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裴飲夏低頭一瞥沒入他心口的長劍,抬頭與紀清晝對視,口中湧出鮮血:“你方才說話,是為攻心?”


    這是他這一路對紀清晝幾人做的事。


    此時此刻,卻被紀清晝用在了他的身上。


    “是你的精神太脆弱了。”


    紀清晝語氣平靜,仿佛在闡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


    “啊……”


    裴飲夏張了張口,這也是一句,很熟悉的台詞呢……


    “紀清晝。”


    裴飲夏忽然抬手,握住了別離劍露出的劍鋒。


    他手指收攏,別離劍輕易將他的手指切開,幾段指節“啪嗒啪嗒”落地麵。


    可裴飲夏仿佛感覺不到痛,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紀清晝:“你以為,如此便可殺我麽?我——”


    “與你們是不同的!”


    裴飲夏笑容猙獰,他胸口溢出的鮮血,落到地麵,卻是成了一片片花瓣。


    花瓣落地,化為一顆顆紅色靈種,融入地麵,又在轉瞬之間生根發芽。


    以裴飲夏與紀清晝為中心,無數如鮮血般豔麗的曼陀羅花盛放蔓延。


    紀清晝左手朝後一揮,狂風呼嘯,卷起水渡塵,將他送出岔路範圍。


    水渡塵剛一落地,隻覺氣血翻湧,一股奇異的感覺籠罩了他,飄飄欲仙,似登極樂,大腦都因這突如其來的愉悅感覺而暈乎。


    他一咬舌尖,劇痛讓他拉回一絲理智,從儲物靈器中取出陣盤,扔到路口。


    隔絕氣息的法陣開啟。


    可那暈暈乎乎的愉悅感依舊麻痹著他的神經,水渡塵不得不邁著虛浮的步伐,踉蹌後退。


    沒用,哪怕是法陣,都無法隔絕那無形的影響。


    “這是……”


    水渡塵腦海中閃過先前看到的一幕幕。


    與過去截然不同,透著邪異感的裴飲夏。


    即便被諷刺、被打擊、被算計,哪怕是怒極,也忍不住笑,難掩心中愉悅。


    以及從裴飲夏血中開出的曼陀羅花……


    “是魔種。”


    水渡塵腦海中剛閃過這一念頭,一道聲音將他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扭頭,看見一隻靈蝶翩舞消散。


    柳扶弱緊隨靈蝶而來,麵色凝重地望著數百米外,如鮮血一般流溢擴散的曼陀羅花。


    “我曾在文府秘境,見過清晝收服魔種,那時我的情緒受到魔種侵蝕,和現在的感受一模一樣——不,如今我受到的侵蝕更嚴重了。”


    柳扶弱喃喃,她不自覺地笑了,“我知道我現在狀態很不對,應該和你一起遠離此處,不然會給清晝添麻煩,可我很想過去——”


    想待在紀清晝身邊。


    她遵從內心的最渴望,有何不對?


    “我也……”


    水渡塵再次咬了下舌尖,鮮血從他唇角溢出,疼痛勉強拉扯著他最後一點兒理智。


    他想去幫助紀清晝。


    哪怕明知如今的自己過去,也幫不上忙。


    可他不害怕裴飲夏。


    他都不怕死了,為何不能去?


    水渡塵的身體發顫,遠離與靠近這兩個矛盾的念頭,在他腦子裏打架。


    一旁,柳扶弱扶著牆,纖細的手指幾乎要嵌入進牆體。


    她同樣在忍耐,但——


    柳扶弱忍不住朝紀清晝的方向踏出一步。


    水渡塵也朝前方踉蹌一步。


    “砰!”


    “砰!”


    一道白影掠過,一掌劈到水渡塵的脖子上。


    差點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水渡塵當場昏厥。


    可來人欲要打暈柳扶弱的手,卻被她抬臂攔下。


    原本收斂的魔氣,此刻瞬間爆發。


    “謝子夜。”


    柳扶弱周身縈繞冰冷的魔氣,壓迫感不輸謝子夜。


    她扯了扯唇角,笑意不達眼底,“你想打暈我,一個人去幫清晝吧?”


    謝子夜與她對峙,聞言沉默。


    “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你這綠茶男!”


    柳扶弱高聲:“你也被魔種影響了吧?你不想我過去,你今日也休想去!”


    謝子夜沉聲:“我們誰都不能靠近。”


    “最好如此。”


    柳扶弱將他劈下的手掌拂開,與他拉開距離,無聲對峙。


    兩人牽製著對方,誰也不讓步。


    現在大家都失去了理智,知道自己不對勁。


    與其去給紀清晝添亂,不如留在此處給對方添堵!


    ……


    紀清晝隱約聽見了遠處的動靜。


    可她無暇顧及。


    此時此刻,她仿佛沉溺進一池春水中,醉了酒,大腦暈乎,情緒高漲,身心被前所未有的愉悅包裹。


    象征理智的弦,都在這極樂的韻味中軟和了,難以繃緊,讓她對眼前情形生出半分危機感。


    “……原來如此。”


    紀清晝對上裴飲夏那雙含笑的紫色眼眸,“一直以來,你是沉溺在這樣的情緒中,潛伏在我們身邊嗎?”


    裴飲夏笑了:“如何?這般滋味……”


    “所以,我的玉佩才感覺不到你的殺意啊。”


    紀清晝打斷了裴飲夏的話。


    她自言自語,“你無時無刻不在高興、愉悅,而你的快樂,源於玩弄人心,戲耍獵物。”


    “你對我的確沒有半點兒殺意,你隻是想借我,借我們取樂罷了。”


    紀清晝喃喃,目露深思:“原來如此……所以當初玉佩才沒有感應到殺意嗎?”


    “你在說什麽?”


    裴飲夏語氣中難得多了一絲不滿。


    明明是他將這極樂般的快活,分享給了紀清晝。


    可紀清晝此時卻在惦記別人。


    這讓他十分不悅。


    “紀清晝,喜歡這種感覺嗎?你好像很喜歡。”


    裴飲夏手中出現一麵鏡子,特地對準了紀清晝。


    紀清晝視線一晃,便看到了鏡中那張笑靨如花的臉。


    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笑得這麽燦爛,這麽……


    詭異!


    高高翹起的唇角,仿佛是被什麽力量拉扯上去的,不想笑都不行。


    她的情緒更是前所未有的高漲快活。


    “你跟我是一樣的,你明明也很喜歡玩弄獵物,不是嗎?所以你才會模仿我,對我玩弄心計。”


    裴飲夏笑著將鏡子塞進了紀清晝的手中,“你不可能抵抗這種感覺的——不,世上不會有哪一個人能拒絕,這樣奇妙的滋味。”


    說話間,裴飲夏手中出現一把匕首,他斷掉的手指中,花瓣如長蟲一般蠕動,為他補全了手指的形狀。


    他將匕首抽出,對著紀清晝的心髒比劃,“我說過,我與你們是不同的。”


    “我是魔種的主人,可以操控它,而你們隻是受魔種影響的劣等生物,一旦沉溺,便毫無反抗之力,隨我擺弄了。”


    裴飲夏笑了:“你也殺不了我——你看,你攪碎了我的心髒,我還能活著。”


    “可你呢?”


    裴飲夏將匕首懸於紀清晝的心口前,隻要他手中用力,匕首便會落下,刺穿紀清晝的心髒。


    他笑嘻嘻地發問:“你若是被我攪碎了心髒,還能活嗎?”


    紀清晝靜靜看著裴飲夏,沒有去瞥一眼那把隨時能要了她命的匕首。


    忽然,她開口:“你果然身懷魔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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