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袖雖也是心裏驚了個激靈,麵上卻依然鎮定,那笑隻響了半聲便即刻消無聲息了,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似得。夜又回複了寂靜,剛才聽到的似隻是錯覺一般。


    “這是誰在笑?”懷袖問道。


    “是先帝的鶯嬪。”老太監早已司空見慣,腳不停息地向前走。


    “鶯嬪還活著?我去年聽說死了的?”翦月疑惑地問。


    “說她死了是因為你們聽不見她的聲音了,事實上是給她灌了啞藥,但又沒完全失聲,偶爾能喊出一兩聲,就是剛才你們聽見的。”老太監回答。


    “是誰讓給灌藥的?原本就夠可憐的了……”翦月歎息道。


    “這闔宮之中還能有誰做這樣的事呢?那一位罷了。”老太監說著,伸手向西麵指了指,接著說:“那一年,她剛晉了妃,逛頤和園時候聽見了鶯嬪在唱歌,說驚擾了小公主,下午便有太監來給灌了藥,哎……,那,咱們到了。”


    老太監走到一處拐角的矮房,從懷裏掏出一把銅鑰匙打開鎖,推門走了進去。


    懷袖和翦月,映蓮三人跟著走了進去,才剛一進屋便聞見一股衝鼻子的黴味兒,懷袖下意識用手捂住口鼻。


    “時間太倉促,要早說兩日,我幫忙開了門窗涼涼就好了。”


    老太監放下燈籠,點燃蠟燭,屋內頓時明亮起來。懷袖打量四壁,家具陳設非常簡陋,一張木板床,一張方桌,幾個長條木凳,牆角處立著一個臉盆架子,上麵放著一個銅盆。所幸床上所鋪被褥雖是舊的,卻漿洗的很幹淨。


    “映蓮,先委屈你了。”懷袖看罷轉身對映蓮說道。


    “姑娘,你對我是再生之恩,莫不說讓我居於此地,就是再苦的地方,映蓮也感恩萬分了。”映蓮說著又忍不住淚水潸然。


    “貴人主子放心,這裏雖然條件差了點兒,倒是個清淨地,絕不會有人來的,一日的飯食有人送來,我自會留出姑娘那一份兒來。”老太監寬慰道。


    “多謝,日後我定會重酬於您。”懷袖說時,老太監連連擺手,口中一連說了數個“應該的。”


    懷袖與翦月又叮囑幾句便離開了。


    往回走,時辰已將近三更,月亮已稍稍偏西,或許是因為已安頓妥了映蓮,兩人的腳步從容許多,也不急著回去,趁著這寧靜無風的薄涼夜色,信步散漫走著。


    “姑娘,你想什麽呢?”翦月望著懷袖微微仰起的側臉,見那雙清瑩的美目流光飄向西邊月,便輕輕挽住懷袖的胳膊問道。


    懷袖搖了搖頭,仍舊看著天上那輪清高孤寂的皎月,仿似被什麽東西壓著似得,心思莫名的沉悶。問道:“翦月,你表舅剛才說鶯嬪被灌啞藥,究竟是誰所為?”


    翦月向四下裏看看,伏在懷袖耳邊低聲說了兩個字。“又是她!”懷袖忍不住提高聲線,翦月趕忙止住,向四下裏看看。


    “姑娘,這些日子,我也看出來了,姑娘是個玲瓏心思卻又有狹義心腸的女子,姑娘品性中的善良是這世間最珍貴的,但身鎖在這深宮之中,這卻或許會給姑娘招來禍患。”翦月如此說時,眉眼間暗暗隱著擔憂。


    “我以前隻以為我若不招惹是非,是非便也不理會我,這世間的萬事皆是由自性自心所生,而今,經見了映蓮這一件事,我也信了禍從天降的說法了。”懷袖悠悠的語氣中透出隱不住的涼意。


    “姑娘當初選秀時不願入後宮,可也是不想被卷入這脂釵明和暗鬥的煩亂中吧?”翦月問道。


    懷袖點點頭:“映蓮之事你也親見了,隻不過被皇上略加賞識,不過要去做個奉茶侍女,就莫名的招惹來殺身之禍,這深深後宮之中,合眾女子皆將心思栓係於一人,日夜積累下多少怨氣,曆代多少美好的女子皆是被深鎖後宮白白誤了終身,常聞詩中雲:


    紫殿繁華夢已沉,掖庭苔色晚陰陰。


    浮雲變態隨君意,朗月流輝鑒妾心。


    屈戍橫門金鎖冷,轆轤牽井玉瓶深。


    空將錦瑟傳哀怨,寂寞誰聽空外音。”


    懷袖吟罷,深深歎息。


    翦月聽著也被勾起了慨歎之情:“姑娘說的何嚐不是。”兩人沉默了一會子,翦月淺笑問:“我瞧著姑娘極有主見,讀的書又多,那依著姑娘要一樁怎樣的姻緣呢?”


    懷袖想了想,語氣悠遠說道:“我想要的,是如我阿瑪額娘那般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日子,我嫁給他,做他的女人,他孩子的母親,為他洗手烹湯羹,為他縫補一件破了的衣衫,彼此將身心完全托付與對方,直到最終,我,或許是他要離開了,我們握住彼此的手,相約下一世緣分時,仍心甘情願的說那一句‘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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