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平日裏也很嗜睡,經常一睡就是七八個時辰。


    一開始,趙毅還有些擔心,怕沈清然睡久了對身體不好,但沈清然言之鑿鑿,說不讓他睡夠才會對他的身體不好。


    趙毅半信半疑,給沈清然拿藥的時候,偷偷詢問了孫郎中。


    孫郎中倒沒有否認沈清然的話,隻說沈清然的身體本就虧損嚴重,應該多臥床休息,嗜睡也很正常,隻要不影響日常生活就行。


    趙毅想了想,沈清然雖然嗜睡,但睡歸睡,一點兒都不耽誤他吃吃喝喝。


    沈清然自己也說了,這段時間他吃得好喝得好睡得好,明顯都長胖了。


    發現沈清然的氣色確實比之前好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樣,氣虛體弱,隨便走幾步就累得滿頭大汗,趙毅就沒多管了,每天任由沈清然睡覺睡到自然醒。


    但是今天情況明顯不太對勁,沈清然都睡了一整天了,朝食和夕食都沒吃,甚至也沒有出過房門,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沈清然喜歡睡懶覺,但也喜歡在下午太陽暖洋洋的時候,把躺椅搬到院子裏來,坐在躺椅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今天的天氣很好,沈清然卻沒有出來曬太陽,趙毅就已經很奇怪了,等到太陽落山,沈清然還半點都沒有起床的跡象,趙毅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


    “清然,你醒了嗎?”


    趙毅眉頭緊皺,走到了沈清然的房門外,試探著輕輕敲了敲房門。


    “你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就算再困,也得起來吃點東西啊。”


    大不了,起來吃點東西,填飽了肚子之後,再回去睡也行。


    一整天不吃不喝,像趙毅這樣年富力強的青壯年都扛不住,餓得燒心,更別說沈清然這種體弱多病的人了。


    趙毅苦口婆心地說了半天,屋內的沈清然始終一言不發,沒有給出半個字的回應。


    不應該啊。


    沈清然雖然嗜睡,但並不是睡著之後旁人怎麽叫都叫不醒的人,相反,沈清然睡著之後依然很警覺,有好幾次,趙毅見沈清然睡得時間太長,就走到了沈清然的房門外,想隔著門問問情況,結果剛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抬手敲門,屋內就傳來了沈清然應答他的聲音。


    據沈清然所說,趙毅是村子裏為數不多的習武之人,行走時的步態和其他人都不相同,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沈清然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記住了趙毅的腳步聲。


    趙毅聞言,還吃了一驚,沒想到沈清然這個氣虛體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小公子,竟然比大多數的習武之人還要警覺。


    趙毅沒有多想,隻當沈清然是家中忽然遭逢了變故,所以才會變得惶惶不安,因此更加心疼沈清然的孤苦無依。


    知道沈清然不可能睡死過去,聽不見自己說話,趙毅側過身,凝神去聽,這才發現沈清然的屋子裏特別安靜,甚至有些安靜過頭了,就好像房間裏空無一人一樣。


    趙毅沒由來地感覺到了一陣心慌。


    當初,趙毅想著兩人畢竟還沒有成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就已經是於禮不合了,若是直接不管不顧,讓沈清然沒名沒分地和自己睡一間屋子,哪怕他們的行為舉止沒有任何逾矩之處,一切都發乎情止乎禮,也會惹人非議。


    為了沈清然的名聲著想,從沈清然住進來後,趙毅就把自己的房間騰了出來,讓給沈清然一個人住,自己則搬去了客房。


    現在,趙毅則有些後悔,沈清然的身體不好,正是需要人照顧的時候,分房睡,確實能顧全沈清然的名聲,但也造成了現在這樣進退不得的麻煩局麵。


    雖然最後,趙毅心裏還是對沈清然的擔憂占了上風,選擇了在沒有得到沈清然的允許下破門而入。


    但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意思,趙毅在破門而入之前,還自欺欺人地大聲通知了屋裏的沈清然一聲。


    毫不意外,依然沒有得到沈清然的任何回應。


    推開門,趙毅一眼就看到了正躺在床上,麵容慘白,呼吸微弱的沈清然。


    趙毅大踏步上前,湊近之後,才發現不是自己的錯覺,沈清然的呼吸是真的很微弱。


    慌得六神無主的趙毅顫抖著手,將彎曲的食指放到了沈清然的鼻翼下,好一會兒,才感受到了沈清然溫熱的吐息。


    還有氣。


    確認了這一點後,趙毅也偷偷鬆了口氣,趕緊伏低身子,側過頭,將耳朵貼到了沈清然的胸口,一臉嚴肅地去聽沈清然的心跳聲。


    咚,咚,咚。


    心跳聲很輕,頻率也並不高,但心髒確實還在有規律地緩緩跳動。


    趙毅終於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裏了。


    天知道,推開門看到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的沈清然,趙毅這個鐵血硬漢差點兒沒給嚇出毛病來。


    雖然不知道沈清然為什麽長睡不醒,但確認了沈清然還有呼吸,還有心跳,趙毅就能硬逼著自己找回理智。


    伸手摸了摸沈清然的額頭,發現沈清然的體溫很低,趙毅不死心,又去摸了摸沈清然的手,這才發現沈清然的手溫度更低,冷得像一塊冰。


    趙毅小心翼翼地握緊了沈清然的手,想要把沈清然的手捂熱,結果卻是徒勞無功。


    趙毅又是心疼又是困惑。


    “清然……清然,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趙毅又試著叫了沈清然幾聲,想把沈清然叫醒,但沈清然就像是睡死了一樣,不論趙毅說什麽,他都沒有反應。


    如果不是確認了沈清然還有呼吸和心跳,這麽低的體溫,還有怎麽叫也叫不醒的情況,趙毅真的會誤認為沈清然發生了不測。


    擔心沈清然真的長睡不醒,趙毅先是去自己的屋裏搬了唯一的厚被子,仔仔細細地蓋在了沈清然的身上,然後才狠了狠心,將沈清然一個人留在房間裏,自己則快步疾走去了陶夕家裏,請他過來幫忙照顧沈清然。


    聽說沈清然情況不妙,陶夕連飯都沒來得及吃就去了趙毅家裏。


    趙毅沒有跟著陶夕一起回去,而是轉身離開了桃源村,去請孫郎中過來給沈清然看病。


    等趙毅背著已經上了年紀,腿腳早就有些不靈便的孫郎中回了桃溪村,還沒進門,就能感覺到家裏的壓抑氛圍。


    “二叔,你終於回來了。”


    陶夕過來沒多久,狗蛋和二狗也跟著過來了,他們兄弟倆都很喜歡沈清然,知道沈清然的情況很危急,狗蛋連飯都吃不下,年紀更小的二狗更是害怕得直掉眼淚。


    哪個村子都不缺嘴碎的人,在桃源村,也有一些人見沈清然的氣色不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就在暗中嘴碎,說他長得再好看也沒什麽用,福薄,一看就是一副短命相,以後肯定活不長。趙毅這個傻子又是請醫問藥,又是好吃好喝地養著,也是在做無用功,遲早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聽到這種類似詛咒沈小叔,見不得二叔和沈小叔好的話,狗蛋和二狗都很生氣。


    狗蛋這個報複心重的,還幹過等那些嘴碎的人辛辛苦苦洗完衣服,將濕衣服在院子裏晾曬時,偷偷往對方的濕衣服上抹臭草汁液的事。


    嘴臭是吧,就讓他們洗幹淨的衣服都臭臭的。


    如果不是怕被發現,狗蛋還想將這些人從頭到腳都抹上臭草汁液,如此,方能解他的心頭之恨。


    別看狗蛋、二狗倆兄弟和沈清然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沈清然長得好,性子又溫柔,會給他們好吃的糖果和糕點,給他們講有趣的故事,還會給他們畫漂亮的糖畫,這麽好的人,狗蛋和二狗怎麽可能不喜歡。


    這段時間,狗蛋和二狗時不時就往二叔的家裏跑,甚至,在二叔家裏待的時間比在自己家裏待的時間還要多,在他們的心裏,早就把沈清然當成是自家人了。


    趙毅不急著和沈清然成親,狗蛋和二狗比趙毅都還要著急。


    沈小叔這麽好的人,二叔還不趕緊把人娶進門,就不怕這麽好的夫郎被別人搶走嗎?


    狗蛋和二狗對趙毅怒其不爭,如果不是年紀太小,他們都想挽起袖子親自上陣,代替二叔將他們最喜歡的沈小叔娶進他們趙家的門。


    沈清然身體不好的事,趙毅並不在意,或許是受了他這態度的影響,狗蛋和二狗也從來沒有在意過,在他們的理解中,沈小叔隻是身體差了一點,其它的都和普通人一樣,誰知道忽然就天降噩耗。


    狗蛋和二狗都嚇壞了。


    趙毅將孫郎中放下,誠懇道:“孫大夫,有勞了。”


    孫郎中點了點頭,進屋去給沈清然診脈。


    趙毅正想跟上,二狗就猛地撲了上來,一把抱住了趙毅的小腿,紅著眼,語帶哽咽地開口問道:“二叔,你把孫郎中請來了,沈小叔會好起來吧?”


    趙毅語塞,說實話,他心裏也沒有底,但看著雙眼通紅,臉上還帶著淚痕的小侄子,趙毅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語氣堅定地說道:“放心吧,你們沈小叔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二叔,我害怕……”


    趙毅聞言,不禁歎了口氣,他又何嚐不怕呢?


    趙毅剛出生就沒了親娘,背著一個“天煞孤星”的惡名,從小到大,沒少受別人的白眼和歧視,年紀尚小的時候,趙毅也沒少埋怨世道不公。


    隨著年歲漸長,趙毅才變得沒那麽憤世嫉俗。


    趙毅知道自己的命賤,但他不願意認命,他也從來都不信神佛,但此時此刻,他卻是真心地想要向漫天神佛虔誠祈禱,希望漫天神佛能保佑沈清然,保佑他快點好起來,後半輩子都無災無病,平安喜樂。


    也不知道是趙毅的虔誠祈禱感動了上天,還是孫郎中妙手回春,在趙毅提心吊膽了三天三夜後,一直昏睡不醒的沈清然終於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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