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奔”這詞兒在懷袖腦子裏一閃,讓她心驚詫地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慌忙抽回被容若握緊的手。


    她突然想起了巴根,當年離開喀喇沁草原的時候,巴根也跟她說過同樣的話,她當時拒絕巴根的話如今扔回旋在耳,今夜自己這是怎麽了?深深的自責湧上心頭,她竟因情感而差點忘了自己的身份,置阿瑪額娘於不顧!


    懷袖突然抽回手,容若並未驚詫,隻是眼神微微黯淡,深垂下眼簾。


    懷袖方才內心的掙紮,眼內的憂鬱痛苦,以及那對緊緊蹙起的黛眉,都如煙如嵐籠在容若心頭。不用開口尋問,懷袖所思所想,他已能全然揣測。


    略沉默片刻,容若臉上又綻出溫和笑容,如往常一樣讓人見了如沐春風。


    “給”容若將手裏的酒壺遞給懷袖。


    懷袖伸手接過酒囊的時候碰觸到他的溫暖的目光,心裏頓時寧靜許多。


    “你是我眾裏尋了千百度才尋來的,你放心,我絕不輕易放棄,如何去努力是我的事,隻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不需要你多想!”容若注視著火苗的雙眸,目光灼灼,言辭深篤。


    天邊不知何時積了一朵濃雲,飄飄然幾絲雪片若白梅花瓣紛然飄灑。懷袖仰起臉,借著火光遙望星空,目光流離悠遠。


    耳畔突然響起悠然簫音,懷袖驚詫側目,見容若不知何時,手持一柄長簫,吹奏時,目光深深凝注著自己。


    懷袖眼眸一熱,側過臉,這首李白的《秋風詞》被容若譜成曲,此刻吹湊出來,硬生生勾下她的淚來。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懷袖緩緩起身,退下身上的大氅,唇角展著溫婉笑靨,伸展手臂,長衣華彩,柔腕婉轉,如遊魚飛鸞,羅襪生香,步履輕盈,映著火光與雪花,冰冷的氣息與熾熱的情愫交織,翩然舞動出傾世芳華。


    容若一邊吹簫,目光始終流轉於懷袖的翩然身姿,此刻的她,美地如暗夜的精靈,仿佛隨侍會消失在天地間,仿佛隻會出現在此刻清淺的月華之下……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簫聲戛然而止,容若垂目上前,牽住懷袖的手道:“不早了,我答應了你姐姐,要將你安然送還。”說完依舊如來時一樣,將她扶上自己的馬他也跟著翻身誇上了馬,將懷袖的身子裹進自己懷裏,揚鞭策馬回城去了。


    馬兒奔馳,馬背上的懷袖驀然仰望向容若的側臉,他的薄唇緊緊呡著,懷袖從未見過容若如此沉寂肅然的神情。


    揮時的風依舊嗖嗖地狂吼,懷袖腦子裏一直徘徊容若方才的神情,他心裏似乎也在猶豫,他在猶豫什麽?難道他退縮了,思至此處,懷袖的心仿似被什麽利器猛地狠戳了一下,疼的身體也不由得驟然一縮。


    容若不明緣由,隻覺得懷裏的人兒縮緊身子以為是冷了,便更緊地擁了擁繼續策馬疾馳。


    終於,馬兒在兵部尚書府門口停下來,容若輕輕將懷袖穩穩放在地上,府裏已經有小廝迎出來牽去了懷袖的馬,懷袖卻站在原地,伸手緊拉住容若的韁繩,抬起的眼眸,盈盈凝視著他俊逸的容顏。


    入宮前,這是最後一眼,如此近地望著他,懷袖心裏生出難以抑製的不舍,伸出手,去撫摸容若的臉。


    “回去吧,天冷會凍壞的。”容若柔聲撫慰,卻始終沒有下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也怕,怕自己無法再移動腳步。


    “小格格,回去吧。”素兒不知何時從府裏出來,將手裏的厚裘皮大氅披在懷袖身上。


    懷袖凝望著他,終於鬆開手,由素兒攙扶著往台階上走,聽不見身後有馬蹄聲,懷袖知道,他此刻扔注視著她。


    懷袖拾階而上,每上一步,都覺步履無比沉重,時間就此停滯多好,就停在他們還能彼此靠近的此刻。


    終於最後一層台階走完了,懷袖緩緩轉過身。


    “我走了……”容若仍舊扯出一抹淡笑。手起鞭落,馬兒正欲疾馳出去,懷袖卻突然轉身,疾奔下台階,一把拉住了容若的韁繩。


    容若一驚,趕緊用力壓住馬韁,低下頭輕喝道:“懷兒,你……”


    “你剛才想對我說什麽?”懷袖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問道。


    容若默然,低下頭細細地打量著懷袖娟麗的容顏,伸出手,輕撫了撫那絕美的容顏,柔聲問道:“在燈火闌珊處等我!”


    說罷,輕推了一把懷袖,抽身策馬而去,馬蹄翻著地上的殘雪飛濺起來,轉眼,消失在濃厚的暮色裏。


    雪,依然靜靜地落著,悄然凝結成冰晶,在懷袖的眼角凝結,閃爍出水晶般的星芒。


    我會等你,一定會等著你,即便,等至燈火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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