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二人,甚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他們已經身臨其境,害怕被房間的監聽器聽到。m.biquge.biz


    之前應對野田的對話,算計,更多是鬥智鬥勇的暗謀,可當他們看見唐寧受傷,才猛地反應過來,這,這是池漾的殺青戲啊——


    唐寧……


    好像要離開了。


    聽見池漾說出這句“少爺,等會兒殺了我,好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孟導也繃不住了,忍著激動叮囑:“注意所有機位,接下來池漾的特寫鏡頭一定要細致,給我拍,三百六十度地拍,一根頭發絲都不要放過!宋墨白的話拍他哭就行,他側臉比較帥,帥哥哭大家都喜歡看。”


    攝像:“我拍著呢,嘶哈——”


    裴洲的聲音幽幽傳來:“池漾我老婆,你注意一點。”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池漾,悄然紅了眼眶。


    哪怕知道那些傷口是假的,臉色蒼白也是假的,他還是心疼的要命。


    老婆拍戲的時候,簡直像是渾身發光的神女,魅力四射,讓人驕傲又憐惜。


    程歲歲小大人似的點頭:“是呀,我也覺得漾漾就是仙女呢,表哥,英雄所見一樣。”


    裴洲:“那叫英雄所見略同。”


    等等,他剛才怎麽跟這小屁孩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等等,誰跟程歲歲是英雄啊?


    裴洲深吸一口氣,屏息凝神,繼續看池漾表演。


    “少爺,等會兒殺了我,好嗎。”


    唐寧的語氣輕而緩,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澄澈的桃花眸中,甚至還含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可不知為何,宋墨白聽到她說這話,他的心,卻震動出密集而痛楚的鼓點,像是被一把鈍刀,寸寸淩遲。


    “什,什麽意思?”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語調都顫抖著,“阿寧,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唐寧這才說道:“少爺應該知道,我以前,在佐藤這裏住了很久,而我的槍法,大多甚至還是佐藤指導的。”


    “那又如何,”宋墨白沉聲道,他已經確定了唐寧的殺人經過,“就算你是熟悉環境的嫌疑犯,知道佐藤書房的通風管道,和舞廳後方盥洗室的通風口相通,但這種事我也能猜到,其他任何人都能猜到!”


    說著,他目光落在她被衣服遮蓋的傷口處,語氣放緩了幾分,心疼地問:“還有,這傷是怎麽回事,阿寧,疼嗎?”


    “不疼。”唐寧的唇角還揚著淡淡的弧度。


    “佐藤在自己的書房設置了一個機關弩,他臨死前按動開關,野田很快就能查到機關弩被使用過,而當時事發突然,通風管道內我的血跡也未清除,到時候,野田便可以確定凶手受了傷……那麽,凶手是誰,就顯而易見了。”


    或許這十幾個嫌疑人中,大半都去過盥洗室,但隻有唐寧中途回了自己房間,換掉了染血的衣物。


    而且,她身上的傷,明天,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住的。


    宋墨白如遭雷擊,瞳孔顫動。


    “那……那……”他咬了咬牙,無聲地瞥向窗外,“我今晚便潛入其他人的房間,讓所有人都‘受傷’,我們可以栽贓其他人,還有我,我也可以受傷——”


    “你無法出去了,外麵現在都是憲兵,”唐寧打斷了他的話,道,“少爺,木已成舟,從我踏入這座宅子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她的唇慘白無色,回想起佐藤死時的情景,唇角的弧度卻越發上揚。


    直到這一刻,她的眼中都沒有一點懼意,仍舊堅定而自信:“佐藤算計了一輩子,但這場暗謀,我們,才是贏家。”


    宋墨白緊緊的抱住她:“沒有,沒有贏家,阿寧,我不要贏,我不要你死……”


    唐寧抬起手,溫柔地撫摸他額前的碎發:“少爺,佐藤死了,但司令部裏那個被抓到的軍統特務還在,不過r軍最多知道你是軍統間諜,隻要你殺了我再主動坦白軍統的身份,便能徹底與我軍撇清關係,從此以後,r軍再也不會懷疑你。”


    宋墨白的眼淚從眼眶滾落,聲音嘶啞:“不,我們一定還有其他辦法,一定還有,一定……我們那麽多事情都一起挺過來了,怎麽能,你怎麽能拋下我一個人離開。”


    “少爺,隻有我回房間,換了衣服。”


    他不知道,唐寧是怎麽能如此冷靜而輕緩地,說出……殺了她這種話的,她甚至,還在平靜地向自己交代後事。


    唐寧的手下移,輕柔地落在宋墨白棱角分明的俊臉上,為他拂去臉上的淚:“死亡不是一切的終結,遺忘才是。我們向往的那一天,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看到的,對嗎?”


    說著,她從枕頭下麵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塞到他手裏,點了點自己的胸口:“從這裏,落下去。”


    宋墨白想要鬆開手,可唐寧的力氣那麽大,並且用眼神阻止他掙紮。


    她緊緊的攥著他的大手,指腹泛著青白,清澈而沉靜的眼眸一如既往。


    “自盡和他殺的力道是不一樣的,少爺,你知道的,我告訴你的一切,你一直都學的很好,這是阿寧給少爺的最後一課。”


    宋墨白已經泣不成聲,甚至哭到孟導猶豫要不要喊卡的程度。


    但他,終究還是握住了刀柄,手背迸出青筋,雙眸也哭到一片赤紅。


    “宋墨白,殺了我。”唐寧厲聲道。


    這是她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卻是在向他求死。


    一瞬間,宋墨白想起當初阿寧執著他的手,用溫柔的眼神看著他,和他一起背著宣言的模樣。


    和現在多麽相似……


    唐寧啊,是他人眼中平凡而無情的女特工,可是她,也是一個年輕單純,心裏柔軟的,他深愛的妻子。


    她化身為路,鋪平眼前的一切;


    化為人間的火種,點亮後世的光;


    她甘願把自己埋葬在這裏,隻為了送他能夠活著離開這座地獄,隻為了那個她信仰的新世界。


    “噗——”


    刀尖緩緩地,刺進了唐寧的心髒。


    宋墨白握著刀的手,在顫抖。


    “一擊斃命……我就不會太疼。”


    她終究還是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一抹痛楚,臉色也更加蒼白。


    有誰還記得,唐寧其實也是個怕疼的小姑娘。


    “宋墨白,會有那麽一天嗎?我們所希望的那天。”


    “會。”


    “那你,替我去看看吧。”


    刀尖徹底沒入她的心髒,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斯人已逝。


    從此以後,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筆趣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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