一旁笑著觀看,聽他們如此說,興致也起來了,便對盧尚,道:“盧大哥,他們都飲了酒,出手難免有些不識輕重,誤傷了便不好了,你給他們弄兩支木棍算了。”


    莫小川說了話,林風不好再說什麽,司徒雄倒是無所謂的樣子。盧尚去拿木棍的時候,章立在一旁嬉笑,道:“王爺的提議極好的,免得林風這小子一會兒被司徒兄弟捅的滿身窟窿。”


    林風瞪了章立一眼,正好盧尚也拿來了木棍,他抓過來,抬手用他的折扇將木棍削成兩段,給司徒雄丟了一截過去。


    兩人便比劃了起來,莫小川他們頓時叫好出聲。


    這聲音傳到裏屋,小丫頭雙手拖著下巴,道:“哥哥他們也真似的,為什麽要分開吃飯啊。好不容易能和哥哥一起吃頓飯。聽他們那邊好好玩的樣子,莞兒也想去……”


    陸婆婆在一旁看了她一眼,輕哼一聲,道:“你這丫頭,方才吃過東西的嘴都沒擦,還想著吃。先去洗洗你那髒手再說。”


    小丫頭嘻嘻一笑,張開了小手,道:“莞兒的手很幹淨啊,倒是道士爺爺的手才該洗了。”


    陸婆婆順勢望了過去,隻見老道士正一手抓著雞腿,一手提著酒壇子,反做在椅子上,將一條腿高高地抬到了椅背之上,正吃的高興,突然感覺到一股殺氣,扭頭一看,陸婆婆正凝眉望著他,忍不住“咕嚕!”一聲,將口中還沒有嚼爛的肉吞咽了下去,胡子一翹,嘿嘿地笑著道:“小蓮,你也要吃嗎?”


    “吃你個腦袋……”陸婆婆提起了桌上的筷子便朝著老道士丟了過去。


    老道士一張口,將筷子咬住,齜牙笑了笑,趕忙跑出去了。


    陸婆婆看著他的背影,輕哼了一聲,麵上卻露出了幾分笑容。


    莫小川他們這邊飲著酒,忽然,有人來通報,說是老太後派人來了。眾人急忙出去迎接,原來老太後聽說王府修繕的差不多了,怕新王府住進去,莫小川這邊的人手不夠,送來了許多的下人,還有廚子。


    站在府門前一看,一眼望去,大概有三百多人。莫小川不禁有些傻眼,這麽多的人,一下子堆了進來,現有的地方,卻是不好安置他們的。


    司徒玉兒在一旁見莫小川麵露為難之色,便上前輕聲道:“反正新王府已經修繕的差不多了,他們來了正好,讓他們去收拾一下,先住過去,將那邊好好整理一番。”


    莫小川對於這種家事,並不擅長管理,聽司徒玉兒如此說,便道:“這些你去安排吧。”


    司徒玉兒點了點頭,便將茹兒和柳兒叫了過來,去安排了。


    看著司徒玉兒很是簡單地便將一切處理的妥妥當當的,莫小川忍不住輕輕點頭,伸手攬住了司徒玉兒的纖腰,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的玉兒果真長大了,成了賢內助了。”


    司徒玉兒麵色一紅,悄聲道:“有人的……”雖然口中這般說,卻並不將莫小川的手推開,心中反而是甜滋滋地。


    莫小川抬起了手,扭頭對新來的眾人笑著,道:“你們初到,先不必忙,好好休息幾日。”隨即,又對茹兒道:“茹兒,今日是小年,既然他們已經是我們府中之人了,你去安排一下。”


    茹兒點頭答應,帶著新來的眾人走了。


    莫小川隨即又返回了席中,隻是,雖然麵上歡暢,可她心中卻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盈盈沒有出現,便如同是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中一般,讓他有些喘息不過來。


    西梁的小年夜,相對來說,還是比較普通的,遠沒有燕國的熱鬧,隻是,此刻身在燕國皇宮之中的葉辛,卻是沒有一點心情,莫小川回去的消息,她還沒有得知。


    那日聽靜心姑姑說過她的故事之後,她的心情略微平靜了一些,比起靜心姑姑,自己已經算是幸福的了。可是,接著,另外一個煩惱便又找上了門來。


    京中不斷有人傳言葉辛將葉門的最高心法泄露了出去。


    這消息便如同是長了腿一般,已經在葉門之中傳開了。葉展雲雖然還沒有直接前來質問,可葉辛總覺得父親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和以前不一樣了。


    而且,同門之中,也有些人對自己有了看法。


    她本可主動爭辯的,但仔細一想,自己確實將葉門的最高心法傳給了莫小川,也沒有什麽好辯白的。便暫時的不去理會了,可此事總是壓在她的心中,尤其是接觸到了異樣的目光之後,她便總覺得渾身的不舒服。


    今日,幽州城中異常熱鬧,好似這半年來死了一個親王,塌了半個皇宮,禁軍和葉門的人瘋狂搜尋,對他們的影響已經完全沒有了。小年夜裏,飯菜倒是普通,剛剛吃完晚飯,百姓們便走上街頭,觀花燈了。


    葉辛本來對此無意,但方成中卻突然前來相邀,她本想拒絕的。可葉展雲卻替她答應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說出的話,是不會改的。何況,這種小事,她也不好駁了自己父親的麵子。便跟著方成中出來了。


    今日的方成中特意的打扮了一翻,頭戴一定金鑲玉發冠,兩道白色的絲帶順著發冠兩旁自然垂下,頭發彷如蘸了唾沫抹過一般,異常整齊,沒有一根亂發。


    一件白底繡著藍色花邊和花紋的公子衫裹身,中間的腰帶也頗為講究,玉石鑲嵌,整齊奪目,還係了一個香袋。腳上蹬著一雙聚雲履,手中拿著一柄折扇,倒也是風度翩翩的模樣,行在路上,引得一些女子夫人不由得多有矚目。


    雖然他的折扇隻是合著作為裝點門麵之用,可以前能夠看慣的葉辛,現在見著,卻總覺得有些不舒服,感覺不倫不類的樣子。


    方成中倒是興奮的厲害,看著葉辛穿了一條紅色的棉裙,耳朵上帶著一堆鑲嵌瓷兔的耳飾,連發展都是這種瓷兔,和她那帶著白色絨毛領的棉裙相襯起來異常的好看。


    卻是比以前隻穿葉門的衣服要養眼多了。再加上葉辛本來就長得俊俏,這般多了兩眼,便讓他心中怦怦直跳,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莫不是葉辛對自己有了愛慕之心?


    方成中心花怒放,手都不知道該往那裏放了,兩隻手都快將手中的折扇攥爛了,恨不得此刻便攬住葉辛的肩頭,卻又沒有勇氣,憋了半晌,又不知該說些什麽,過了一會兒,終於擠出一句:“郡主今日的穿著好似有些西梁的味道,不過,很是配你。”


    葉辛聽他如此說,不禁又想起了莫小川,若是自己跟著莫小川去了西梁的話,應該滿街的女子,都會這般穿吧。她沉思著,隨意地回了一句:“是嗎?”


    “是啊!”方成中急忙,道:“美極了。”


    葉辛眉頭蹙起,覺得這人隨意便誇讚別人美麗,實在是膚淺至極,若是莫小川的話,恐怕會說“媳婦真好看……”這兩句話,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但是,不同的人說出來,給人的心情便是不同的,葉辛此刻,反感著方成中,自然他說什麽都覺得不妥。


    方成中見葉辛不說話,還以為她是害羞,便又道:“尤其是這兔子裝飾,當真是起到了點睛之妙,妙極,妙極……”


    葉辛沒有理會他,而是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一座裝飾別致的樓門上。


    方成中順著葉辛的目光望去,隻見葉辛所望的地方,正是奇花樓,心下覺得有些不妥,怎麽走著走著,就來到這裏了。若是讓葉辛誤會他常來這種地方的話,便不好了。


    他急忙,道:“這種地方都是一些無趣之人才會光顧,實在沒有什麽看頭,便是花燈做的好看,卻多了幾分俗粉之氣,讓人心生厭惡。我們還是到別處去吧。”


    葉辛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未必盡是俗物。我看,像西梁的莫小川雖然也曾來過,便很特別。”葉辛故意說出莫小川來,想看看方成中會怎般說。


    方成中果然麵色不怎麽好看,沉聲說道:“那莫小川又算得了什麽。除了會些武功,文詞狗屁不通,他這般粗俗的武夫,難道還不算是俗物嗎?”


    葉辛見方成中如此,心中對他的度量又看低了幾分,莫小川說起方成中來,並未對他做出如何評價,隻是說了句,聽說這位三公子還是不錯的。而方成中卻對莫小川惡語中傷,這讓她十分的不喜,不由得,道:“恐怕不見得吧,我便曾親耳聽過莫小川的詩詞,便是當朝的一般自詡才高之人,也未必比得上,便是他在奇花樓中誇張‘絲絲姑娘’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這兩句,便已可見一斑。”


    方成中想要辯駁幾句,但是,卻又不知從何處辯駁,憋紅了臉,隻說了句:“他也不知是從那裏扯出一句來,算不得數的。再說,他將郡主擄去之事,郡主難道忘記了?對了,他有沒有對你……”


    方成中說出這句話,便後悔了,但是,想收回來,卻已經來不及了。


    葉辛果然麵帶怒色,道:“莫小川如何,我不好多說,不過,方三公子如此在背後對他人中傷,怕是也算不得高明吧。我累了,今日便到這裏吧。我先回去了,方三公子自便……”


    葉辛說罷,扭頭便走。


    方成中想要叫住她,卻不知該怎麽解釋,看著葉辛離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暗罵一聲:“什麽不好說,怎麽偏偏說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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