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汐還是有些疑問。


    “為什麽神會在人間?您不是說他們大多都在神界嗎?”


    聽到徐汐的疑問,徐孜鈺捋了捋自己的白須。


    “其實,神本來都是存在於世間的。不過這就是個有些漫長的故事了。”


    這會姬霧桃還在空間中尋求機緣,兩人此時都要守在此處。


    借此機會,徐孜鈺索性和徐汐講起了世間的曆史。


    “在我們那個時代,諸神在人間都擁有自己的神位。”


    “諸神代表天道行使權柄,享受著來自人類的信仰,長此以往。”


    “但不知何時,有神算出了靈氣將會枯竭,如果眾神繼續留在人間,那麽在靈氣稀薄到無法供給其身之時,神便會消散。”


    “如果想在靈氣枯竭中活下來,祂們便不得不步入輪回,之後通過保留記憶的方式存續下去。”


    “但祂們自認為是高高在上的神,怎麽可能願意去當弱小的人?”


    “於是在天道升格的前夕,許多本該駐守人間的神都相繼逃去了仙界,隻留下了少部分的神還留在人間。”


    “因為諸神的逃離,世間規則權柄嚴重缺損,最終導致天地間災難不斷,亂世恒生。”


    “但是這也不算完全的壞事。因為神的缺席,人們開始從信天神慢慢地轉變為了信自己。天道式微,人道興起。”


    “諸神在離開世間時靈氣還尚未枯竭,因為跨度不同。從神明離開到靈氣完全枯竭,期間足足有近十萬年!”


    “世間亂世逐漸平定,人們也開始了追求長生成仙之途,這便是古修仙時代的由來。”


    “而這檮杌便是當年留下的神之一。”


    “其實在古修仙時代的中途靈氣就已經開始衰減了。你可以理解為當時天道的經驗條滿了,所以世間靈氣已經趨於飽和。”


    “而世間修士將靈氣納入己身,世間靈氣便會相應地少一些。”


    “那時,人間的休閑文明達到了最鼎盛的狀態,修士隨處可見,飛升之人更是數不勝數。


    “但正因如此,導致世間靈氣的磨損極快,僅僅用了兩萬年就已經從盛世變為了末法時代。”


    “修仙之人越來越少,總體上的修為水平也都越來越低。最後便是你們熟知的靈氣枯竭和亂世時代了。”


    可以說,作為在這段時間裏停留在人間最久的人,徐孜鈺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本曆史百科全書。


    但對於徐汐,他也隻講了一個大概曆程,其中其實還有許多彎繞布局,但他都沒有與徐汐講。


    徐汐隻是一個沒入世的小姑娘,現在還不易,也不需要知道的太多。


    過了一會,徐汐消化完了所有的信息,然後又問道:


    “所以說,檮杌就是當時留在人間的少數神之一?但它不應該是一位惡神嗎,怎麽還會選擇留在人間?”


    ——————


    與此同時,不知名的空間中。


    姬霧桃被黑影的一句話給整不會了。


    它說的每個字我都認識啊,怎麽連起來我就不懂了?


    感受到了姬霧桃的疑惑,黑影隻好動用最有效的辦法了。


    他眼中的紅光一閃,姬霧桃突然感到一陣短暫的眩暈。


    同時,她感到頭也有些脹痛,似乎被強行塞入了一些東西。


    在眩暈感消去之後,姬霧桃便察覺到了自己的腦海中多出了一段記憶。


    她閉上了眼睛,開始讀取這段記憶。


    這段記憶是以第一人稱視角展示的,屬於“檮杌”的記憶。


    ——————


    世間的靈氣正在快速枯竭,已經見底了。


    檮杌不停尋找著殘餘著靈氣的地方,以此來延續自己繼續存在的時間。


    一路上,檮杌見識到了各種慘絕人寰的景象,如同身處煉獄一般。


    有孤注一擲的大能,屠戮了千百座城池的百姓,以怨念與鮮血轉為邪修隻為飛升;


    有聚集成群的妖獸,在落幕的舞台上肆意狂歡,如浪潮吞沒蠶食了不知多少生靈;


    有野心磅礴的王朝,趁人人自危無暇他顧之機,大肆擴軍隻為四方征戰開疆擴土。


    有些惡行哪怕是作為凶獸的它都看不下去,忍無可忍便直接大殺四方。


    真是諷刺,在最後的亂世,還能無私出手的竟然是一隻凶獸。


    世間的靈氣越發稀少,就連記得它的人也日益凋零。


    終於,檮杌的大限將至。


    為了存留下來,它不得不選擇了封存記憶進入輪回,哪怕是十萬年、百萬年,隻有等到靈氣複蘇之際才能重回神位。


    它將自己的記憶放在了伴生的一方世界中,然後便進入了人類世界的輪回。


    每次新生,在輪回之身到三歲的那一天,檮杌便會吞噬掉身體原本無意識的靈魂,然後接管身體度過一生。


    檮杌雖為神,但它的心智一直都是如同一個被慣壞的小孩,頑劣調皮但本心不壞。


    起先,它對於自己的行為完全沒有負擔,直到有一次輪回,在他的父親看到繈褓中的他時,那眼神好像將空間中的它完全看透!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後向著眾人宣布道:


    “這就是我的孩子,我準備給他取名為——檮杌!”


    這一世,他的父親是一個大英雄,被後世奉為神話。


    但父親並不喜歡他,一直都對他不管不顧,就好像他不是他的孩子。


    檮杌依舊特立獨行,加上教養不嚴,所以檮杌的惡名再次興起,就像很久以前那樣。


    檮杌本來對此感到無所謂,但直到一日,他發現這些惡名的來源竟是自己的父親!


    他十分憤怒,獨自跑進了父親的帳篷中大聲質問為何如此對他。


    然而迎接他的則是來自麵前男人冰冷的眼光。


    這眼光絲毫不像是在看著自己的親生血肉,反而像是在看著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男人又露出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不過眼中的冷意絲毫未變。


    “很簡單,”


    男人隻說了一句話,一句讓檮杌測底改變的話。


    “因為你,是殺掉我兒子的魔鬼!”


    最後的幾個字是被男人怒吼出來的,由此可見他心中的憤怒。


    檮杌被突如其來的訓斥驚呆了,他為什麽會是殺人的魔鬼?他現在不就是他的兒子嗎?他……


    他突然一愣,似乎知道了男人在說什麽。


    是啊,它之前都沒在意過,難道它吞噬的都是……


    它罪大惡極,罄竹難書。


    他渾身癱軟在地上,就這樣失神了許久。


    過了一會,他才緩緩地從地上爬起。他彎下身子,朝著男人深深一拜,隨後便獨自退出去了。


    他要贖罪。


    看著無力垂頭的他,男人扭過頭去,掩蓋住了眼中的一絲痛苦。


    之後,檮杌便了結了自己的一生。同時,關於他的惡名開始被大肆傳播,哪怕到了後世也被人們所熟知。


    之後的輪回中,檮杌沒有再吞噬過一次靈魂並取而代之。


    就算是沒有它,這些輪回身也可以活的很好。


    它發現,如果它吞噬了輪回身的靈魂取而代之,那麽下次輪回就會給它匹配一個新的靈魂。


    但如果它沒有吞噬寄宿的靈魂,那麽它也會跟著這個靈魂一起經曆輪回。


    它在空間中看著這些孩子度過自己或平凡或壯烈的一生,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經可能會變成一隻被成為凶獸的神。


    檮杌就想這樣安穩的持續下去,直到靈氣複蘇或者自己完全泯滅,但生活總是不如意的。


    此時的檮杌正在津津有味地關注著輪回身的行為,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能夠發現它。


    終於有一天,一座大陣突然出現,覆蓋了輪回身所在的土地。


    這是一座殺陣。


    檮杌不知殺陣從何而來,但現有的力量隻能讓它保住輪回身的命。


    陣法中的百姓們都被困在其中接連死去,最後隻剩下了抱著親人的屍體一邊發抖一邊小聲哭喊的輪回身。


    這時,幾個身影出現在了輪回身的麵前。


    輪回身抬頭看去。是幾個麵露貪婪的人。輪回身不清楚,但檮杌清楚啊,這幾個人都是有些修為在身的。


    言語間,檮杌明白了,原來是幾個修士運用不知是何秘法找到了它,他們並沒有聲張,反而是不斷在周圍采點,最終畫出了這座大陣。


    他們雖然定位到了檮杌,但隻知道是大機緣,是什麽他們一概不知。


    所以他們認為是輪回身私自將機緣藏起來了,便要求他交出來。


    但輪回身哪知道這些啊,他說不知道,卻被幾人當做私藏。


    於是幾人開始獰笑著折磨輪回身,麵對他的哀嚎毫不心軟,甚至還在談笑,就好像剛剛屠殺百姓這些生命就和踩死螞蟻一樣。


    檮杌很久沒感到如此憤怒了。


    它直接動用最後的力量現身,然後將麵前的幾個畜牲全部秒殺掉。


    但原本就被重傷的輪回身沒有承受住檮杌的威壓,直接暴斃。


    再次輪回之時,為了防止這種情況再次出現,檮杌選擇剝離了自己的神格,並以此為牢封印了自己。


    它想要向輪回身贖罪,但當時靈氣不存,它已經沒有辦法聯係到輪回身了。


    它隻得將自己幽禁,在這漫長的時間中消磨掉自己的意識,以此來懲戒自己。


    後來靈氣複蘇,但是它的力量已經完全透支而陷入沉睡了,隻是這次突然被一股非常熟悉的氣息喚醒。


    但現如今,即使解除封印再取得神格也救不了它,隻能重塑出一個新的檮杌。


    與其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掉,檮杌決定將這個契約新檮杌的機會交給自己的輪回身,以此算作賠罪。


    ——————


    姬霧桃緩緩睜開了雙眼,她已經知曉了全部。


    她再次將手放在了結晶體上,哪怕平時如此大大咧咧的姑娘,此刻的眼中也已經含淚。


    從小的時候,姬霧桃就遇到過很多次生命危機,刺殺、下毒、惡疾,但是每次在冥冥之中,總會有一股力量來幫助自己化險為夷。


    今天,姬霧桃終於知道了力量的來源。


    正是封印中的檮杌。


    為了保護身為輪回身的自己,它便將自己封印了數萬年;為了幫助自己脫困,它不惜再次壓榨自己所剩不多的力量。


    “你保持如此狀態這麽長時間,一定很累了吧……”


    黑影閉起了眼眸,散發出的氣息十分輕柔,好似在安慰著她。


    “我現在就將你放出來。你出來就和我契約,跟著我離開此處怎麽樣?”


    黑影沒有回答,但姬霧桃知曉它是同意了。


    姬霧桃抓住淡黃色的符籙,然後一把撕下。在被撕下的一瞬間,符籙瞬間化作了飛灰,消失殆盡。


    而封印著黑影的結晶體也轟然破碎,一股白色迷霧伴隨著強大的力量爆發而出,掃過了空間中的每一片土地。


    待到迷霧漸漸散去,姬霧桃也終於見到了黑影,也就是檮杌的真實樣貌。


    檮杌的外貌與老虎十分相像,但體型大了不知多少倍。


    它渾身的肌肉隆起,充斥著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而在它的身後,一條龍一般的長尾巴正在微微擺動著。


    它的頭部也極其近似老虎,隻是長了四隻眼睛,同時在嘴中還長有四顆長而鋒利的獠牙,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睥睨天下的霸氣。


    解除了封印的檮杌伸展了一下四肢,然後像貓咪一樣坐在了姬霧桃的麵前。


    同時,檮杌的身體開始變得逐漸虛幻,好像不久後便會消失。


    姬霧桃向著它伸出了兩隻手臂,而檮杌也十分配合地將頭輕輕抵在她的額頭上,同時把臉埋入了她的懷抱。


    姬霧桃輕柔地撫摸著它巨大的臉頰,淚水奪眶而出。


    即是是檮杌也沒發現,在它和輪回身的靈魂一同生活了這麽長時間之後,自己早已與其產生出了一絲如同血脈的聯係。


    一人一獸就保持著這個動作,直到檮杌完全消散,化作了滿天的星塵。


    姬霧桃放下了自己已經空蕩蕩的雙手,淚水還在不斷流下。


    她向著周圍呢喃了一聲,好像是在道別:


    “謝謝你…再見。”


    突然,一束金色的光在她的手中亮起。


    金色的光芒直衝天際,照亮了這片漆黑的大地。空間瞬間煥然一新,變成了一片明亮的世界。


    之後,這束光芒在姬霧桃的懷中不斷匯聚,最後變成了一隻長著四隻眼睛的小老虎。


    新生的小老虎好奇地左右打量著,然後它好像感受到了什麽一樣扭過頭與姬霧桃對視。


    一股親切感出現在了它的心中,於是它十分親昵地蹭了蹭姬霧桃的臉頰。


    而姬霧桃也是破涕為笑了。她揉了揉小老虎的頭,對著它輕聲說道:


    “初次見麵,我叫姬霧桃,就是你的主人啦。”


    “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就叫檮杌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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