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是要查抄周家和胡家了嗎?”蟬衣問。


    陳韶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西廂房裏的賬冊堆積如山。


    陳韶站在門口,看著各式各樣的賬冊,好一會兒後,才抬腳走進去。跟著全書玉的引領,走到各家藥鋪的賬冊堆跟前,搭著半人高的賬冊,陳韶由衷說道:“你辛苦了。”


    全書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跟自己說話,莞爾一笑道:“不辛苦,這些賬冊都還沒有看呢。”


    “沒有看也辛苦。”陳韶道。藥鋪的賬冊堆了有七八十摞,每摞都有半人高。就是不看,光將它們整理出來,也是一項大工程。而這,還隻是藥鋪的賬冊。


    “一開始是很辛苦,在公子還沒有查抄朱家、顧家、範家和戚家之前。”全書玉坦誠地說道,“那時事雖然沒有現在多,但隻有我和張濡沅、崔述、常思、康正宗和耿定理幾個人,從早忙到晚,也做不了多少事。公子查抄了朱家、顧家、範家和戚家之後,有王當家與他的那些兄弟幫忙,事是多了,人卻輕鬆了。”


    緩一緩,又忍不住稱讚:“王當家和他的那些兄弟不僅人人都勤快,也個個都隨和好相處。說是公子寬容,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他們萬萬不能辜負了公子,都一個賽著一個的表現。”


    蟬衣附和:“王當家和他的那些兄弟怎麽樣,我不知道,但跟著書玉的那兩位大哥,那是真恪盡職守,有什麽髒活、累活,那真是爭著搶著在做。”


    兩位大哥就站在門外,聽到她的話,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陳韶隨手拿起一本賬冊,看了眼封麵上的字,是萬和堂,打開看時,聽到兩人對王聰等人的誇讚,目光若有若無的朝外邊掃視兩眼後,神色平平道:“先看賬冊。”


    兩人看她這樣,便不再多說,也都拿了賬冊。


    賬冊裏記載的收支都很正常,並沒有方順等人所說的看一回病得賣豬、賣地的情況。翻完一本,又翻完一本,接著換一家藥鋪……連續翻了十餘家藥鋪的賬冊,都很正常。


    蟬衣疑惑:“方順他們說謊了?”


    陳韶沒有回答,而是問全書玉:“這些藥鋪的賬冊,最早是哪一年的?”


    全書玉沒有任何猶豫,便直接回答道:“元和十一年。”


    “都一樣嗎?”陳韶又問。


    全書玉點頭,點完發現她蹲在地上,正在看下麵的賬冊,又答道:“是,所有藥鋪都一樣。”


    那就是所有藥鋪的賬冊保存期都是十年。示意蟬衣將上層的賬冊搬走,陳韶翻找出萬和堂十年前的賬冊。


    萬和堂十年前的賬冊記載得比先前翻看過的那幾本還要規整。


    陳韶隱隱約約猜到點什麽,便沒有再看賬冊,而是又翻起了萬和堂的花名冊。


    陳韶注意到,花名冊上的大夫、夥計,幾乎不怎麽更替,且家中的住址也集中在同一片區域,唯一差距過大,也更替頻繁的是,都是藥鋪裏負責灑掃及打雜的底層人員。


    萬和堂隸屬於周家和胡家。


    她並未清查周家和胡家。


    將封麵翻回來,確定是萬和堂不錯後,陳韶問全書玉:“周家和胡家名下的這些藥鋪賬冊,是什麽時候送過來的?”


    全書玉過到她身邊,也拿起一本萬和堂的花名冊,邊翻邊道:“公子查抄丁家和趙家後,丁家和趙家的那些商鋪掌櫃送賬冊過來時,他們也一並跟來了。”


    又說:“一開始我還沒有發現,是後來整理賬冊的時候,看到萬和堂和康樂堂的賬冊也在裏麵,模糊記起公子早起挑選官方藥鋪時,曾選過這兩個藥鋪,又模糊記得當時並未選丁家和趙家名下的藥鋪,就找蟬衣確認了一下,這才知曉周家和胡家也將所有商鋪的賬冊一並送了過來。”


    “不隻是商鋪的賬冊,”蟬衣接口,“那些莊子,他們也已經將人都喚回來,將糧食和土地還給了當地的村民。”


    話落,停頓了一會兒,又接著說:“任家也是,而且任家比他們還要更破釜沉舟一些。朱家、顧家、範家和戚家被查抄之後,任家就麻利地將商鋪的賬冊全送了過來,莊子上的田地也都還了回去,還對那些曾被他們傷害過的人與家庭,都做了很大的賠償。公子現在要查抄他們,他們肯定會拿做過的這些事來求饒。”


    陳韶不予置評地挑了挑眉,對任家、周家和胡家的作為,她並不覺得意外。文家、朱家、顧家等人的下場就擺在那裏,但凡長點腦子的,都知道她遲早會收拾到他們頭上。趁著還沒有收拾,趕緊該給的給,該還的還,該補的補才是保全上策。


    至於拿做過的這些事求饒……


    手指在萬和堂的花名冊上輕輕滑動片刻,陳韶指著其中幾個名字吩咐:“去將曹文傑、陸仲仁、賈文光與董大成請到太守府來,另外,再派人盯好萬和堂的其餘大夫及夥計。”


    曹文傑、陸仲仁是萬和堂的大夫,賈文光和董大成是萬和堂的夥計。


    賬冊沒有問題,那就隻能從人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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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天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


    陳韶頭也不抬,便不容置喙道:“現在就去,不得耽誤!”


    李天流並未說什麽,上前來奪下她手裏的花名冊後,便去了。


    他走不久,傅九便在門口探頭探腦地說道:“公子,岑元誌到了。”


    “帶他去隔壁院子。”陳韶邊吩咐,邊往外走。


    蟬衣立刻說道:“隔壁院子也被賬冊堆滿了。”


    陳韶腳步不停,“那就帶去正堂。”


    “不必多禮。”到正堂後,看著往地上跪,在讓傅九將他拉起來後,陳韶溫和道,“叫你過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們租用衣裳和鞋子的事。”


    岑元誌支吾道:“胡大人已經將租金退還給我們了。”


    陳韶順他的話問道:“什麽時候退的?”


    岑元誌不安道:“就,就大人問過小人的第二日,他們就退了。”


    “是退的你們正在服役的人,還是以前服役的人也一並退了?”陳韶問。


    岑元誌更不安了。


    蟬衣道:“不用怕,公子既問你,就不會有人敢傷害你。真要敢傷害你,丁大人、趙大人就是他們的下場!”


    岑元誌的不安並沒有因她的話而有所減輕,悄悄看兩眼陳韶,又看兩眼傅九後,才答道:“隻退了我們正在服役的人。”


    “杜忠出事至今,已經過去四五個月,之所以一直沒有找你,是為了不打草驚蛇的收集丁立生、趙鱗、雷德厚和胡慶魯等人更多的犯罪證據。”陳韶緩聲說道,“今日請你過來,則是證據已經收集得差不多了,但還缺一些我所知道,卻並沒有實質證據的事,就比如租用衣裳、鞋子這件事。你放心,我不會隻找你一個人,等詢問完你,我還會去找其他的衙役確認。之所以先找你,是因為你第一個向我反映這件事。”


    岑元誌的不安終於緩解下來,不僅把租用衣裳、鞋子是老傳統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還主動交代道:“胡大人、趙大人、丁大人他們都是一夥兒的,他們不僅要我們衣裳、鞋子給租金,還要我們給辛苦費,才不把我們安排去做苦役。對那些不想來服徭役的人,隻要交夠二兩銀子,也可以不來。還有他們手底下的佐、史等官,隻要給夠銀錢,都能買下來。”


    蟬衣不解:“佐、史不是胥吏嗎,買來做什麽?”


    全書玉平靜道:“佐、史雖是胥吏,卻可以用各種手段撈錢。就如他說的不想來服徭役,隻要交夠銀錢,就可以不來這種事,一人不來,就得另一人補上,這個另一人是誰?也就是他們說了算。不想被刁難,就隻能交錢,讓他們再次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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