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鬆江侯府緊急公文,言道次日晚上,周進想要召開一次重要軍情會議時,齊魯軍副總指揮韓奇正在永平府守備營的簡陋校場上,檢閱受訓士卒。


    他雖然坐鎮永平府,受命節製登萊水師一部和以衛若蘭、牛軍為正副師長的齊魯軍第二師,手下兵力多達一萬餘人。


    但這些兵力,主要用來對付山海關守軍。永平府的地方治安,還得由永平府守備營和各州縣巡檢司承擔起絕大部分責任。


    要不然,隨便幾個山賊或土匪,都要出動齊魯軍第二師,那還不得把鬆江侯府一係的這支生力軍給活活地拖垮、累死?


    韓奇接到開會通知後,不敢有絲毫怠慢。


    他來不及多做準備,當即起身,馬不停蹄地從永平府向保州方向趕來,一路上風塵仆仆,換馬不換人,心中卻也暗自思忖,此番緊急會議,究竟所為何事。


    難道是保州境內出現了亂民,地方治安局麵失控?或者說清軍掉頭向東,想要攻占北平?


    但韓奇略微想一想,便覺得這不大可能。保州城內有鬆江侯親自坐鎮,胡永、方靖所率領的齊魯軍近衛旅,又都是由精兵強將組成,無論如何,地方治安也輪不到齊魯軍近衛旅出手,更遑論齊魯軍近衛旅還對付不了一幫亂民了?


    可若說是清軍掉頭向東,也沒有這個必要。


    北平財富,已大多落入大順軍之手,清軍銜尾追擊,無論得手與否,都應當直接北上,從三晉行省北部出關,犯不著帶著大量財貨、丁壯、婦人,在鬆江侯府一係的眼皮子底下經過。


    齊魯軍目前還不大敢和清軍騎兵進行野戰,可攜帶大量財貨、丁壯和婦人的清軍騎兵,宛如蹣跚婦人一般,那就由不得齊魯軍不動心了啊。


    相比之下,三晉行省一片紛亂,其中勢力最大者左光先、左光爭兄弟倆,以保存實力為主,清軍騎兵攜帶大量財貨、丁壯和婦人從三晉行省自南向北穿過,不虞左氏兄弟膽敢前來攻打。


    抵達保州時,剛好下午申時一刻,韓奇見時間還早,便打算先回錦鄉伯府看一看。


    父親韓老三或許是得到了什麽消息,一大早就去鬆江侯府議事去了,但韓奇的老婆侯暢還在家中。


    想著自己外出數月,都許久沒有和妻子雲雨一番了,韓奇不由心中一動。


    但他的妻子侯暢看到韓奇回來後,卻滿臉憂慮地坐在一旁,什麽表示都沒有,讓韓奇頗感失望。


    侯暢生得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身著一襲淡紫色的羅裙,更顯端莊秀麗。


    隻是此刻,那秀美的麵龐上卻布滿愁雲,眼眸中滿是焦慮與不安。


    她緊抿著雙唇,雙手緊緊絞著手中的帕子,顯露出內心的焦躁。


    侯暢之兄長侯旬,因參與北平之亂,接應大順軍殺入紫禁城,被署理順天府尹史道鄰下令逮捕,關進了天牢之中,具體如何處理,還得參考金陵朝廷那邊有何意見。


    這已經是看在鬆江侯府一係要員韓奇的麵子上,所作出的折衷處理了,換做其他內應,如石光珠、陳瑞文等人,早已人頭落地。


    但侯暢卻猶然不足,她本盼著韓奇能出手相助,可韓奇卻無意為之。這一段日子以來,侯暢對丈夫韓奇已是頗有意見。


    此時,侯暢見韓奇進屋後,不打聽他兄長侯旬在監獄裏過得怎麽樣,有無性命之憂,隻知道上前動手動腳,摟抱著她滿心求歡,以至於將她上身衣裙都差點兒給扒下來了,侯暢心中怨氣更甚,微微蹙起眉頭,眼神中滿是怒火。


    她輕啟朱唇,冷言道:“侯爺叫你回到保州議事,你不立即前往鬆江侯府,卻來癡纏著我做什麽?”


    說罷,她便別過頭去,不再看著韓奇。


    韓奇聽聞此言,微微一怔,心中亦是無奈。


    “侯爺說用過晚膳之後再議事,現在還有些時間,無需著急。至於你兄長之事,我實有難處,不可貿然出手。”


    韓奇說罷,神色間滿是糾結。對於侯旬一事,他也不是不想出手幫助,奈何侯旬在北平城中燒殺搶掠,得罪的人家太多,他若是替侯旬擺平了這件事,那以後得有多少冷箭向他背後射過來,他可不敢拿著錦鄉伯府數百口人的性命,去給侯旬這個大舅子陪葬啊。


    侯暢聽了,心中更是氣惱,卻又不知如何反駁,隻是暗暗落淚,心中對韓奇的不滿愈發強烈。


    韓奇看著眼前這個豐腴婦人,大半雪脯暴露在空氣中,確實妖豔迷人,奈何她現在情緒不好,韓奇也不想勉強她,便去了隔壁小妾瑪麗房中,和那隻大洋馬廝殺了一場,好歹發泄了一番心中淤積已久的火氣。


    晚飯時,錦鄉伯韓老三從鬆江侯府趕了回來,他是特意過來告知兒子韓奇,今晚的主要議題,是討論薛蟠從清國特使孫紹祖口中,打聽到的清國皇帝黃太吉疾病而亡一事。


    “不過是孫紹祖一句醉話,鬆江侯府一係如此鄭重其事,是不是有些過頭了?”韓奇感到有些不可置信。


    薛蟠這個紈絝子弟不足信,孫紹祖這個叛徒也不足信,連帶著整件事都不足信,這是韓奇下意識的第一看法。


    錦鄉伯韓老三輕輕歎了口氣,緩緩說道:“此事非同小可,那孫紹祖雖平日裏荒唐,但此次醉話卻恐非空穴來風。侯府一係不得不謹慎應對,唯恐錯失良機啊。”


    待韓老三、韓奇父子倆趕到鬆江侯府,整個侯府上下已然一片肅穆之象。侯府正廳之內,燈火通明,眾人麵色凝重,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幾位年長的長輩正襟危坐,眉宇間滿是憂慮;年輕一輩則站在一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卻也不敢大聲言語。


    韓奇步入正廳,隻見眾人皆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他。


    齊魯軍總指揮周進之下,僅設有兩位副總指揮,另一人乃女真降將穆濟倫,還尚在晉、豫兩省交界處,帶領齊魯軍騎營數千人,和女真鐵騎周旋。


    韓奇作為齊魯軍唯二的兩名副總指揮之一,他父親又是鬆江侯府資政、錦鄉伯韓老三,他的意見對於鬆江侯府一係接下來的行動部署,具有很大的影響力啊。


    很快,鬆江侯周進大人親自趕到會場。


    諸人寒暄過後,便開始圍繞著孫紹祖所說“黃太吉病重而亡”這一爆炸性消息,各抒己見,爭論不休。


    鬆江侯府的首席資政王允大人率先開口。他端坐一方,神色凝重,微微皺著眉頭,心中暗自思忖道:這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若不謹慎對待,恐給鬆江侯府帶來滅頂之災。


    “侯爺,此事尚未確定真假,不可貿然行動。如今局勢不明,當靜觀其變,方為穩妥之策。且當務之急,應是商討如何核實這一消息的真實性。”


    齊魯軍第一師副師長白秀文亦點頭附和道,“王大人所言極是。這消息來源僅孫紹祖一人,且他平日裏多有荒唐之舉,此消息未必可靠。侯爺,我們如今形勢大好,當穩坐釣魚台,可派人潛入敵方陣營,先打探虛實再說。”


    齊魯軍第一師師長張詩卿坐在白秀文上首,沒有吭聲,但他卻一邊捋著胡須,一邊微微頷首。想來白秀文的意見,便是他張詩卿的意見了。


    張詩卿甚至覺得周進此番大題小做,是不是有些決斷失誤了?鬆江侯府一係重要將領特意從外地趕過來,要是被人趁虛而入怎麽辦?


    和他的看法一致,齊魯軍第三師師長方昆也心中擔憂不已:孫紹祖向來荒唐,他的話豈能輕信?


    但他轉而一想,可若消息為真,這確實是個難得的絕佳機會啊。


    方昆微微皺眉,拱手之時,身體微微前傾。他心中焦急萬分,這等大事,稍有差池,後果不堪設想。


    “侯爺,我建議還是應當鎮之以靜,先從各方渠道收集情報,對比分析,以判斷消息的可信度。比如與我們有往來的其他勢力,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若是能夠加以印證,我們再有所行動也不遲。”


    李信、胡永等人也急忙勸道,他們神色焦急,心中忐忑不安:侯爺莫要衝動啊,萬一消息有誤,那可如何是好?


    “侯爺,您一定要三思啊。當下應先派人核實消息真偽,再做定奪。我們可以利用安清堂在各地的眼線,秘密探查此事,想來再過十天半個月,便可以確認事件真偽了。”軍情處長官謝希平也出麵力諫道。


    然而,鬆江侯周進大人卻目光堅定,負手而立。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透露出果敢與睿智,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機會稍縱即逝,吾等豈能坐以待斃?此消息不論真假,皆為吾等之契機。若黃太吉當真病重而亡,此時不行動,更待何時?至於核實消息,吾已有定計。”


    周進說罷,大手一揮,氣勢十足,顯然已是拿定了主意。


    眾人麵麵相覷,皆望向周進,等待下文。


    周進緩緩說道:“這次鬆江侯府一係將全線出擊。副總指揮韓奇率領登萊水師一部及齊魯軍第二師,進逼山海關城下。你們給山海關守將吳月先下達最後通牒,言道封他做平西王的黃太吉已經病重而亡,清廷因為誰來承繼大寶一事陷入內訌,不可能再派兵來援助他了。他若是想要投降,把山海關拱手相讓即可,我可以放他的人馬移駐大同府,等到天下形勢明朗之後,他再下場押注也不遲。否則,他就要麵對齊魯軍火炮洗地的威力。”


    “吳月先會選擇投降嗎?”韓奇詢問道。


    “他降與不降,都不重要。沒有女真騎兵保護,他名下的山海關守軍威脅不了齊魯軍的火炮陣地,就隻能被動挨打,死路一條。”周進霸氣地說道。


    “張詩卿率領齊魯軍第一師,突入三晉行省北部,除控製大同府,以此作為和山海關守將吳月先進行交易的籌碼之外,還須得監視清軍南下主力,若隻有清軍主力從三晉行省北部出關,可以保持距離,不必與之交戰。但若是清軍主力攜帶了大量財貨、丁壯和婦人北上,則可以伺機進攻,爭取將這些財貨、丁壯和婦人留下來。清軍南下主力急於返回盛京,參與帝位爭奪,是不會留下來戀戰的。”周進十分肯定地說道。


    “末將聽令。”張詩卿大聲應道。


    他妹妹張詩韻乃周進兩位正室夫人之一,張詩韻又先後誕下一子一女,鬆江侯周進若是能成事,她妹妹便有可能封為皇後,在此之前,張詩卿表現得極為低調,對於周進更是唯命是從。


    甚至於連這次會議上的發言機會,他也留給了副手白秀文來說,便是害怕自己言多必失,忤逆了鬆江侯周進的內心真實意願。


    “方昆率領齊魯軍第三師,突入三晉行省南部、豫省北部一帶,接應齊魯軍騎營,會師後,指揮權交給齊魯軍副總指揮穆濟倫,負責牽製清軍南下主力,盡量利用他們急於出關的心理,將他們從大順軍手中奪得的財貨、丁壯和婦人們留下來。”周進再次下令道。


    “末將聽令。”方昆拱手應承道。但他又表示,“會師後的指揮權問題,我擔心穆濟倫副總指揮到時候推三阻四,不肯接受,如之奈何?”


    穆濟倫作為女真降將,平常很注意分寸,也不攬權,若是隻憑方昆的一句空話,人家還以為方昆是在謙讓,到時候真有可能拒不接受,那可就不好辦了。


    “也罷,我會專門為此寫一封手書給他,你今晚出發前,把這封手書帶上即可。”周進略作思索,很快做出了安排。


    方昆這一路還好說,前期隻需要追尋齊魯軍騎營的蹤跡,盡早會師即可。


    但韓奇、張詩卿這兩路人馬,都是年輕人充當主將,即便周進對他們很有信心,但他們二人畢竟是第一次獨當一麵,難免有一些誠惶誠恐。


    周進便安排保州武備學堂的兩位副監督衛時漢、柳菲,分別帶領一支學員隊,前往韓奇、張詩卿帳下聽令,也負責在麵對重大軍情時,向兩位年輕主將提供谘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於紅樓末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陝甘總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陝甘總督並收藏重生於紅樓末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