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清晨。


    縹緲雲層中,一道長長的赤金色身影遊動,從天際垂落,龍須隨風飄舞,俯瞰下方白雪皚皚,縈繞雲霧的山巔。


    東溟暗扒拉在炎龍身上,摟著兩隻小團子,探頭朝下方看,大聲道:“娘!我們好像是第一個!”


    炎龍載著仨孩子落地,東溟暗左手中那個裹成毛球的小團子骨碌碌從他懷裏滾出來,順著炎龍的脊背朝地上翻去。


    東溟暗一嚇:“哎呀!姒煙你不要調皮,小心摔到啦!”


    姒煙——淼淼所育的雙胞胎姐姐。


    魔宮坍塌後,露出一具真龍遺骸。


    眾妖從諸神群墓離開,東溟暗為這條在魔宮底下死都不能安寧的真龍收殮屍骨,帶回真龍秘境。


    這具真龍遺骸剛入龍墓,就與淼淼的遺骸產生血親共鳴。


    紀清晝毫不意外,告訴她們:“淼淼的母親這些年一直被封印在魔宮底下。”


    她們一起將淼淼與他的母親,葬在了相鄰的位置,依偎相伴。


    待聞鈴為自己塑造一具可容納神魂的傀儡身後,轉頭就幫炎龍也鑄造了一具傀儡身,將炎龍的魂魄轉入其中修養。


    諸神群墓中醒來的修士,聽聞此事,紛紛貢獻自己手裏能修複神魂的東西,送到真龍秘境那邊去。


    沒過多久,炎龍的神魂與傀儡身融為一體,死而複生。


    彼時淼淼家的雙胞胎也破殼而出,一個喚做“煙”,一個喚做“浩”。


    炎龍隨東溟暗與雙胞胎給淼淼上墳時,認出了淼淼母親的來曆。


    淼淼母親名曰姒海,乃是當年龍族先鋒部隊的成員之一,曾與炎龍東溟焰是戰友。


    後來,姒海在戰爭中不知所蹤。


    那時,三界大亂,龍族也不止她一個下落不明,隻能盡力尋找,可惜一無所獲。


    煙與浩自從才有了姓氏,姒煙,姒浩。


    淼淼的墓碑也換了一塊,新篆刻上“姒淼”二字。


    姒煙從炎龍背脊上滾落,倒沒誰擔心她真的摔出個意外,龍族的身體向來結實。


    小團子本人也隻“嗚哇!”一聲,聽起來還有些興奮,一整團朝雪堆裏栽去。


    “唰。”


    可在這時,雪中生出青枝綠葉,瞬間織成一張秋千小網,兜住了那個快要埋進雪裏的小團子。


    姒浩一見這樣有趣的事,嘴裏高呼著“隻有姐姐玩!這不公平!我也要!”,然後掙開東溟暗,朝下方滾落。


    雪中再次生出青枝綠葉,編成網兜住有一隻掉下來的小團子。


    炎龍化為人形,抬頭望向被白雪覆蓋的參天大樹,笑意盈盈:“看來,我們並非第一個來的。”


    東溟暗也看到了那棵樹,驚呼:“阿四?你何時來的呀?”


    樹枝微微抖動,雪落滿地,綻放碧色光華,從中走出一名神情慵懶,身覆花草彩紋的女子。


    不死樹打了個哈欠:“不記得了,來時此地無人,便睡了一覺,聽見動靜才醒來。”


    她一揮手,網兜一彈,“吧唧”一下,把兩隻小團子彈回雪地中。


    小團子們高高興興地去一旁打起了雪仗。


    “唰!”


    一顆雪球破空而來,被姒煙敏捷躲開,卻正中一名從山下冒頭的無辜路人。


    “哎!”


    漁惑頂著滿臉雪渣,麵目扭曲地探出頭,故作陰森地掃過那兩隻小團子:“不聽話的孩子要被大妖怪吃掉!”


    他說著,團起一大捧雪往姒煙與姒浩身上埋,同時與幾妖打招呼:“來這麽早啊?”


    “不早了,今天就是除夕了。”


    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肩纏長蛇的玄武出現在山巔,身旁還跟著楓棲醉。


    她們恰好在半路遇見,便一起來了。


    楓棲醉故作不經意地掃過四周:“紅月光沒來嗎?她不是送信說已經出關了嗎?”


    “我知道我知道!”


    東溟暗舉起手,手裏拿著一塊聞訊玉令,十分驕傲地說:“小紅昨天跟我講,路過一座人族城市,發現一種獸肉十分美味,打算去買一些再來。”


    看見他手中的聞訊玉令,漁惑頓時露出懷念表情:“若是有聊天群在,還能跟紅月光開視頻,看看她在哪兒了呢。”


    楓棲醉也點頭,評價:“這聞訊玉令雖然方便,一些功能卻不如聊天群。”


    不死樹頷首:“以前聽說聞訊玉令的製作者,要推出更多功能,這些年總有消息放出,卻不見改動,不知是不是遇見瓶頸了。”


    “阿嚏!”


    “阿嚏!”


    這時,山下傳來兩聲噴嚏。


    柳扶弱與柳羲和先後出現,柳扶弱還對柳羲和嘀咕:“娘,我們如今已渡劫,不會受風寒,肯定是有人在背後說咱們小話……”


    她話沒說完,就察覺有幾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扭頭一看,就與形容各異的大妖們對上視線。


    “誒?!”


    柳扶弱以前也與她們一起吃過飯,是紀清晝牽頭。


    那時,飯桌上很是熱鬧。


    她們還為誰坐在紀清晝旁邊打過架……咳,友好交流過。


    紀清晝主張和平行事,動文不動武。


    柳扶弱以超強氣運壓過所有妖,得到了紀清晝身旁的位置,也收獲了一眾大妖羨慕嫉妒恨的視線。


    雙方算是不打不相識,而後幾次聚會,氣氛都很和諧——


    至少沒再打過架。


    時隔多年,再度相會,柳扶弱高高興興地同這些大妖打招呼:“早上好啊諸位!”


    楓棲醉垮了臉:“不太好。”


    漁惑歎氣:“大清早,正是該努力工作的時候啊!”


    不死樹盯著母女倆,目光柔和:“我聽說聞訊玉令就是千機門的前任門主發明……”


    東溟暗舉著聞訊玉令跑過來:“柳門主,你們什麽時候給聞訊玉令開通可以看見對方臉的功能啊?”


    剛來就被一頓蛐蛐的柳家母女:“……”天殺的,她們才剛把門內事務做完,跑出來放鬆的啊!怎麽又被催著幹活了?


    柳羲和格外熟練地應對:“快了快了。”


    柳扶弱青出於藍:“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單純的大妖們以為她們將此事提上日程,格外高興:“真的嗎?那就好!”


    柳家母女對上她們澄澈的目光,忽覺良心有些痛。


    “咦?”


    恰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吸引了在場所有妖與人的注意。


    一艘靈舟破空而來,懸在高空,探出一顆腦袋來。


    百年未見,又時常在腦海中浮現的,那張令眾人格外思念的臉映入視線中——


    “你們來得這麽早嗎?”


    紀清晝探頭看下方這一片熱鬧,對她們招招手:“早啊,都吃過了沒啊?”


    她話落,下方眾妖與柳扶弱齊聲:“沒有!”


    紀清晝一揮手,豪情萬丈:“現在做給你們吃!”


    她與謝子夜躍下靈舟。


    靈力將地上蓬鬆的積雪壓平,又布下隔音法陣,以免做飯的動靜引發災禍。


    因是除夕,重點在除夕夜。


    這一天的早晨,大家都隻是湊合對付一頓,將時間留給準備夜晚的年夜菜上。


    紀清晝也說隨意弄口吃吃。


    可等空地上擺滿廚具與食材,紀清晝手執菜刀開工後,隻見靈光盛放,一樣樣食材被迅速清理,又下鍋翻炒,或是放入甕中燉煮,也有進蒸籠大火開蒸。


    不過半個時辰,長桌上便擺滿了蒸炸炒煮,酸甜苦辣鹹等各色料理。


    頭一次跟著長輩出來吃年夜飯的兩隻小團子都看呆了。


    待東溟暗把她們抱上比旁邊要高了一截的小孩椅上,小團子們吃得頭都抬不起來。


    隻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有新的人到來。


    墨執朱、楚寄閑、雲由我、鍾離遊、水渡塵……


    招風與聞鈴也姍姍來遲,恰好趕上早飯末尾,跟東溟暗一起在桌邊掃尾。


    吃過飯,她們又幫著收拾。


    紀清晝作為掌勺大廚,已經開始準備晚上年夜菜的樣式了。


    首先各種炸物必不可少。


    炸藕圓,炸肉圓,炸餃子,炸藕夾等等等等。


    柳羲和站在油鍋邊,嘴上說著幫忙,實則吃得滿嘴油香。


    不知何時,她身邊多了兩個來湊熱鬧的小團子。


    柳羲和順手也往她們嘴裏塞塞塞——


    感受一下油炸的美好吧!


    看著自家吃到停不下來的娘,柳扶弱忍不住笑了,往紀清晝身邊湊:“清晝,我也來幫忙吧!你閉關的這些日子,我可是在廚房裏學了不少呢!”


    她話落,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麽,紀清晝微妙地沉默了半秒。


    柳扶弱:“?”


    紀清晝趕忙道:“好啊,你來炸點肉圓吧。”


    東溟暗舉手:“我我我!小紅,我也想幫忙!”


    紀清晝再度微妙地沉默了半秒,旋即露出慈愛的笑:“你們,都去炸肉圓吧。”


    說著,給一人一妖各分了一口小點的油鍋,把拌好的肉餡塞到她們手裏。


    不過多時,在各種芳香撲鼻的油炸香味中,多了兩股難以忽略的糊味。


    臉上油乎乎的姒浩探頭過來,驚叫一聲:“小暗在做煤球!”


    正往姒煙嘴裏塞炸餃子的柳羲和也去看,跟著驚叫一聲:“扶弱你怎麽在做煤球?!”


    東溟暗:“……”


    柳扶弱:“……”


    欲語淚先流。


    楓棲醉扶額:“你倆放棄掙紮吧,不要再浪費紅月光精心準備的食材了。”


    “誰說浪費了?”


    東溟暗抓起一把“煤球”往嘴裏塞,吃的小嘴通黑:“吃掉就不算浪費啦!我才不會浪費小紅的東西呢!”


    柳扶弱不甘示弱:“就是!能吃就不是浪費!”


    楓棲醉:“……”最煩戀愛腦!


    眾人吵吵鬧鬧,天色漸暗。


    雲由我取出陣盤布在四周,一道道柔和的白光升起,照亮天涯巔,隻這一處宛如白晝,向外望去,夜色深濃靜謐。


    一樣樣色香味俱全的菜色被端上桌。


    除了炸物拚盤,還有涼菜拚盤,靈果拚盤。


    靈果是水渡塵種的,味道極佳,眾妖嚐了讚不絕口,還要走一些打算帶回妖界種到自己家裏。


    水渡塵也毫不吝嗇地給眾妖分享種植經驗。


    他身旁,鍾離遊把一根從龍口奪食搶到的大雞腿,十分珍惜地放在雲由我的碗裏,等她弄好法陣後來吃。


    紀清晝想到身邊,叫來不死樹,往她懷裏塞了一個分量十足的大酒壇。


    “我閉關之前釀的果酒。”


    紀清晝笑了笑:“百年過去,味道大約已十分醇厚香濃,你嚐嚐呀。”


    不死樹抱著酒壇,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座位。


    還沒喝,已經半醉。


    一隻酒碗被蛇尾托著送到她身前。


    螣蛇將腦袋擱在玄龜頭頂,眼巴巴地瞧不死樹:“姐妹,分點。”


    “香!香啊!”


    招風坐在漁惑身邊,往嘴裏塞滿了炸餃子,吃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我從前過的都是什麽苦日子啊!還是跟著紅月光好,吃嘛嘛香!”


    他滿嘴餃子,含糊不清地說:“能不能打包啊?我想給娘帶一些回去!”


    一旁漁惑也不嫌他吃相奔放,聞言還掉著小珍珠給他端來更多的炸餃子:“吃,多吃點。”


    招風與聞鈴雖是妖族,卻是在魔界出生。


    有些魔族會豢養人族與妖族當自己的“牲畜”口糧。


    聞鈴招風這對姐弟,就是在一個魔界貴族的“牲畜廠”裏誕生的。


    彼時,姐弟倆還在她們娘親的肚子裏。


    那位貴族不知聽哪個朋友說,未出生的七個月胎兒味道最鮮嫩,便叫人去逮姐弟倆的娘親,準備剖腹取子。


    幸運的是,那時牲畜廠的妖族與外界聯係上了,將求救信送到了妖族前線部隊手中。


    妖族立刻派軍隊趕來救援。


    不幸的是,妖族軍隊趕來時,貴族已經逮住了那位懷有身孕的母親,剖開了她的肚子,取出一個已經成型的小女嬰。


    眼見妖族軍隊要來救自己豢養的牲畜,那貴族怒極,當場將小女嬰捏碎。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被捏碎,母親目眥欲裂,哭嚎著將那堆碎肉往自己洞開的肚子裏塞。


    後來,被當做牲畜養在魔界的妖族們得救,那位母親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療,母子平安,誕下龍鳳胎中僅剩的男嬰。


    男嬰長大一些後,母親發覺了孩子的異樣。


    她的孩子,有時會呆呆地,隻知道縮在房間裏看書。


    可有時候,這個孩子又會十分熱切地撲到她懷中,要她帶自己出去走走看看。


    母親明白過來,那個曾被捏碎的孩子,從未死去,而是與活下來的孩子共生。


    本在那場災難中半瘋的母親,抱著她的孩子們喜極而泣,從不用異樣的眼光看待這名一體雙魂的孩子,反而能一眼認出,哪個是姐姐,哪個是弟弟,並將她們視作單獨的個體,好生養育。


    可惜的是,好景不長,當年被當做牲畜豢養的妖族們,從小就遭受非人待遇,身體並不好。


    姐弟倆的母親,直至被救下後才擁有自己姓名——望幸,她沒能等到她的孩子們長大的那天,就病重離世。


    望幸曾對姐弟倆說:“你們要幸福。”


    “嗝~!”


    招風幸福地打了個飽嗝,一把拽過旁邊盯著他看了許久的聞鈴的手臂:“姐!姐你上我身,吃!多吃點!太香了,真的太——呃!”


    不等他說完,一旁聞鈴軟到在他懷中,他白眼一翻,轉眼又露出一副淡淡的表情。


    正在給招風端炸餃子的漁惑動作一頓,態度立時恭敬起來:“姐,您吃。”


    招風——此時該說是聞鈴,她頷首,拿起另一雙筷子,接過漁惑端來的餃子,邊吃邊點評:“香,真香。”


    漁惑:“……”這姐弟倆可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紀清晝抽空去了趟炎龍秘境,將幾乎要堆成山的年夜菜送到希那兒,陪了她一會,就被希催著離開。


    希道:“外頭快要放煙花了吧?你去看看吧,看完了與我說說,那在高天之上綻放的煙花,到底有多美——到時候,我再與你一起看。”


    她可以模擬出那樣的美景,再與紀清晝過一次除夕夜。


    紀清晝沒有矯情,隻端起一杯酒,與她輕輕碰了碰:“新年快樂。”


    她與希將酒一飲而盡,這才離開了炎龍秘境。


    剛回到天涯巔,紀清晝就看見楚寄閑一臉醉醺醺地往墨執朱懷裏塞酒壇子,要跟她拚酒。


    紀清晝哭笑不得,逍遙道人什麽都好,就是酒風太豪放,被她師尊白薇道人評價:“酒瘋不行。”


    墨執朱酒量一般,但她並不會勉強自己,喝多少,便將那些酒氣逼出身體,從不會像楚寄閑那樣老老實實,喝多了就醉。


    她見楚寄閑心情好,也沒有掃興,端起酒壇就要喝,卻又聽到動靜,扭頭朝紀清晝看來。


    紀清晝剛從炎龍秘境裏出來,與師尊對上視線,便笑了笑:“師尊。”


    墨執朱點點頭,視線卻越過了她,朝更遠處看去。


    紀清晝一愣,也扭頭看去。


    一抹赤色踏出風雪,如烈焰般燃燒。


    紀清晝對上一雙由紅漸金的妖異眼眸,不由得脫口而出:“暮曦?!”


    她很快又反應過來:“不對,暮曦在九百年前已經過世了,你是……”


    暮歌聞言,不由地驚訝地看向紀清晝,很快又發現了她身後不遠處的墨執朱。


    “哎呀,這……”


    暮歌也沒料到,她隻是循著連星月的蹤跡來到此處,卻能見到似乎認識她前前前前世的人,已經有過一麵之緣的人。


    她短暫驚訝後,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紹:“我叫暮歌,來天涯巔尋一種名為‘連星月’的花。”


    說著,暮歌懷中出現一捧極為豔麗的鮮紅花束,她從中抽出一支,遞到紀清晝手中:“給。”


    頓了頓,她又補充:“新年禮物。”


    相逢即是緣嘛。


    看著她這般灑落的模樣,紀清晝怔愣片刻,伸手接過,忍不住說:“天涯巔地勢險要,容易遇見危險,你……沒有事吧?”


    命格補全前,潮升月沉赤鳶族時常遇見生命危機。


    這暮歌卻敢前往天涯巔,莫非……


    紀清晝腦海中靈光一閃,又驚訝,又驚喜地問:“你這一世……是大圓滿?”


    暮歌也驚疑不定地看著紀清晝,不明白眼前人類為何知道她這一族如此多的秘密。


    自己的前前前前世,與眼前人類很要好嗎?


    暮歌倒沒有懷疑紀清晝心懷不軌。


    眼前人類身上氣息澄澈幹淨,帶著不少散發妖族善意的小物件。


    她身後那一群人,許多都是實力高強的大妖。


    若紀清晝真是會出賣妖族秘密的不軌之徒,潮升月沉赤鳶族早就陷入新一輪的危機了,這些大妖也不會與她交好。


    思及此處,暮歌不再過度警惕,對紀清晝點了點頭,頷首微笑:“是呀,我這一世已經大圓滿啦。”


    紀清晝激動地拉著她的手,要帶她往席間坐:“既如此,以後若有機會,可以聚一聚。”


    暮歌眨眨眼:“可我不是你認識的那位暮曦呀?你若將我當成她,那可就要失望啦。”


    對自己的前前前前世,她也隻是知道個名字的程度。


    性格、經曆,這些東西,她一無所知。


    如果紀清晝將她當做暮曦,她會很苦惱的。


    “我知道你是暮歌,也沒有將你當做暮曦。”


    紀清晝對她一笑:“我隻是覺得你能在此地與我相遇,十分有緣,想跟你交個朋友!”


    她很坦蕩地說:“雖然……我也是在顧念與暮曦的舊情,可我不會將你當做她的。”


    暮歌聞言,雙眸微微亮起:“道友,你可真是、真是……”


    她反握住紀清晝的手:“很對我的胃口呀!我想跟你交朋友!”


    紀清晝帶著她,恰好見墨執朱身旁有個空位,不禁看向師尊。


    墨執朱已對暮歌主動開口:“道友,坐。”


    暮歌也沒有推辭,坐到墨執朱身邊,她含笑看著墨執朱:“道友,你可還記得我?”


    “暮歌。”


    墨執朱向她點頭,短暫沉默後,輕輕地,有些放鬆地笑了:“第二次見麵了。”


    略略一頓後,墨執朱向她拱手:“上次偶遇很是匆忙,沒能互通姓名,在下白薇道人,墨執朱。”


    “白薇道人?!”


    暮歌聞言,十分驚喜:“我知道你,我曾聽聞過你的傳說……”


    紀清晝站在一旁,看著暮歌與墨執朱相談甚歡,隻笑笑,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


    謝子夜盛了碗甜湯,遞到她手中:“喝點暖暖身子。”


    頓了頓,他示意紀清晝看向遠方:“時間到了。”


    他話落,遠處一道光線從下方騰空而起,直入九霄,綻開近乎照亮一片天的彩色煙花。


    隻這一個開頭,便有無數光線亮起,接連綻開,將天空染成了彩色。


    過了許久,天涯巔眾人與眾妖才聽見“砰砰砰”的煙花爆炸聲。


    紀清晝喝了口清甜的湯,望著天空中絢麗的煙花,喟歎一聲:“真美呀。”


    她視線投向被染上煙花色彩的天空,有些放空。


    真想……


    讓祂也看看呀。


    終有一日,這個小小的願望,也是能實現的吧?


    日月輪換,四季更迭。


    春了夏來,夏末迎秋,秋盡寒冬,冬去萌春。


    盡管天南地北,遍布三界,眾人與眾妖無法每年都相聚。


    可每隔十年,她們總會排除萬難,再次相會。


    又到一年冬,時隔許多年,紀清晝邀老友們再度前往天涯巔,共度除夕夜。


    待到酒菜上齊,紀清晝招呼大家吃飯,她則給自己弄了個小鍋,裏頭煮著辣湯。


    紀清晝將食材下鍋,見鍋裏咕咚咕咚冒著泡,格外享受地抿了口熱騰騰的奶茶:“都是我喜歡吃的!”


    待到食材煮好,紀清晝卻不著急撈肉或蔬菜,反而伸出筷子,挑起幾根麵條卷上,感慨:“不過最喜歡的,還是這個了。”


    盡管火鍋煮什麽都很好吃,紀清晝卻格外樸素的喜歡將手擀麵放入其中煮來吃。


    其它的菜,她總有吃膩,停一些日子不吃的時候。


    唯有麵條,她總吃不膩,並將其視作火鍋最愛。


    “我可以吃嗎?”


    恰在此時,一道紀清晝再熟悉不過,也令在場眾妖與眾人無比熟悉的——


    與紀清晝一模一樣,隻是過於空靈懵懂的聲音,從紀清晝耳旁響起。


    紀清晝微怔,扭頭看去,對上一雙比起她來說,更為淺淡的桃花眸,沐浴在溫柔的白光中,笑吟吟地望著她。


    祂輕聲詢問:“你最喜歡的。”


    紀清晝抬起顫抖的手,將那剛剛吹好的麵條,送到祂嘴邊:“當然可以。”


    你想吃什麽,都可以。


    我喜歡的,我最喜歡的。


    都可以。


    祂吃著紀清晝送到嘴邊的麵條,剛咀嚼幾口,小臉忽地皺起——


    被辣到了。


    紀清晝第一時間讀懂了祂的表情,立刻想端奶茶喂祂喝。


    可紀清晝的手剛摸到奶茶,就見祂的表情舒展開來,雙眸亮晶晶地盯著自己。


    若是心聲可以寫在臉上,紀清晝想,祂的臉上,此刻寫的一定是——


    哇!哇!哇!


    祂嚼嚼嚼,咽下這口對祂來說有些刺激,卻莫名其妙很上癮的麵條,驚奇地看著紀清晝:“好好吃呀!”


    紀清晝凝視著祂,忽道:“還有呢?”


    祂對上紀清晝深沉的目光,看見紀清晝眼中倒映著的自己。


    緊接著,祂抬起雙臂,從後方越過紀清晝的肩膀,把她擁入懷中,將臉輕輕貼在她的額邊,柔聲道:“清晝,我回來啦。”


    紀清晝下意識貼緊了祂軟乎乎的麵頰,闔上眼,有些哽咽,又十分高興,帶著雀躍,帶著溫柔,輕輕地說:“歡迎回來……”


    “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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