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發生的事裴君澤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醒來時,外麵的天已經亮了,估摸著應該六點左右了吧?


    在沒睜眼前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視線,結果轉過頭,一旁的司謙卻眯著眼睛的,一副睡得很熟的樣子。


    上輩子和這人在一起生活那麽久,他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他還不至於分不清。


    但裴君澤還是假裝不知道的樣子,輕手輕腳的下了床。


    vip病房就一點好處,不用和其他人擠在一起,有單獨配套的衛生間和洗漱台。如果病人另有需要,連早餐也能在需要的時間送過來。


    *


    洗漱完後,


    裴君澤再次回到病床前。


    “別裝睡了。”他輕聲開口。下一秒,床上的人睜開眼,嗯,他果然並沒有睡著。


    在注意到他眼裏的紅血絲以後,裴君澤猜到他昨晚上肯定沒睡,要是再變態一點,他說不定盯了自己一晚上。心裏如此想,嘴上還是問了一句:“你昨晚沒睡?”


    司謙:“沒有。”


    裴君澤:“……”


    “睡不著。”沒人問他原因,但司謙自顧自的補充,“太激動了,毫無睡意。”


    “哦。”裴君澤略不怎麽適應的轉移開視線,“你要跟我一起吃早飯嗎?一會兒我就去學校了,你好好休息一下。”


    司謙目光緊緊盯著他:“好。”


    *


    下午下課再來醫院的時候,裴君澤已經開始被司謙的司機開始接送了,不需要他麻煩的來回打車。


    挺方便的,


    裴君澤也沒說什麽。


    在醫院第二晚,睡前一切正常,就是半夜時,裴君澤被子的一角被掀開,緊跟著,一個溫熱的物體跟著小心翼翼的擠了進來。


    “君澤,我有點冷…”


    主動鑽進裴君澤的被子裏司謙還在試圖小聲和裴君澤解釋,不過那時裴君澤早已經昏昏欲睡,壓根並不算多麽清醒。


    半夢半醒間,他還以為自己現在還在上輩子司謙沒死的時候,依靠著身體過去的條件反射將擠進他被子裏的司謙抱住了。


    溫熱的呼吸聲噴灑在司謙耳邊,一道低沉嗓音也隨之響起:“別動。”


    司謙立刻不敢動彈了。


    那一晚他沒有熬一整夜,睡得最為安穩,身邊是裴君澤的呼吸和體溫,幸福得美好得都有些不真實。


    就是早上裴君澤醒來後,看看手腳並用緊緊抱著他的司謙,又看看身上蓋著的同一床被子,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司謙想解釋來著,但裴君澤並沒有太糾結,依舊和之前一樣下床洗漱去了。沒一會兒,清清爽爽的他背著包在病房前。


    “……我去學校了,今天上午有三節課,中午有課外活動,下午有兩節課,然後學生會還有點事,可能下課後需要去處理一下,今天比昨天結束的會晚一點。”


    裴君澤的表情和聲音都很平靜:“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先吃飯,不用等我。”


    司謙笑眯眯的答:“好。”


    *


    雖然那人嘴上回答了好,但裴君澤心裏也清楚,他多半依舊還是會等他的。


    就像上輩子一樣,有次他有事把和司謙的約定忘了,想起來的時候讓他先吃,他答應了。結果等深夜回家後,看到司謙坐在餐桌上就那麽看著一桌子涼透了的飯菜。


    裴君澤:“………………”


    老實說,在司謙死後,有那麽一段時間,裴君澤的確有過一些不適應。


    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吧,那麽多年的習慣不是說一朝一夕就能改的,潛移默化聽起來最不起眼,卻也是影響最大的。


    房間裏處處都是司謙的影子,這讓他有時會下意識的對司謙講話,也會在吃飯多點一份更符合司謙口味的菜…


    等做了許許多多愚蠢的舉動之後,裴君澤也會懊惱一小會兒,後來幹脆搬了出去。


    搬出去後,這種情況並沒有好轉,他先是失眠了幾天,後麵倒是能靠著藥物勉強入睡了,但隻要一睡覺就會做噩夢。


    夢的都是一些光怪陸離的夢,有時候夢到司謙臨死前怨憤的看著他,恨不得把他吃掉,說他果然沒心,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有時也夢到司謙過往和他生活的小片段,有他帶著他第一次去高端餐廳時、第一次帶他去他的宴會時…


    當時的司謙為了不讓他有壓力,又或者怕他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裏害怕,擔心有人拜高踩低,因此他全程都像保鏢一樣跟在裴君澤身邊。


    有人打趣:“你怎麽把你弟弟看這麽緊,難不成還擔心有人會欺負他啊?”


    司謙正眼都沒看對方一眼:“萬一就有不長眼的東西呢。”


    *


    夢境的內容一向是毫無邏輯,一會兒在這會兒,一會兒在那兒,淩亂又毫無規律,每次醒來以後,裴君澤都覺得腦袋都很疼。


    那他是怎麽過來的呢?


    其實也沒做什麽,靠時間。


    時間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一天一天過去,慢慢的,裴君澤又恢複成了往日的樣子。


    他非常忙碌,忙著清點自己的戰利品,忙著處理各種後續遺留下來的各種雜事,更忙著應對在身邊突然多出來的一大堆“朋友”和一大堆“親戚”們,這可不是一件輕鬆事。


    也是這會兒,他才發現司謙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有錢,各種基金股票珠寶,動產和不動產加起來一時半會兒還算不完,就是名下淨利潤最少的一家店每月都有七位數…


    難怪他以前能那麽輕飄飄的送出如此多禮物,那些在裴君澤看來無比昂貴的奢侈品,在司謙看來,也就和大白菜差不多吧。


    上層圈子沒有秘密,司謙被自己一手飼養大的小狼崽給反噬了的事兒一度被傳的沸沸揚揚。


    當然,這樣的討論大多都是在私底下進行的,沒有哪個不長眼睛的蠢貨會拿到人前來說,尤其是在裴君澤麵前…


    那會兒的裴君澤已經看不到當初第一次參加宴會時,渾身拘謹又忐忑的模樣了,他被司謙飼養得很好,手段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擁有出眾的外貌和不菲的財富,這兩樣結合在一起讓裴君澤身邊從不缺乏熱情的追求者。


    在司謙離世的十年裏,對他示愛告白的人太多了,如過江之鯽。那些人中有男有女,性格各異,接近他的理由也都五花八門。


    裴君澤真的很難不把他們和司謙做對比,最後發現還是不一樣的,他們的目光都沒有司謙那麽灼烈,沒有司謙那麽真誠…也沒有司謙那麽…蠢。


    有點可笑的是,其中有一位還是司謙以前的友人,在被他以恐同的理由拒絕後,他並不相信。


    對方認為既然裴君澤都能和司謙在一起那麽久,那又怎麽可能恐同,就算曾經恐,也應該早就好了才對!


    那時候的裴君澤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他的身體的的確確比排斥司謙還要排斥那位司謙舊友的靠近。


    排斥到不想和他說話,排斥到不願意和他在同一個空間,連聞到他的氣味都反胃到想吐。


    “裴君澤!為什麽?!你能接受司謙,為什麽不能接受我呢?”


    那個被裴君澤避開的男人臉上露出幾分受傷的神色,“其實我第一次見他帶你參加宴會的時候,就挺喜歡你的…”


    看著還挺深情的,不過裴君澤並沒有回應,直接轉身離開了。


    *


    後來他在異國他鄉又遇到一位熱情的追求者,對方是一位外籍人士,那時的裴君澤明明已年過三十,但依舊被他稱為小美人。


    如此輕浮的稱呼讓裴君澤有些不悅,不過他並未顯露,隻是用流暢至極的英語和對方表明了自己的年紀。


    大抵是亞洲人本身就比較顯年輕,金發碧眼的男人在得知後,非常誇張的瞪大了眼睛,又上下打量了裴君澤:“我甚至以為您還沒成年呢,剛才就是想過來告訴您,那是烈酒……”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在知道裴君澤的真實年齡以後,他改變了原來的主意,開始熱情的搭訕起來。


    裴君澤並不理會,但他非常執著頑固,一直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他,對於一次次逐客令全然當耳旁風。


    但這種熱情的追求也就持續了兩個星期就結束了。最後一次見麵時,他低垂眉眼,看上去失落極了,自嘲的打趣:“其實我第一次看你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裴君澤突然好奇:“猜到什麽?”


    對方答:“猜到您心裏已經有一個人的位置了。”


    裴君澤不假思索的否認了這個回答:“沒有。”


    對方執拗用不太正宗的中文說:


    “……有。”


    裴君澤:“……沒有,”


    “有!”


    裴君澤:“…………”


    太幼稚了,他不想再繼續這場對話了,正打算離開之際,他又聽到了身後的聲音。


    裴君澤的英語很好,


    所以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麽。


    “裴,你可能自己都沒發現吧?你說你是過來旅遊散心的,但你這兩周的活動軌跡都非常固定,不像是散心,倒像在重複什麽過往和誰一起的記憶…還有,你每次用餐吃飯時總是會固定點一份相同的菜,但你並沒有吃過一口,很顯然那並不符合你的口味,那究竟是誰的口味呢?包括剛才,在你否認時,你下意識觸摸了右手的無名指,我猜測,那裏曾佩戴過一枚戒指吧?”


    對方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先從很明顯的小動作說起,又說了許多裴君澤都沒注意到的潛意識動作和行為,其中還涉及到了一些專業名詞。


    說著說著,那個外籍男士用篤定的語氣說裴君澤過一定有某種ptsd綜合症,全名為創傷後應激障礙。


    至於對於為何會得出這樣結論,他列舉了數條證據,比如他很避諱和人靠近,尤其同性,比如他總和人刻意的保持距離,以及在覺察到有同性示愛時,身體會高度緊繃…


    他就這麽對裴君澤的言行舉止進行著抽絲剝繭的分析,而裴君澤在那一刻,完全僵硬在原地。


    對麵的人心思是如此縝密,很顯然,他的身份一定並不是他自己口中介紹的什麽駐場歌手…他一定對自己隱瞞了什麽?


    不過……這些都不是那時的裴君澤思考的關鍵問題了,他當時腦子裏浮現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原來他身上有那麽多司謙留下的痕跡嗎?


    “你看,你現在就在防備我…”


    男人試探性的朝裴君澤走半步,又退了回來,裝似無辜的抬起雙手:


    “裴,放輕鬆點,別緊張,我不是什麽壞人。我隻是像你一樣出來休假的旅人。嗯,我們回到之前的問題,我說對了吧。”


    裴君澤:“…………”


    *


    裴君澤的默認讓那位藍眼睛的男士更失落了,嘴上說著俏皮話,說真希望自己推斷錯了,但…看起來似乎是對了。


    最後他很有紳士風度的希望裴君澤能和他那位不知名的愛人早日和好,說和他相識也算一場不錯的邂逅,隻是可惜晚了一步。


    “不會好了,他一定恨透了我。”裴君澤平靜道,“我做了傷害他的事,他不會原諒我了。”


    後麵還有一句他沒說出來:


    ——如果他活著的話。


    外籍男人不知內情,繼續花言巧語:“不,怎麽會呢,你這樣迷人,就算犯了一點錯誤,也不會有誰忍心苛責你的。”


    *


    後來又說了什麽,裴君澤忘了。


    哪怕工作再忙碌,每年他都會給司謙定一束花,偶爾也會長久的凝視婚戒內圈的刻痕,但從未去看過他。


    裴君澤依舊不認為自己對司謙有什麽感情,他不願意去想,好像一旦承認了,就仿佛過往的什麽東西會坍塌一般。


    直到死亡的前一刻,在水裏不停艱難掙紮的一分多鍾裏,裴君澤腦子裏浮現出來的第一個人居然是司謙。


    ——他死之前,也這樣痛苦嗎?


    然後聽到了那個奇怪係統的聲音,那個冷冰冰的聲音詢問他是否願意回到過去,裴君澤沒有拒絕。


    後來的裴君澤自己都覺得自己的運氣是真不錯啊,居然還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並且重來一次,司謙依舊還是那麽喜歡他啊。


    重生後,他和司謙關係和緩了許多,他嚐試用另外一種角度去看司謙後,有什麽答案就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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