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出於必要,清廷高層也不想打這一仗,但清廷高層也都普遍認識到了,若是這一仗不打,那以後大清國就隻能永遠匍匐在周進為皇帝的大周政權腳下了。


    聽說保州兵工廠都已經開始量產六百步射程的燧發槍了,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等到保州兵工廠所生產的燧發槍,達到八百步射程,甚至一千步射程,女真八旗引以為自豪的騎射功夫,哪裏還有用武之地?


    而且,這次確實機會也不錯。一則,金陵方麵正在為周興和阿圖公主籌備大婚,必然對清廷高層的動向缺少防備,女真八旗突然入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保州,可以收到奇襲之效。


    二則,以北直隸行省總督史鼎為首的山海關守軍以及順天府尹史道鄰為首的順天府團練,雖然也接受了金陵方麵的冊封和錢糧、裝備供應,奉金陵為正朔,但史家叔侄倆畢竟自成體係,還沒有與張詩卿為首的新編直隸新軍實現融合。


    清廷入關以後,史家叔侄完全可以保持中立,不大可能拿著他們的最後這筆本錢,和女真八旗打生打死。


    這就使得女真八旗入關以後,隻需要麵對張詩卿在保州的那支人馬,不用擔心被人群毆。


    三則,清廷這次說服了山海侯吳月先,邀請他聯合出動,利益共享,所得錢財全部均分,惟有保州兵工廠所有機器設備、產業工人,全部歸清廷方麵所有。


    吳月先所掌握的山海軍,龜縮在忻州、朔州一帶,被北方草原部落和盤踞在晉陽的新編晉軍南北夾擊,發展空間十分有限,錢糧物資也很不充足。


    吳月先便抱著搏一搏的想法,答應了清廷方麵的邀請。隻要能給金陵方麵造成壓力,他就有了和周進討價還價的本錢,以打促和,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


    因此,總的來說,清廷這一次軍事行動,勝算還是蠻大的。清廷高層對於此戰也是高度重視,可謂傾巢而出。


    除了皇太後布木布泰帶著小皇帝福臨坐鎮盛京,包括禮親王代善、忠親王濟爾哈郎、渝親王阿濟格在內,都是帶領各旗精兵,興師南下。


    他們以紫荊關作為突破口,用馬車拖來的大小火炮將近上百門,對著關口一頓狂轟濫炸。


    德正帝陳安寧死後,天下大亂,長城守軍除了山海關那一段,有專人負責之外,其他各個關口,都隻能各自為政,勉力維持。


    麵對清軍的突然襲擊及其猛烈炮火,紫荊關不到兩個時辰,便宣告失陷。


    隨後,女真八旗蜂擁入關,直奔不足百裏之外的易縣,他們計劃以易縣作為中轉,目標保州。


    清軍入關以後,山海侯吳月先也按照約定,很快從忻州殺出,進入到保州府境內。


    一時間,北地諸省風雲再起,山河震動。


    和清廷事先所推演的情況一模一樣,北直隸行省總督、山海關守將史鼎得知清軍入關後,他第一時間下令戒嚴,除了分出一部分騎兵,緊急支援北平防守之外,其他人馬都集聚在山海關內按兵不動。


    這也可以理解,史鼎、史道鄰叔侄倆,雖然不如張詩卿那般,是新民帝周進的信重之人,但僅就表麵上的官職而論,都不在新編豫軍總兵張詩卿之下。


    哪怕因為夷夏之分的緣故,史家叔侄有心幫助張詩卿,但在金陵方麵沒有明確旨意的情況下,他們叔侄倆守住山海關和北平城就是大功,若是分出兵力救援保州失利,則要承擔戰敗的苦果,一時片刻之間,很難下定這個決心。


    得知吳月先率領山海軍主力突襲保州之後,新編晉軍總兵左光先也緊急揮師北上,但因為事發倉促,新編晉軍準備不足,暫時也隻能先圖謀收複朔州、忻州,行使圍魏救趙之策。


    至於是否能夠把吳月先率領的山海軍主力吸引回來,讓其自動脫離保州戰場,無論是三晉行省巡撫馮紫英,還是新編晉軍總兵左光先,對此都沒有太大把握。


    原齊魯軍第一師,屬於齊魯軍精銳,在調往保州,改編為新編直隸新軍之後,留在齊魯行省的原有人馬,也改編為新編魯軍。但新編魯軍底子薄,目前還不具備前往保州救援、與女真八旗進行野戰的能力。


    齊魯巡撫魏西平目前也隻是要求境內各州府提高警惕,準備糧草、醫藥等,為將來金陵方麵派出的援軍做好後勤準備。


    登萊巡撫賈蘭則指示登萊水師前往津州海港,看能否發揮一定的牽製作用。但因為津州海港距離保州,約有四百餘裏,如果戰事僅僅發生在保州境內的話,登萊水師所能起到的作用,將會非常有限。


    總而言之,清軍兵臨保州城下時,張詩卿等人沒有看到任何一路援軍,這不免讓城中眾人感覺壓力山大。


    此時,保州城內的高級官員,包括新編直隸新軍總兵張詩卿,北直隸行省布政使徐仲華,保州知府左光爭、保州兵工廠總管劉玉石、情報部北方司郎中周敏陽以及金陵工學堂籌委會主任、內閣首輔王允老大人之子王成學等。


    周進從開封離開前,將原任豫省巡撫徐仲華大人,打發到了保州任職,此乃一石二鳥之計。


    一是降低徐仲華在豫省的政治影響力,以免徐氏父子在豫省繼續坐大;二來借他的個人聲望,和北直隸行省總督史鼎相抗衡。


    張詩卿、左光爭、劉玉石等,都是年輕人,從資曆和聲望上而言,是遠不如北直隸行省總督史鼎的,也隻有徐仲華大人,曾經割據一方,勉強在史鼎麵前說得起話。


    此時此刻,徐仲華看著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清軍士卒,殺聲震天,不由嚇得兩股戰戰,他隻是一個文官,投靠周進一係也是為了坐享榮華富貴,可不是為了來搏軍功的啊。


    清軍的目標非常明確,來到保州城下安營紮寨的同時,還分出了一部分人馬,很快占據了城外的保州兵工廠、保州紡織廠、保州鋼鐵廠等。


    清軍帥旗更是設在了保州兵工廠,其意不言自明。


    這日傍晚,煙霞滿天。


    張詩卿登上城樓,極目遠眺,隻見城外清軍營帳綿延數裏,旌旗蔽日,殺氣騰騰。那凜冽的殺氣仿佛能穿透清晨的薄霧,直抵人心。


    張詩卿濃眉緊鎖,轉頭看向身旁的保州兵工廠總管劉玉石,聲音低沉卻透著焦急:“劉總管,我之前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那些槍支彈藥、生產原料,還有至關重要的生產設備,可都搬運到城裏來了?”


    劉玉石身形略顯單薄,此刻額頭上掛滿汗珠,眼神閃躲,囁嚅著回答道:“將……將軍,槍支彈藥和生產原料都已順利轉移到城中,隻是……那些生產設備實在太過笨重,拆卸起來極為不易,而時間又太倉促了,還沒來得及全部轉移。”


    張詩卿一聽,頓時怒目圓睜,一股怒火“噌”地從心底躥起,他猛地揪住劉玉石的衣領,將他提至跟前,怒吼道:“劉玉石,你好大的膽子!這是什麽節骨眼兒上,你竟敢如此疏忽!你可知道,一旦清軍查看明白,這些槍支彈藥的生產設備落入他們手中,會是怎樣的後果?要是他們把這些玩意兒都運到盛京,學會了燧發槍生產,這將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屆時,整個戰局都將因你而扭轉,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劉玉石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深知自己犯了大錯,可此刻辯解也是無用,隻能哆哆嗦嗦地垂下頭,不敢言語。


    張詩卿心中殺意頓起,他本就是個火爆脾氣,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此刻真想一刀結果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可就在手掌觸碰到刀柄的瞬間,他的理智回籠了些許。


    劉玉石固然可恨,但他確實是難得的生產管理人才,經他手,保州兵工廠的產量、質量都提升不少。


    而且,這劉玉石還有一層特殊關係,他是周進父親周大福身邊姨娘的親弟弟,這周大福雖然已完全退隱,不問政事,但他畢竟是今上的親生父親,若貿然殺了劉玉石,日後怕是不好交代。


    再者,按照朝廷律法規定,處置劉玉石這樣類比於各部司官級別的官員,必須請示朝廷,自己也無權擅殺。想到這兒,張詩卿咬咬牙,恨恨地將劉玉石甩到一旁,強忍著怒火,低聲道:“暫且留你狗命,待戰後再與你算賬!”


    劉玉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到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張詩卿望著城外清軍,心中盤算著。這保州兵工廠是決然留不得了,絕不能讓裏麵的設備資敵。


    可如今清軍圍城,硬闖出去銷毀顯然困難重重。


    思索良久,他心生一計,趁著清軍剛到,立足不穩,且夜幕將至,正好利用夜色掩護行事。


    夜幕如墨,緩緩籠罩大地,城外清軍營地燈火通明,卻也因初來乍到,巡邏略顯鬆懈。


    張詩卿精選了一隊身手矯健、擅長夜戰的士兵,帶上幾門輕便火炮,悄悄打開城門,借著夜色的掩護,如鬼魅般向保州兵工廠所在方向摸了過去。


    寒風呼嘯,吹過枯草,發出“沙沙”聲響,為他們的行動增添了幾分掩護。士兵們個個噤聲斂息,腳步輕盈,生怕驚動了清軍。


    接近保州兵工廠時,張詩卿發現不遠處有個小土坡,位置絕佳,正好能俯瞰兵工廠全貌,且距離不到兩裏,在火炮射程之內,他當機立斷,指揮士兵們迅速在那兒設置臨時炮兵陣地。


    火炮安置妥當,張詩卿親自裝填彈藥,瞄準兵工廠。他的眼神冷峻,透著決絕,心中默默念叨:“今日毀了這工廠,雖心疼,卻也是無奈之舉,但願日後還有重建之日吧。”


    隨著一聲令下,火炮轟鳴,火光瞬間照亮夜空,炮彈如雨點般砸向保州兵工廠。


    工廠內頓時陷入一片火海,爆炸聲此起彼伏,火花四濺,映照出清軍慌亂的身影。


    他們顯然沒料到敵軍會在夜裏出城反擊,一時間亂了陣腳,倉促組織抵抗。張詩卿見清軍有所動作,一麵令炮兵持續轟炸,一麵指揮士兵列陣防禦,以防清軍反撲。


    清軍很快反應過來,大批騎兵朝著炮兵陣地衝來,馬蹄聲如雷,震得大地顫抖。


    張詩卿見狀,大吼道:“弟兄們,今日一戰關乎保州存亡,務必拚死守住陣地!”士兵們齊聲呐喊,開槍射擊,等對方近身後,又在燧發槍上安上了刺刀,與清軍短兵相接。


    “怎麽槍支上還能安裝刺刀?”清軍大吃一驚,沒有防備之下,很是吃了一個大虧。但他們對保州兵工廠的生產技術,卻也更加垂涎了。


    混戰中,張詩卿身先士卒,手中刺刀舞得虎虎生風,所到之處清軍慘叫連連。但清軍畢竟人多勢眾,眼看己方漸漸不支,張詩卿心急如焚。


    突然,他瞥見清軍左翼出現一個破綻,原來是一支清軍小隊被己方炮火打散,陣型大亂。張詩卿抓住時機,大喝一聲:“跟我衝!”帶著士兵們朝著左翼清軍殺去。


    這一衝,竟如猛虎入羊群,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清軍攻勢為之一滯。趁此時機,炮兵們抓緊時間又發射了幾輪炮彈,保州兵工廠內已是一片混亂,想必一些重要設備已被炸得粉碎,看上去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彌漫在夜空之中。


    張詩卿見目的已達成,不敢戀戰,且戰且退,帶著士兵們撤回城中。


    一路上,清軍雖在身後窮追不舍,但靠著城牆守軍的火力掩護,他們還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保州城內。


    城門緩緩關閉,張詩卿靠在城牆上,大口喘著粗氣,望著城外狼藉的戰場,心中五味雜陳。此次夜襲雖成功摧毀了兵工廠,可保州的危機並未解除,清軍定會瘋狂報複,接下來的日子,怕是更加艱難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於紅樓末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陝甘總督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陝甘總督並收藏重生於紅樓末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