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失敗了兩次後,終於憑借自己十六歲的年紀,混進了這家禁止對未成年人開放的賭場。


    從這點看來,這家賭場在一片灰色地帶中竟然顯得意外的正規。


    但是即便如此,也難以消弭空中的浮躁氣息。


    眾人圍攏在桌旁,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桌上的色子,各種喧嘩吵鬧聲如沸騰的氣泡一般充斥著整個空間。


    夏油傑身高直奔一米八,可身形仍舊有著少年人的單薄勁瘦,一看就是屬於未成年人。


    但是因為外在形象的緣故,是個人對他說好好學習的時候都要猶豫一番,光是翹著二郎腿往旁邊一坐,就有一種與賭場渾然天成的氣質。


    夏油傑也興致勃勃的玩了兩把,一贏一輸,不虧不賺。


    玩的時候他一雙眼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四周,試圖找出神瀨歸的蛛絲馬跡。


    神瀨歸殺秋丸彰的時候下手幹淨利落,秋丸真一姍姍來遲的時候,神瀨歸早就逃之夭夭,隻有秋丸彰倒在血泊裏,死不瞑目。


    但是神瀨歸畢竟是個詛咒師,憑借遠高於普通人的實力無往不利,很少有掃尾的意識,即便掃尾,更多的也是傾向於清除自己的咒力殘穢。


    秋丸真一在現場發現了一枚從神瀨歸身上掉落的硬幣,並從上麵提取了一枚陌生的指紋。


    這枚硬幣看形製像是賭場裏的籌碼,但做的遠比普通籌碼要精致。


    秋丸真一將指紋和籌碼一並交給夏油傑,同時還提供了可以比對指紋的機構。


    夏油傑一路追查,終於確定了籌碼的來源。


    但是神瀨歸從咒術界叛逃這麽多年,沒有留下一張高清的照片,隻有那頭黑白夾雜的頭發有一定標誌性,可想而知他平常有多麽低調,即便來賭場玩,多半也做了偽裝。


    夏油傑沒有發現黑白亂發的人,反倒是不遠處的喧鬧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轉頭看去,見到一台老虎機上閃著慶祝的圖樣,頻繁響起的音效顯得尖銳又刺耳。


    一個黑發戴眼鏡的青年一臉平靜的坐在那台老虎機前,繼續放入了籌碼,然後片刻後音效再度響起——他又贏了一把。


    夏油傑目睹著那個人連贏了三把。


    若是算上之前的數目,這個人已經連贏七把了。


    眾人投過去的隱晦視線,也從驚歎、嫉妒變為懷疑、貪婪,他們看著那個賭運好的離奇的人,眼中的惡意幾乎要抑製不住的溢出來。


    夏油傑感覺那個人要是再贏幾把,大概率要被這個賭場趕出去了。


    但是他這麽仔細一觀察,就發現對方身上的咒力流動似乎和普通人不一樣。


    普通人的咒力會外溢形成咒靈,但是咒術師的則不會。


    五條悟有六眼,對於咒術師和普通人的區別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夏油傑在這方麵不如五條悟敏銳,但仍能察覺到些許蛛絲馬跡。


    所以那個人——是咒術師?還是詛咒師?


    夏油傑眯起眼睛,不著痕跡的走過去。


    就在他距離那人僅有一臂距離的時候,忽然有人從旁邊擠過去,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夏油傑轉頭,看見了一個賭場服務員打扮的人,對方看外表大概二十多歲,和自己差不多高,黑發微卷,一雙眼睛略略下垂,此刻正滿含歉意的看著他。


    “抱歉。”


    夏油傑搖頭示意沒關係。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插曲過了之後,夏油傑就看見那個服務員打扮的青年走到老虎機旁,伸出手溫和但不容置疑的蓋住了老虎機的按鈕。


    “抱歉,我們需要檢查一下這台機器。”


    神瀨歸打算玩第八把的時候,就聽到耳邊想起了這麽一句話,抬頭,一張看上去沒什麽攻擊力的臉映入眼簾,微長的卷發遮住了一點眼睛,讓對方看起來不僅溫吞,還顯得有些頹廢。


    周遭暗暗圍觀的人本來對這個服務員寄予厚望,老虎機連贏七把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再說即便真是對方運氣好又如何,賭場裏向來不缺嫉妒的人,他們巴不得這個運氣好到爆的小子被狠狠教訓一頓。


    結果過來的服務員身高在日本處於中上水準,說話卻細聲細氣、溫溫和和的,還沒賭篩子時旁邊下注的人聲音大。


    神瀨歸也這麽覺得,他喜歡賭,而且每賭必贏,贏得多了沒少被賭場的人找麻煩,過來的一般都是滿臉橫肉的大漢,要麽就是麵色不善的練家子,但是眼前這個人禮貌的過分。


    像是溫順的小鹿誤入狼窩。


    神瀨歸在心中嗤笑一聲,有些嘲諷的想。


    但是他平時向來低調,不想在這個時候起衝突,隻是有些不善的扯了扯嘴角,然後雙手插兜退開。


    檢查結果自然是機器沒有任何問題,單純就是神瀨歸運氣好。


    這話一出,周遭頓時短暫的沸騰了起來,有些幹脆罵出了口,語氣中幾乎要溢出來的憎恨和嫉妒讓神瀨歸心情大好。


    他走回老虎機旁,簡單操作幾下贏了第八把,之後又連贏兩把。


    “抱歉,我運氣好的時候最多連續贏過十二把。”


    神瀨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滿含嘲諷的笑容,


    老虎機慶祝勝利的背景音效歡快的躍動著,每個音符都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插入在場絕大部分人的心髒,一些今天賭運不好的,看著神瀨歸的眼神更是紅的能滴血。


    夏油傑不由的咋舌,覺得這人出了賭場的門後必被人套麻袋。


    他其實也有些好奇這人的連贏什麽時候能被打破,但是神瀨歸在贏了第十把後沒有繼續,而是選擇兌換籌碼離開。


    兌換籌碼時,賭場人員臉上的笑容相當標準,但是眼神卻顯得有些冰冷。


    “這是您今天的收獲,請您保管好。”


    “保管”二字加了重音。


    夏油傑又覺得想套他麻袋的可能不止是那些輸了的賭徒,可能還有吃虧了的賭場。


    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對方的安全要打個問號。


    但如果是詛咒師的話——


    夏油傑眯起眼睛,不著痕跡的跟了上去。


    **


    賭場附近的小巷內,戶川徹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領結,又扯開了襯衫的前三粒紐扣。


    “好勒。”他輕輕吐了口氣。


    秋丸真一給夏油傑的那些線索,自然也同樣給了戶川徹。


    他作為成年人混進賭場的難度比夏油傑不知道低了多少,因為進去的早,可以說是看完了神瀨歸贏錢的全程。


    戶川徹懷疑神瀨歸也是因為這個。


    他並非咒術師,無法像夏油傑那樣通過咒力流動去判斷一個人的身份。


    但是神瀨歸太冷靜了,而且目的性極強,一進賭場就往老虎機的方向去,贏了一把立刻開下一把,像是完成任務一樣,完全沒有連贏的狂喜以及不知道自己下一把會不會輸的忐忑,贏了十把走人的時候也相當幹脆,明顯沒有其他賭徒那樣贏了一把還想贏的癲狂狀態。


    ——他像是早就知道自己會贏。


    戶川徹冷靜的想到,借著檢查機器的時候取走了神瀨歸留在老虎機上的指紋。


    離開賭場之後聯係了秋丸真一提供的機構,將老虎機上的指紋與籌碼上的指紋比對,一個小時就可以出結果。


    然後他找了個涼快的地方坐著,打開了耳機。


    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響過後,耳機傳來了細微的環境音。


    戶川徹買了瓶酸奶坐在樹蔭底下喝著,一邊思索著現在去商場買衣服的可能性——賭場的襯衫因為是修身款的太勒了,待會要是打起來的話不太方便。


    就在這時,耳機傳來了些許嘈雜的人聲。


    哦,對麵打起來了。


    戶川徹立刻放棄了這個想法,仔細聽耳機中的動靜。


    “難道我猜錯了……”


    最先響起的是夏油傑的聲音,有些失真,但是聽的很清楚,帶著淡淡的疑惑。


    戶川徹舔了舔嘴角的酸奶。


    在目標身份未明、術式未知的情況下,他貿然跟上去太過冒險——但總有不冒險的人。


    比如夏油傑。


    所以他在夏油傑身上按了個竊聽器——借著賭場他和夏油傑“不小心”撞到的時候。


    用的還是最高端的貨,形狀微小,粘連牢固,方便使用,隻要目標直線距離不超過五百米,還附帶精確定位的功能。


    所以——


    感謝科技。


    戶川徹喝完酸奶,一揚手,酸奶瓶便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精準的落進了前方的垃圾桶中。


    一聲塑料瓶與桶壁的撞擊聲響過後。


    戶川徹點開了手機上關聯的定位軟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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