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喝了一會子茶,抬眼打量懷袖麵色,輕蹙眉心道:”我聽說前陣子公主師身染重疾,今日看氣色,似仍有弱症在身。”


    懷袖點頭回道:”頑疾尚未痊愈,眼下還在服藥。”


    明珠點頭,輕歎道:”哎!你與我家容哥兒,同是多災多難的……”


    懷袖聞聽明珠提及容若,心內一驚,抬眼簾望向明珠,見其神情略顯幾分頹然,突然想起前幾日康熙提及容若寒疾又犯,莫非容若的病又重了?


    明珠也瞧出了懷袖神情中微顯緊張,忍不住腹誹:果然!此二人雖然身居兩處,情絲卻仍未斷。


    明珠緩緩抬眼,望了眼門廳之外,低聲道:”實不相瞞,明珠今日叨擾,是有事相求於公主師,可否借一步說話?”


    懷袖聞言沉吟片刻,對侍立於旁邊的翦月道:”你帶著她們都退下吧,在門口小心守著。”


    翦月應聲,將屋內的一應宮女全帶了下去,順帶關上廳堂的門。


    ”明相有事直言無妨。”懷袖溫聲道。


    明珠緩緩起身,”撲通”竟跪於當地。


    懷袖見狀,驚駭地立刻起身,虛扶道:”明相何故如此?折煞懷袖了!”


    ”實不相瞞,明珠如今亦是走投無路,才來求公主師……”明珠話未說完,眼眶已鑲了一圈紅邊。


    ”明相究竟為何事?先起來說!”懷袖無奈懇請道。


    明珠道:”公主師若是答應了明珠的不情之請,明珠方敢起身,不然,明珠不如去一死……”


    懷袖聞聽大驚,連聲勸慰道:”明相先起來,隻要懷袖能辦到的,我定當盡心竭力!”


    明珠聞聽,方才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重新入了座,懷袖為其添了新茶,明珠緩緩開口說道。


    ”我知道公主師尚未入宮之前,便與犬子容若相交甚好,說句實在話,我真是打心眼兒裏樂見你二人情意相合。”


    聽明珠如此之言不諱,懷袖頓時羞紅了俏臉,垂下眼簾繼續聽。


    ”我原想待你入宮時滿,我拚著這張老臉懇求太皇太後將你賜給容若,也算是我納蘭闔族光耀門楣的一樁喜事!”


    明珠說的很是動情,懷袖不禁為其真情感動,心中溫暖,想起素日對明珠的成見竟是錯識了他,沒想到他為容若竟肯如此,到底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明珠繼續說時,話鋒一轉,感歎道:”哎!隻可惜天不從人願,萬沒料到太皇太後和皇上突然為容若指婚,這真,真如要了我們容哥兒的命呀!”


    懷袖聞言,臉上登時血色褪盡,顫聲問道:”容若他……他怎麽了?”


    明珠眼內也是滾著兩汪濁淚,歎息道:”實不相瞞公主師,容哥兒拒不從皇上指婚,眼下已惹怒了皇上,還不知以後如何發落?”


    懷袖聞言驚地霍然站起身,淒聲問道:”容若他,他居然抗旨違婚?”


    明珠伸手用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淚,輕輕點了點頭。


    懷袖感覺心似被戳了個窟窿般,疼痛地手緊握拳,指甲嵌進肉裏幾乎掐出血來也不自知。


    容若這癡子!怎麽能抗旨……


    明珠亦是顫聲道:“是啊,你知道我家容哥兒對待一個情字,很是認死理兒,任誰勸都……”


    懷袖仰臉望向天際,生生將眼內的淚逼回肚子裏,輕聲道:”明相且略等等,懷袖去去就來……”


    說罷,懷袖不出中廳,向後院書房疾步而行,剛轉過廊柱,隻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幾晃。


    原本守在門外的翦月見懷袖突然由屋內出來,轉向後院,一時還不明狀況,卻見懷袖身子突然晃了兩下,翦月唬地趕忙跑過去挽扶住懷袖的手臂。


    ”姑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懷袖不理會翦月的關切,抽臂擋開翦月挽扶的手臂,徑自向書房而去。


    進了書房,懷袖走至軟榻前,從最裏麵的一個抽屜裏取出幾塊舊帕子以及一些整整齊齊保存著的字箋。


    尋了個錦緞做小包裹,將這些物件全都仔細包在裏麵,最後略想了想,舉步走至書案前,提筆在紙上寫下幾行字。


    待墨跡幹透,懷袖看著紙箋上的字跡,眼睫逐漸被水霧漫遮……


    三百多個九曲回腸的相思夜晚,一年的斷鴻聲裏忘穿來時路,如今,那隱隱牽係著的一條無形的線就這個生生被自己親手扯斷。


    懷袖隻覺心肝都要碾碎了一般地劇痛,緩緩闔上眼,將手中的紙箋小心翼翼折好,放入信封內,最後用紅蠟封了口,卻未發現一滴水珠兒悄然滴落在信封底麵。


    懷袖將包裹與信箋一同攜了走至前院正廳,明珠仍在此等候,見懷袖回來,眼梢微紅,帶著明顯剛哭過的殘痕,悄然撂下眼簾,掩飾去心底深藏的心思。


    懷袖將懷中的包裹連同信箋放在桌上,輕聲道:”明相回去將這些東西以及信箋交由容若,他看了自會想明白,定會同意與昭羽郡主早日完婚。”


    明珠聞聽,立刻站起身,將東西推開,神情痛心疾首道:”哎!我不過是因心中煩悶,這些話無處與旁人說,才來這裏尋你聊以解懷,其實我內心裏早已將你視作我的兒媳一般,如今你卻叫我去做這棒打鴛鴦的事,我,我……”


    懷袖聽明珠這番話雖感懷於心,卻也不得不掩淚裝歡勸解道:”明相曆經世事無數,當明白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皇上既已下詔,君命如山,抗旨弄不好要株連全族,凡事當以要緊二字為重!”


    明珠聞聽,又不禁紅了眼圈,隻得伸手將懷袖交托之物收入袖中,又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才起身告辭。


    懷袖親自將其送至門口,明珠走下清芷堂外的台階,回頭看了眼門楣上的匾額,心中暗道:難怪皇上這麽喜歡這個女子,今日一見果然有見識且難得的胸襟開闊堪比須眉男兒。


    明珠轉回身,避開大道,隻沿著內閣甬道向午門走,忍不住感慨:論家世,長相,才學,懷袖確與容若是難得的佳偶,隻可惜……


    明珠年過半百,經今日之事,也不免感慨世事不公,天不從人願。


    明珠揣著懷袖的信箋回至府內,先跟福晉詢問了容若的病,便獨自去了書房,暗地差人將容若的隨侍小安子尋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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