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一時沒反應過來,官召羽急地輕輕跺了下腳,向康熙努了努嘴,瞪了月牙一眼。月牙頓時明白過來,見屋內隻剩下自己,官召羽和康熙三人,其他人早退出去了。


    月牙趕緊拉了官召羽的手向康熙行禮道:”皇叔父,我兩個也不會照看病人,就先出去了,省得在這裏驚擾了師父休息。”說罷,不待康熙點頭,兩人便跑了出去。


    窗外,細細的雪子撒落下來,被風吹到窗欞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銀絲竹炭在罩著銅絲的火盆中偶爾迸出劈啪的聲音,暖香烘托出寂靜溫暖的味道。


    康熙目光柔和起來,緩步走向床邊。


    冬日天黑的早,屋內不知何時已有宮人掌了燈,橘色的光暈照在玉色的床幔上,再反映在懷袖的容顏上,使得原本蒼白的肌膚透出些許暖色,濃密的眼睫如雀羽般微闔,看上去寧和靜好,如同熟睡般溫婉。


    康熙輕輕在床邊坐下,向錦被中尋到懷袖的手,緊緊地握在手掌心裏。


    當手中緊握柔荑的溫暖柔軟之感傳遞至康熙的思緒中時,康熙的心緒頓時寧靜下來,隻覺得世間一切穩妥安好,隻因手心的那一縷溫暖。


    方才,當太醫說懷袖並非生病,而是中毒,有一刻他以為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心中瞬間疼的無以名狀,那種近乎心髒痙攣的疼痛讓康熙有種窒息的難受。


    那種切膚之痛,不但令他瞬間怒火焚心,也同時深深震撼著他的靈魂,震醒了他對懷袖的情愫。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對她用情竟然已深至如此,然而若非今日之事,此前,竟然連他自己也絲毫未察覺。


    康熙牽起懷袖的手,輕輕地在臉上摩擦,望著床上人兒的玉顏,眼內的涓涓深情淌落下來,柔聲低語道:”朕終究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護花之情深雋,怎忍你虛度這般似水流年?然而,卻不知你這朵空穀幽蘭是否願意移至入帝王之家?”


    說罷,不覺輕輕慨歎:”哎,每思這些,總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說罷,低下臉,輕輕地在懷袖的手背上,落下羽毛般的輕吻。


    次日,隻在南書房朝堂議事,康熙將批改的奏折和需要交代的一應事務交代完,便早早將諸臣打發下去,令李德全帶著幾個小太監捧著奏事匣子,乘著龍攆回了乾清宮昭仁殿。


    遠遠地在台階下下了龍攆便瞧見常寧和另一個身著黑毛大氅的魁梧身形一同站在丹墀下等著。


    常寧遠遠地瞧見康熙的龍攆回來,便走下台階上前挽扶,因夜裏天冷,青磚上消融的積雪被凍成了冰,格外光滑,常寧穿著防滑的木屐,踩在冰上咯咯作響,卻十分好走。


    康熙一手扶著李德全,一手扶著常寧,低頭看常寧腳上的木屐笑道:”你這個東西倒十分有趣,從哪兒弄來的?”


    常寧笑道:”這是我奶嬤嬤,王媽媽的小兒子做的,說下雨天下雪天穿著這東西出門,既可以護住鞋襪,又可以防濕滑,很好用,我今兒就傳出來試試,果然好用!皇兄若喜歡,我改日叫他再做一雙。”


    康熙笑了笑,抬起頭卻微微怔愣片刻,頓時歡喜道:”二哥!你什麽時候回京的?”


    原來方才遠遠瞧見的,穿著黑毛大氅的魁梧男人正是康熙的二哥,裕親王福安。


    福安比康熙大十幾歲,是順治帝時寧愨妃董鄂氏之子,但與康熙兄弟關係極為融洽,福安因常年駐防盛京,隻每年的年節時候回京城住些時候,因此康熙因平日想念,每年見他回京,便覺格外親厚。


    今年盛京早早便下了暴雪,福安擔心路上積雪難行,便早早回了京城。


    ”如此冷的天氣,你們怎麽站在丹墀下,進來烤火等著朕便是。”康熙進了屋子,在暖炕上坐下,早有太監捧著幹淨的軟羊皮靴來換下康熙腳上的朝靴。


    李德全一麵吩咐小太監端薑茶來,一麵親自抱著康熙的雪棉袍子為其換上。


    換過衣裳,康熙舒展了一下胳膊,見隻自己麵前擺著一杯薑茶,便對李德全道:”再去端兩碗來,給裕親王和恭親王也暖暖身子。”


    李德全應聲出去吩咐小內監再去取來。


    康熙又說道:”天氣冷了,以後二位親王來,不論我在與否,直接讓進中廳等候。”


    李德全笑道:”回萬歲爺,往年都是如此,今年開始放炭的時候,奴才就吩咐下去了。”


    裕親王福安笑道:”方才我與常寧在外麵等著,卻有小太監讓我倆個進屋,隻是我見這雪後的紫禁皇城,紅牆黃瓦掩映在白雪之下,景色極其秀眉,與往日天氣晴好時候又多有不同,便拉著常寧陪我站在丹墀下欣賞風景。”


    康熙聽了笑道:”原來你二人有此雅興,竟是我俗了。”


    常寧笑嘻嘻道:”二哥是陶冶性情,皇兄是體恤手足,我就討個巧兒,兩處的好都領受啦!”


    康熙和福安聞聽大笑起來,福安指點著常寧笑道:”一年沒見,這小六子的嘴越發磨的滑溜啦。”三人跟著又是一陣大笑。


    康熙與福安又聊了些盛京的境況,康熙問道:”二哥可去慈寧宮給老祖宗請安了?”福安回到:”進宮時第一件便是給老祖宗請安。”康熙聽後沉吟不語。


    常寧知道康熙八成是聽見”慈寧宮”,想起懷袖的事,雖然他昨日不在宮裏,但這件事也有些耳聞,他料想康熙尋自己八成也是為了此事。


    ”皇兄昨日差人傳話給我,可是為了那件事?”常寧先開口問道。


    康熙沒有立即說話,沉思了片刻,輕聲問道:”你還記得承德行館那件事嗎?”


    常寧趕忙道:”皇兄所指可是月汐凝嵐殿上,紅泥爐子一事?”


    康熙微微點了點頭。常寧也沉默了片刻,繼續道:”那件事,臣弟確實查了。


    康熙挑高了半邊的眉毛問道:”結果如何?”


    常寧卻並沒有立刻回康熙的話,隻是靜默站著。


    康熙道:”裕親王是你我的親哥哥,不必避諱,你且直言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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