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麥當勞內,一個偏僻的角落。


    我向邪夜訴說著我所看到的、聽到的一切,包括妲己要自己轉達的話。


    邪夜捏著可樂頂端的吸管,問我:“冥兒,你懷疑是大祭司做的?”


    我摸著杯子上的水珠,稍稍遲疑還是點點頭。


    我心裏清楚暗魂早就有要趕走妲己的心,如今他誤會了我和妲己,取他性命也是正常的,但不知道是出於直覺還是心軟,我總覺得妲己的死也許另有原因,也許和暗魂無關。離開暗夜已經大半個月了,越想越覺得這件事透露著懸念。


    “冥兒……我……我……”邪夜支支吾吾了半天,依舊什麽也沒說出來。


    我疑惑地望向他:“怎麽了?邪夜?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迅速地避開了我的目光道:“我……我不知道。”


    良久,我們都沒有說話,氣氛越來越尷尬。


    “邪夜,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嗎?”我實在無法忍受兩人相對無語,便開始自找話題。


    “嗯。”


    又是一陣沉默,我心中歎了口氣。


    我笑道:“邪夜,我帶你去逛逛吧!”


    他的眼中滿是溫柔和笑意,點頭道:“好。”他真的和暗魂不同呢。


    一路上總有人將目光投向我們,其實是投向邪夜,我偷偷看他,黑色的短發,黑色的瞳,顯然也是裝扮過的。


    我腦海中想著暗魂的樣子,雖說兩人容貌一樣,但氣質卻完全不同。


    暗魂走路時總是身子挺得筆直,自信滿滿的樣子;而邪夜卻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邪夜發現了我在看他,轉頭問我:“我臉上有什麽嗎?”


    我臉一紅:“沒有。對了,邪夜,餓不餓?我請你吃東西。”我隨即說道,卻忘了我們剛剛吃過。


    他點點頭,笑著,我卻聽到了有人腦袋撞上電線杆的清脆聲。


    我帶著邪夜走到一條有名的小吃街。街道上有不少人,攤前的燈光印在顧客和攤主的臉上,都是快樂的微笑。我有些羨慕這種笑容,我和邪夜臉上都帶著笑容,但我知道這笑容就好似一件衣服,僅僅是裝飾作用,其中沒有快樂。


    我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做回快樂的我,我拉起邪夜的手跑向了一個小攤……


    一個傍晚我們吃遍了整條小吃街,無論我給邪夜什麽?他都吃,問他好不好吃,他都說好。我不知道他是否在勉強自己,但他眼中的笑意卻越來越真實。


    我摸著圓圓的肚子,再看看邪夜,真有些懷疑他吃下去的東西都到哪去了。


    吃飽喝足後的我們漫步在街上,漫無目的。


    他突然駐足喚我:“冥兒。”


    “嗯?”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低著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見他白色的襯衫在月光下泛著銀光。


    我踢著路邊的小石子,心中輕鬆愜意,和邪夜在一起我竟然真地放鬆下來:“問吧。”。


    他悠悠問道:“如果你先遇到我,而不是暗魂,你會……喜歡我嗎?”


    我愣住,呆呆地看著小石子滾了很遠很遠。


    “我……”我抬頭看向他,他也正在看我,他的眼中滿是期待。


    冰涼的手捂住了我的嘴,他溫柔道:“不要現在告訴我,這裏有封信,若你的答案是會,那麽你便拆開它。今天,我很開心,謝謝你冥兒。”他在我額上印下了一縷薔薇香,便消失在了我眼前。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暗夜妲己的空房內,一人正對著虛空說話:“阿己謝謝你為我做了那麽多,但你真的很傻。我以為當年是救了你,結果害你去做你最不願做的事,如今你又為了我……”


    “你對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並不是路邊撿回來的流浪貓,流浪狗。在這裏我除了能和你說說真心話,還有誰值得我去信任?現在你就這樣扔下我,你以為你是為我好嗎?”一滴淚劃過說話人漂亮的臉頰,此人正是邪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台燈散發著明晃晃的光,將眼前的兩件事物照得分外清晰何——翼送的藍色禮盒、邪夜給的那封信。


    我咬了咬唇,將手伸向了白色的信封,竟有股熟悉的脂粉香。


    我捫心自問,若是我先遇到的是邪夜,而不是暗魂,答案會是怎樣,也許……答案是會吧!但這種問題本身就毫無意義,因為這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我拆開信封,白色的信紙上字跡端正。


    信的末尾落款是……妲己!


    夜: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應該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了。


    這麽多年來,謝謝你對我照顧。


    阿己沒有什麽好回報的,有的隻是一條賤命。


    夜,那個女子對你真的很重要吧?


    主子派人查她,你便叫我暗中保護她,甚至要我教她流光,我從未見過那麽焦急的你。不知道你自己發現沒有,每每你談起她,眼神總是特別溫柔,我也從來沒見過那樣的你,你是愛上她了吧?


    可是她的心裏……隻有那個男人,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卻又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是你們之間的阻礙,阿己不能為你做什麽?但是阿己一定會為你爭取,幫你得到她,所以請原諒阿己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


    阿己絕筆


    信上的內容很短,是妲己留給邪夜的,從信上看,邪夜是喜歡自己的。


    不對!這信裏還隱藏了什麽信息,我再次細細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瞬間所有想不明白的地方都清楚了。


    為什麽妲己會知道服用解藥後會忘記摯愛之人,為什麽妲己要自己向暗魂學彈古琴,為什麽妲己把所有的家當都留給了我,為什麽妲己說再也用不到那些錢……我懂了。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是真的,毒害妲己的凶手竟是他自己……他竟為了成全邪夜和我,不惜用自己的性命破壞我和暗魂的關係。


    我心中一陣懊悔,暗罵著自己:冥兒啊冥兒,你真是天下第一大笨蛋,而且還是天下第一大混蛋,明明嘴裏說著兩人相處要互相信任,可你是否真地信任過暗魂!


    信從我手中飄落,我閉上雙眼,耳釘散發著柔和的白光。


    我的心裏滿是對暗魂的愧疚,因此我忽略了兩件事。第一,桌上何翼送自己的禮物仍舊靜靜地呆在桌子上。第二,若我對邪夜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我沒有拆開那封信,那妲己之死的真相我豈不是永遠不會知道?


    那一刻我還沒有認識到邪夜的溫柔背後也長著倒刺。雖然看不見,但卻有可能傷人傷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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