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駱星河默默吃著飯,目光落在海螺的打包盒logo上。


    姐姐和裴洲之間,有著屬於他們才知道的秘密。


    可……


    他和姐姐之間,也有啊。


    晚餐結束,熱心市民裴先生取出盒飯前往影音室,給胃痛中的頂流送餐。


    池漾坐在沙發上,從兜裏掏出一顆糖,剛要拆開,忽然指尖一涼。


    她身旁,一枚銀色的吉他撥片正在閃爍著靜謐的光。


    鏡頭應該沒有照到,池漾將撥片拿起來,裝進兜裏。


    這是節目組讓男嘉賓給女嘉賓準備的禮物,駱星河私下裏把禮物要回來,被觀眾發現了不太好。


    池漾蹙了蹙眉,忽然內心一動。


    等等,小駱不會是和小時候一樣,故意把這枚吉他撥片丟在這裏,其實是等自己去找他的吧?


    她的掌心微涼,回想起從前的事。


    那年,池漾十歲,駱星河才九歲。


    她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到了上學的年齡,院長阿姨將她送到附近的學校讀書。


    那天中午,池漾無意中看見幾個小男生在校園裏鬼鬼祟祟的,她跟上去,發現他們居然把一個比較瘦小的男孩,堵在男生的廁所裏。


    “就是他,我媽媽說了,他媽是出來賣的,被人家老婆找上門,跑的時候摔死了,他就是小三的兒子!”


    “他爸就是被他媽克死的,他媽是掃把星,他就是小掃把星……”


    “喂,你是啞巴嗎?”


    “聽說他前段時間看見他媽摔死了之後,就不會說話了,沒爹沒媽的野孩子,掃把星!”


    “掃把星,你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頭,否則今天就別想走!”


    各種難以形容的汙言穢語,傳入池漾的耳朵裏,像是一根根尖銳的針。


    或許正因為說話的是一群孩子,所以,他們才更加惡毒,更加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


    同時,他們也永遠不會明白,他們所謂“童言無忌、年幼無知”的話語,能在一個人心裏留下多深的創傷。


    掃把星、沒爹沒媽的野孩子……


    池漾憤怒地像個被點燃的小炮仗。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衝進廁所,一把將其中一個男生丟到小便池坑裏,然後拉起被他們欺負的男孩的手,跑了出去。


    那幾個男生好像比自己年齡小一些,根本跑不過她。


    池漾將男孩帶到她的秘密基地——學校後麵廢棄的天台。


    直到確定沒人追上來,她才有空打量他。


    這是個很漂亮,很精致的男孩,隻是臉色蒼白,神情寂寥。


    洗的發白的校服和破舊的球鞋,已經長到遮住眉毛的黑發,駱星河比自己還要像個孤兒院的孤兒。


    男孩抬起頭看池漾,雖然胸口激烈喘息著,但是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他淺咖色的眸子凝望過來,像孤兒院裏那隻院長養的,嬌貴的,卻瘸了一條腿的波斯貓。


    如果不是瘸了一條腿,那隻貓也不會被人拋棄,變成流浪貓吧。


    “你別怕,不要聽他們瞎說,”池漾笨拙地安慰著,“我也沒有爸爸媽媽,一直都沒有。”


    男孩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小池漾的頭發。


    後來池漾得知,男孩是比自己小一年級的同校學生,半個月前,他的母親意外去世,具體怎麽回事她也不太明白,但絕不是那些人說的那樣。


    為了防止他再被欺負,她每天放學後,都會去找男孩。


    因為池漾是比男孩他們高一級的所謂學姐,所以,那群小學生不敢再來招惹他們。


    她說,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


    孤兒院裏有很多孩子,他們大多都是被遺棄的棄嬰,要麽有著難以治愈的基礎病,要麽身體殘疾。


    很少是自己這樣身體健康,四肢健全的普通人。


    池漾,是院長阿姨在地震後的廢墟中撿到救下的。


    災後重建,其他被院長撿到的孩子要麽被父母找到,要麽有了親人,隻有她……沒有人來找她。


    唯一能證明她身份的,是口袋裏的幾塊奶糖,和寫著“池漾”兩個字的卡通貼紙,似乎是嬰兒做遊戲認字的玩具。


    院長阿姨曾四處走訪詢問,附近有沒有姓池的人家,但一無所獲。


    不過,池漾很滿足。


    她身體健康,她能夠上學讀書,等回到孤兒院,還可以給弟弟妹妹,還有哥哥姐姐們講故事。


    從小到大,池漾都會很努力的和院長阿姨一起,保護他們。


    她保護小啞巴,就像保護那些孩子。


    池漾認識小啞巴一個多月的某天,放學後,她又去小啞巴的班級找他,他的同桌卻說,小啞巴被人欺負,連書包都沒有拿就跑了。


    池漾帶著他的書包找遍全校,直到在天台找到他。


    他好好的站在那裏,穿著單薄幹淨的藍色校服,背後是一碧如洗的天空。


    涼爽的晚風,吹起他稍長的頭發。


    九歲的駱星河看著她,淺色的眼睛像是琥珀寶石,蒙著水光和霧色。


    他對自己說了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


    他說:“姐姐,我要走了,你不必記得我,但是,我會永遠記住你的。”


    池漾有很多要保護的孩子。


    她不必記得駱星河。


    但駱星河永遠記得有一個人,在他最痛苦失落的時候,保護在他麵前。


    池漾是駱星河的救命稻草。


    池漾回過神,拿著吉他撥片來到別墅三樓的觀景台。


    天光暗淡,城市的夜空沒有星星,遠處閃爍著各色霓虹燈光,倒像是點點繁星匯聚的星河。


    這裏沒有直播的鏡頭,駱星河坐在椅子上,懷裏捧著一盞鵝黃色的心形小燈,照亮了觀景台的夜色。


    “姐姐,你來啦。”


    少年看見池漾的瞬間,眼中的霧色散去。


    池漾拿出吉他撥片,道:“你是故意把這個丟到沙發上的?”


    駱星河抿了抿唇,目光落到她旁邊。


    池漾沿著他的視線望去,就見她的腳邊,放著今天影音室自己用過的那把吉他。


    “吉他其實是上次節目組沒說禮物是手工飾品的時候,我為姐姐準備的,而那個吉他撥片,本來就是……為姐姐做的。”


    駱星河凝望著池漾的眼睛,唇角笑意淺淺。


    他一笑起來,越發像是一隻慵懶的貓咪。


    “姐姐,你還記得小啞巴嗎?不過,那時候我還不叫駱星河,姐姐就算忘了,也沒有關係。”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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