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康熙見翦月,福全料理懷袖起居飲食十分用心,便升福全為清芷堂掌事太監,翦月升為掌事宮女。其餘映雪,渙秋,憐碧三人,也都加了月例銀子,一幹人等至此越發感恩戴德,盡職侍奉。


    ”姑娘醒的可巧,惠妃娘娘才走。”翦月端過漱口茶和青陶痰盂伺候懷袖漱了口說道。


    懷袖緩緩坐起身子,聽見翦月如此說,忍不住問:”為何不叫醒我?”


    翦月笑道:”惠妃娘娘素來寬厚,從不拘泥這些小節,這次送了一小壇香草玉露來,說是順道打這裏過,不想驚動姑娘修養,聽說姑娘睡著,隻留下東西,茶也沒喝就走了。”


    懷袖聽罷,微微點了點頭。


    翦月又奉了新茶,繼續道:”我瞧著惠妃娘娘確實寬厚,姑娘在慈寧宮養病的時候,她就來過幾次,雖總趕上姑娘睡著,卻從來不讓叫醒,隻說病人最大,竟全不計較這些俗禮,極溫和賢淑。”


    懷袖先隻聽著,忽而提起惠妃,便連帶想起了容若。


    那日慈寧宮壽宴上,康熙賜婚時,他眼內的無奈與哀怨,全倒映在她的心湖之上。


    聖上賜婚!輕飄飄卻冷嗖嗖的幾個字,卻如千金重垂,猛地當頭砸下來,他倆個竟毫無準備,更無力回防,終究隻得落個心碎成灰……


    懷袖想著這些,忍不住眼中的淚又淌落下來。心中泛堵,牽扯地胃也跟著難受起來,猛地向上翻,竟連晌午時候吃的湯藥全嘔了出來。


    翦月見狀,趕忙喚兩個宮女捧過痰盂和素口水。


    翦月側身輕輕擦拭著懷袖額角的細汗,見她眼圈微紅,知是又哭過,忍不住輕聲勸慰道:”姑娘這一次好容易才從鬼門關托生回來,身子虛弱的厲害,好生仔細著保養還如此孱弱,哪裏還經得住如此傷心費神的。”


    懷袖緩緩合上眼簾,將身子靠入床幔內,方才又流淚又嘔吐,折騰這一氣,才凝聚的精氣神又耗費掉了大半。


    懷中此時隻覺身子困倦至極似又想睡,這些日子,雖然李太醫仍舊一日來診幾次脈,說脈象已經大好,然而,懷袖卻總覺著身子依舊慵懶,整日隻昏昏欲睡。


    懷袖等眾人隻道是身子疲倦所致,卻不知真正疲倦的其實是心。


    翦月見懷袖歪著身子,便輕輕抽去背後的大迎枕,換了一個厚實些的錦棉軟抱團,令懷袖躺靠著更舒適些,又將錦被邊緣掖了掖。


    懷袖閉著眼,輕聲問:”書房裏的鷯哥喂了嗎?”


    翦月含笑回道:”清早時候我親自喂的,姑娘放心吧,這些我都記得。”


    懷袖聽著,仍閉著眼低語道:”不要用這蘇合香,聞著味道衝鼻子,換了安息香,我想睡會子。”


    翦月答應著,去將銅爐內的香滅了,還沒來得及點上新的,隻聽見外頭有太監高聲傳道:”皇上駕到……”


    翦月聞聽,趕忙放下才拿起來的安息香片,奔至懷袖床邊伺候。


    懷袖也已撐著手臂坐起來,翦月順手將旁側一件家常的銀狐披肩搭在懷袖肩上。


    這些日子,康熙每隔三五日便來清芷堂瞧瞧,因此,為以備萬一,懷袖旁側總預備著這些方便穿戴的衣裳。


    還沒來得及整理發鬢,康熙已邁入懷袖內室的門檻。


    見懷袖撩開錦被正欲下床,康熙疾步走過去,按住懷袖的身子道:”朕都說過多少次不要你拘泥這些繁縟禮數,怎麽總是不聽話!”


    康熙雖然說出口的是斥責之語,聽進旁人耳朵裏,卻是更多的疼惜寵愛。


    懷袖隻得退回至床內,康熙親手為懷袖掩好錦被邊沿,撩袍坐在床沿坐下。


    細細查看過懷袖的容顏,康熙問道:”今日可覺著好些了?還似前幾日那般嗜睡麽?”


    懷袖牽出一絲笑靨,輕聲回道:”已經好很多了,多謝皇上記掛著。”


    康熙聽見,微微點了點頭,此時,翦月捧著茶盞奉上來,康熙接過來喝了一口,方才旁側的茶桌上,又回過目光注視著懷袖道:”朕瞧著你身子仍十分怯弱,昨日朕特地囑咐過將木瓜與蹄花清燉湯品與你潤補身子,可用過了嗎?”


    懷袖點頭:”已經用過了,讓萬歲爺如此費心,實在過意不去,萬歲爺整日日理萬機,就不要……”


    康熙打斷懷袖的話,柔聲道:”這些值什麽,不過順口一句話。你不要多想這些,朕要你安安心心地將養身子,明白麽?”


    康熙說這話時,言語間帶著溫柔卻又強硬的命令口氣,懷袖隻得點頭應下。


    此時,香爐內的香已熄滅有一陣子,懷袖卻總隱隱約約聞到極為熟悉的熏香氣息,抽了抽鼻息,卻定有香氣隱隱含在空氣裏。


    ”怎麽?哪兒不舒服嗎?”康熙見懷袖輕抽了幾下鼻子,問道。


    懷袖搖頭道:”我仿似聞見一種熟悉的熏香味道,可方才明明叫翦月將香滅了,卻不知這香味從何而來。”


    康熙聞聽,笑道:”你鼻子可真好使,定是朕身上的味兒,你聞聞。”


    康熙將自己的衣袖湊向懷袖,懷袖探身聞,心中不禁一驚,抬目望著康熙問:”萬歲爺這心字香是哪裏來的?”


    康熙笑道:”好厲害的鼻子,連香氣的名兒都分辨得出來。你竟然知道此香名為心字香,朕還是今日聽容若說此香名才得知。”


    懷袖聞聽,驚詫不已,再細瞧康熙身上的穿扮,原來隻是在外麵罩了一件銀裘坎肩,內裏穿的,竟是出宮時候穿的尋常樣式的錦棉玉緞長暖袍。


    ”萬歲爺出宮去了?”懷袖詫問道。


    康熙聽懷袖問,卻皺起眉心道:”朕今日與恭親王一同去了趟明珠府邸。”


    懷袖聽見康熙說去了容若家,心中更是驚詫,極力撫平麵色,以免被康熙瞧出滿胸內滾動的呼之欲出的深切牽念。


    她細細觀察康熙神情,見他麵露憂色,心裏早已萬般揣測,卻隻小心翼翼地,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萬歲爺是去找明大人麽?”


    康熙輕輕搖了搖頭,輕歎道:”容若的寒疾又犯了,已數日未入朝,朕心中惦記,前日聽恭親王說他今年的寒疾又重了幾分。”


    說至此,康熙也忍不住遺憾道:”容若是天生俊才,朕亦有惜才之心,隻是他這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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