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宮花園深處,樹上的枝葉層層疊疊,陽光穿透下來,光影印在地上斑斑駁駁,很是夢幻。


    女皇就站在我身前,沉默良久,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微笑,冷冷道:“我愛暗魂,在你沒有出現之前,我以為他是我的,至少總有一天他會是我的!如今我雖知他心裏隻有你,但我不服,我是暗夜的王,而你是什麽?”


    她稍作停頓,轉過身去,望向那遠處河畔的楊柳。柳絮隨風揚起,在空中沉淪,居無定所。


    我默默地咬著唇,這番話若是以前定能打擊到我,現在無論是什麽都不能動搖我對暗魂的感情。


    她繼續道:“你什麽都不是,但今天我才知道,什麽都不是的那個……是我。說著有多愛他,其實卻什麽都不能為他做,我隻能坐在那高高的帝王之位上……


    她猛然回過頭看我,紫色的眸中滿是霧氣:“而你卻做到了,你愛他……很深。我已沒有資格……和你爭。”


    我呼了口氣,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笑道:“謝謝你的成全。”


    紫色的身影微微一晃,她愣道:“我之前那般對你,你還謝我?”


    我笑著靠近她,鼻尖是宛若茉莉的清香:“我現在過得很好,過去……就讓它過去。”


    她笑著哭了,我不得不歎她生得實在太好看,就這般摸樣去拍瓊瑤阿姨的戲絕對沒問題。


    風輕輕拂過,好似在看熱鬧一般,揚起那也沉澱下來的柳絮,我望著他們在空中纏纏綿綿。


    她也靜靜望著,不再說話,她依舊是高傲的女皇,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惟有臉上兩道淡淡的淚痕。


    在她離開前,我提了一個人的名字,胡黎兼。


    有些愛可以默默付出,不求回報,但若不說,誰又會知道?


    我微笑著搖搖頭,盼望著女皇也能有個好歸宿。


    我摸索著走出花園的路,很不幸地是,我這個路盲又迷路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鮮紅,如血般豔麗而詭異。


    如絲般的花瓣向下卷曲,花絲似隨意卻又精心地散布在花朵中,綠色的柄沒有葉,很美。我也想象不出怎樣的葉才配得起這樣的花。我記得這種花的名字,彼岸花也叫曼珠沙華,有著美麗故事的花。


    那一片花海中,一個小女孩孤零零地站著,看她的身形應該隻有十一二歲,她身穿一件火紅的裙衫,黑色的長發在微風中輕輕揚起,我望著她嬌小的背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感。


    “請問……”


    女孩聞聲轉過身來,摸樣很是清秀,隻是那火紅的瞳讓人覺得很是詭異。


    她淡淡道:“你是誰?”


    從她的聲音我聽不出任何感情,紅眸也是那般空洞洞的,好似沒有靈魂。


    我咽了咽口水,道“我叫幽冥,暗夜神使。”


    她俯身行了一禮,淡淡道:“參見神使,吾乃曼珠沙華,暗神之花。”


    我對著身前的一朵花蹲下身,手輕輕地摸著花瓣,笑道:“這些花很漂亮。”


    那抹豔麗如血染般,我想著彼岸花在佛典的意思,是天上開的花,美麗而柔軟,見此花者,惡自去除。


    女孩輕輕道:“彼岸花,也為曼珠沙華,若神使喜歡,可隨意采摘。”


    我笑吟吟地望著這個女孩子,道:“他們和你一樣,有著好聽的名字,既然那麽漂亮,就讓他們在這裏繼續生長下去,何必為了一時興趣毀了他們的性命。”


    我默默地看這彼岸花,在風中給他們輕輕搖曳,鮮紅一片,讓人暈眩。


    我對著女孩道:“我能叫你沙華嗎?”


    四個字一叫實在累人。


    她的神色有些異樣,點點頭道:“是,神使。”


    “這的花都歸你管嗎?”


    “是。”


    這孩子好像隻會說是,讓我來逗逗她。


    我站起身,笑道:“你比他們更美。”


    “是。不是……”


    她一時有些驚慌失措,她那過於蒼白的肌膚浮現出極淺的紅霞。


    我笑道:“你太可愛了!對了,我該怎麽出去。”


    我差點都忘了叫住她是為了問路的。


    她恢複了原來淡漠的摸樣,道:“神使請隨我來。”


    我望著她的背影,白皙的足緩緩走過青石路,順直的黑發及腰,紅衣似殘陽,我總覺得這孩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悲傷。


    她身形一頓,淡淡道:“參見大祭司。”


    我循聲望去,是暗魂。


    他冷冷道:“退下。”沙華點點頭,走向那火紅的花叢,隱沒其中。


    我笑著跑向暗魂,卻被他劈頭蓋臉地教訓起來。


    “你知道你今天都做了什麽嗎!你是笨蛋嗎?竟然在大殿上說那種話!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我知道他會罵我,我知道他會生氣,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應該的,但我還是覺得好委屈,委屈地忍不住落淚,好似有什麽蒙住了耳朵,我什麽也聽不見,我隻知道眼前的人很凶,很生氣……


    “對不起……”他一把把我摟在懷裏。


    先前還在地獄,下一秒就被拽進了天堂,溫暖的懷抱,還有我熟悉的味道。


    我的淚卻停不下來,肆意地略帶瘋狂地沾濕他的衣袍。


    他輕道:“我隻是在氣我自己,你,比我自己看得更清楚我是誰。”


    我靜靜地享受著這份溫存:“如今你看清就好。”


    他的下巴蹭著我耳畔:“我以為……你不會愛那個我,出身……低賤的我。”


    我轉頭望向他的側臉,笑道:“我愛你,從前的你,現在的你,未來的你。你是堂堂祭司之子,哪有低賤,而我隻是個凡人。我隻覺得自己配不……。”


    溫熱的唇堵住了所有的話。


    “不要再說這種話。”心底蕩漾起他的聲音。


    我微笑著閉上眼,將心中想法告訴他:“你也一樣。你的父親母親都是暗夜最高貴最勇敢的人。”


    暗魂的母親是吸血鬼,其父母的相愛又需要多大的勇氣。


    他鬆開了我,問道:“你不怪我什麽都沒告訴你?”


    我板起臉,眼中卻總有笑意流出,道:“怪,當然怪你,我要了解你的一切,包括曾經的那些我不曾參與的歲月……”


    他不再說話,虎撲過來,血液彌漫在唇齒間,愛意無限。


    望著他唇上一片鮮紅,我笑著舔舔唇:“愛你就咬你”,我終於懂了這句話。


    他淡淡道:“我的母親幽青和父親是在青樓相遇的,他們不顧眾人的反對他們結合了。待我出生後沒多久,母親去世了,父親也走了,至於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無人知曉。”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是牽起他的手,柔聲道:“魂,在我的世界有這樣一句話,叫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他微微一愣,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重複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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