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碎片散落茶幾,應如星掀起眼皮,目不轉睛地盯著應父。


    “我沒有攀附誰,林老太太,不過是我幫她看過幾幅畫,機緣巧合下認識的。”


    應父冷哼,神情不屑,“看幾幅破畫就能結交權貴,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鑒定大師?”


    應如星懶得跟他掰扯。


    “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提前告知我!”


    “林家這樣的豪門,人脈資源都是拔尖的,從他們手裏溜出點縫來,都夠咱們吃一輩子了!”


    “你看看聲聲,費盡心思參加宴會就為了幫家裏爭取資源,你倒好,活脫脫一個白眼狼!”


    “把資源藏著掖著,不拿給應家用,你是打算背著我自立門戶?”


    應如星抿緊嘴唇。


    “爸爸,我與林家的交情,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深。”


    “騙誰呢?聲聲都說了,昨天宴會上林老太太拉著你的手,把你介紹給在座的賓客,口口聲聲說待你跟親孫女一樣!”


    應如星皺眉,下意識看向一側的應聲聲。


    她低著頭,嘴角卻翹著。


    雖然看不清神色,但應如星知道她現在一定很得意。


    “算了,我也不和你計較那麽多,你不是不想嫁給白遠周嗎?不想家也行。”


    “隻要你把林家的資源介紹給爸爸,白家那邊我親自去說。”


    應父說著,從茶幾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合同。


    “這份合同上寫明了應家需要的資金,你拿去給林家,隻要這合同簽了,白家的婚事以後都不再提。”


    應如星忍著火氣翻看合同,入目皆是霸王條款,典型把乙方當做冤大頭一樣宰。


    應如星冷冷看著他,嘴裏充斥著濃烈的苦澀。


    這哪裏是讓她介紹資源,是讓她拿僅有的交情換錢,還是一棒子買賣那種!


    這就是她的父親。


    每時每刻都想著用親女兒換取他的利益!


    應如星沒有走過去,“我要是不答應呢?”


    大抵是沒有想到她會拒絕,應父臉色猛然沉下,目光凶狠瞪著她。


    “你要是不答應,就乖乖嫁給白遠周,立刻把白遠周哄好!”


    應如星垂眸,唇角浮起譏笑。


    “林家的資源你別妄想,我不會答應的,至於白遠周,我更不會嫁!”


    白遠周那種人渣,表麵衣冠楚楚,內裏禽獸不如。


    嫁給他,無疑於是跳進火坑。


    而應父明明知道白遠周私底下那些肮髒齷齪的事,卻硬要拿她去換應家的前途!


    在他心裏,她不過是一個利益交換品罷了。


    “你敢?!”


    應父拍桌,驟然起身,疾步朝著應如星衝過來。


    她下意識用手擋住臉,預想中的耳光並未落下來。


    下一秒,強勁的力道將她拽得趔趄,應父拖拽著她朝門外走去。


    “放開我!”


    應如星掙紮著,被他捏住的手臂疼痛極了,她另一隻手試圖撥開他。


    可應父到底是個男人,力氣大得駭人。


    應如星身子往下墜,企圖用蹲下或躺下的方式躲避開他的拖拽。


    應父用雙手扯著她的手臂,她掙紮,他就揪住她的頭發。


    應如星慘叫出聲,沙發上的應聲聲眯著眼睛輕笑。


    幾步路的距離,父女二人拉扯掙紮了好幾分鍾,應父才將她摔出門口。


    應如星順著階梯滾下去。


    雖然隻有兩三步階梯,可咯得她生疼,手臂上、腰背上都被劃出了口,火辣辣發疼。


    她從地上爬起來,眼底蓄滿了淚水,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爸爸,你這是要趕我出家門?”


    應父冷眼相對,肥碩的身軀擋在門口。


    “死丫頭,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不知道這家是誰做主!”


    “我告訴你,要麽去把白遠周哄回來,要麽把林家人帶來,否則這道門,你一輩子也別進了!”


    砰的一聲,大門被狠狠摔上。


    玻璃跟著顫抖的同時,應如星也跟著顫抖起來。


    眼淚簌簌地往下滾落,如同斷了線的珠子。


    她沒有想過會被應父毫無預兆地趕出來。


    這裏,曾經是他們的家,是他們一家三口相依相伴的地方。


    他怎麽能……


    她站在門口,聽著屋內傳來應聲聲的安撫聲和應父的誇讚,淚落得更洶湧。


    夏季悶熱,不一會兒應如星就出了一身汗。


    她望著緊閉的大門,和逐漸熄滅的燈,嘴唇蠕動了幾下。


    不會有人來給她開門的。


    應聲聲不會,應父更不會。


    他們甚至巴不得自己死在外麵了才好。


    應如星恍惚調頭,隔壁老頭子的燈還亮著,可應如星不敢踏進去。


    老頭子,不是她應該打擾的人。


    天大地大,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出別墅區,大馬路上空空蕩蕩。


    她小聲地哭泣,在夜色裏卻也清楚回蕩。


    ……


    時靳遠喝多了些酒。


    今天的酒局是接風宴,時譽集團為法國隆基總部的負責人接風。


    兩方最近正在洽談一個合作,今天的誠意讓對方很滿意,飯桌上就敲定了合作項目。


    回程的路上,他還有些微醺。


    耳邊滴滴答答的雨聲落下,時靳遠開了車窗,沒有預想中的涼爽,夾雜的雨點也變得潮熱。


    吹過來的風,帶著絲絲熱氣。


    淅淅瀝瀝的,雨有漸漸變大的趨勢。


    時公館的安保十分嚴密,宅子前麵是一條極長的柏油路,都屬於時靳遠這棟私宅的私人道路。


    閑雜車輛和人員,沒得到允許是一步都進不來。


    車子開到大門口時,保安亭裏亮起了燈,自動打開了大門。


    助理卻踩了腳刹車,看到了大門口路邊蹲著的那個小小身影。


    車燈雪亮,雨絲猶如千萬根銀針,將那蹲在路邊小小一團籠罩。


    雨中的深夜,這一幕是說不出的孤單。


    她似察覺有車子來,倏然抬起頭看過去。


    “先生,是應小姐。”


    時靳遠揉著眉心緩緩睜開眼,隔著車窗望過去。


    她渾身都濕透了,發梢滴落著水珠,眼睛紅紅的,不知道是被雨淋的,還是哭過了。


    時靳遠酒意上湧,頭疼得更厲害。


    從後座的儲物袋裏拿了傘,時靳遠下車朝她走去。


    應如星站起身,遙遙望著他,卻沒有上前。


    她攥著衣服下擺,水蒙蒙的眼睛裏泛起血絲。


    “你怎麽過來了?”


    傘撐在她的頭頂,他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吹來的風。


    應如星朝著他笑了笑,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朝他摔去。


    他慌忙接住她,燈光落在她臉上,他才看清她的臉上毫無血色!


    顧不得其他,時靳遠扔了傘,將她抱起鑽進車裏。


    “應如星!”


    他輕拍著她的臉頰,冰涼手指觸摸到她的臉時,像是被燒灼了般猛地縮回。


    隨後,又探上她的額頭,“怎麽這麽燙?應如星,你發燒了,不能睡!”


    應如星恍惚睜眼,抓著他的手,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時先生,我好累。”


    她的意識已經開始飄忽,明明熱得像被火燒,偏偏又覺得身體很冷。


    不自覺地打了寒顫,應如星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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