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天價婦人們麵上盡是興奮,趙尋安但覺心中沉悶壓抑,腦海瞬間閃過兩個成語,人性泯滅、道德淪喪!


    “那可是自己肚中骨肉,將之當做易物,便不覺得心痛?”


    聽聞趙尋安言語竟有幾個婦人笑了,之前說話那位卻是搖頭:


    “趙先生怕是從未過過我等賤民日子,災年顆粒無收便野草樹皮也是吃盡,你當易子而食,不過是傳言?”


    “離了山腳村歸了道家,吃穿用度定然遠超,卻不比家裏好過百倍?”


    見婦人說的頭頭是道,趙尋安卻是挑眉,與其它呱婦不同,這位顯見是見過世麵的。


    “可知諸多邪法,都是以嬰孩作祭?”


    趙尋安歎氣說,那婦人卻是點頭:


    “知曉,可那又如何?”


    “五斤麥仁幫了家中老幼,便是千刀萬剮又如何,死一個活全家,如何擇選還用問?”


    言語說的平淡波瀾不驚,可趙尋安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知為甚,仿佛看到支撐世界的基石正在腐朽,萬丈高樓,已然搖搖欲墜!


    “......某趙山河乃正人君子,苟且之事堅決不做!”


    “雖說你等蠻愚,但依舊有言交代,天地之間有大道,因果報應有早晚,雖有延緩,可終究會落。”


    “人倫不可破,今日種下的惡因,必然迎來明日的惡果!”


    趙尋安說的認真,可婦人們卻是撇嘴,隻當是雜言,左耳朵入右耳朵出。


    眼見她們如此趙尋安也是無奈,卻是指了指老院子裏新建的糧倉:


    “我也不與你們虛的,以後有兒女在書院學習的,每月與麥仁十斤,一日不到便扣兩斤。”


    “但若麥仁扣光還不來,我便登門打斷爾等手足,敢來難為我,卻是哪裏養出的臭毛病!”


    如此言語驚得一幹婦人鴉雀無聲,皆知趙尋安這般人物真就說得出做得到,不過再想十斤麥仁卻是笑了。


    家中閑閑無事的小子丫頭來學上等人的學問不但免費,還有上好的麥仁可拿,這般好事上哪去找?


    若是配上野菜雜糧便一家人的用度都夠了,傻子才不來!


    一幹婦人各自拿著個布袋喜滋滋的走了,沒過多久大群婦人前來,千恩萬謝的取了十斤麥仁,趙尋安與她們回禮,態度顯見好了許多。


    與那些心存醃臢的相比,這些心有良念的屬實好得多。


    “東家,真就不明白您為啥與山腳村的村民這般好。”


    大匠把趙尋安的所為看在眼裏,禁不住搖頭說:


    “山腳村之人出身皆是不正,賊、偷、娼、時妖不一而足,之所以無法在鎮子立足,原因正是如此。”


    “您花如此大的氣力修建書院,卻還得與他們錢糧求著來,如此賠本的買賣,屬實讓人想不明白其中道理。”


    見大匠真就困惑,趙尋安拍拍他的肩膀,指著孩子們說:


    “他們出身不好,但生而混沌,作何等人,看的便是如何教化。”


    “若是無人教導不知倫理綱常,天底下,可不又要多出許多不正之人?”


    “我雖是教書育人的先生,但凡說句不嫌自誇的言語,身上本事真就不少,不缺那點束脩。”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您不為財,卻是為甚?”


    大匠有些迷糊的問,兩人言語也是引得諸多工匠閑漢側耳,趙尋安略作思量想起五千年錦繡裏那位先賢的言語,便異常認真的說:


    “我所求浩大,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言語鏗鏘如同霹靂,震得正在忙碌的工匠閑漢齊齊望,便見大日突然從雲層鑽出,與趙尋安鍍了一層金,原本算不得偉岸的身形與他們眼中卻是越來越高大,直至遮天蔽日!


    七十二位弟子也是癡癡的看,雖不能全懂其中意味,可心中盡數升起向往,待得三五十年後,自己也要成為先生這般的人!


    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書院終究蓋好,趙尋安在一幹弟子的簇擁下,與院門掛上黃花梨的匾,上有四個大字,山河書院。


    看著歡呼的自家小子丫頭,圍觀的村民麵上表情各異,緣由也是簡單,兩個月的時間裏孩子們變化屬實太大。


    做事有理行而有矩,言談有度聖賢當樣,自己這做父母的,竟升起隱隱的敬畏。


    “......老六,你覺得你家小子,以後還會跟著你做腳夫嗎?”


    一閑漢輕聲問,老六用力搖頭:


    “大小子如今滿肚子墨水,前些時日馬郎中考較時都被驚著了,說以大小子本事便去鋪子裏當個大夥計都行,每個月怎地也得有幾百上好的朝廷大子兒。”


    “風吹不到雨淋不到又能輕鬆賺大錢,傻子才與我做腳夫!”


    “我那丫頭也是。”


    閑漢點頭,苦笑著說:


    “本當讓她兩三年後與村裏找個知根知底的婆家嫁過去得了,可兩日前隨婆娘去鎮子女衣行幫工,卻是憑得算術文字驚了女掌櫃。”


    “橫豎要她留下當賬房,且開口便是二兩銀子,二兩銀子啊!”


    “便那般大的數目若是我得跪下謝恩,可你知我家丫頭怎麽說?”


    “怎麽說?”


    老六挑眉,閑漢歎氣思量著認真說:


    “心有鴻鵠之誌,燕雀窩巢,不屑安身!”


    “妮兒也太狂了!”


    老六眉頭一陣亂抖,閑漢先點頭再搖頭:


    “是有些狂,可趙先生交的孩子們哪個又不狂了?”


    “可若說是狂也不對,他們是有真學問,與你我這般隻能賣嘴的貨色完全不一樣。”


    “......你想過沒有,趙先生才教了他們兩個月,若是三五年後,會是何等模樣?”


    言語至此兩人齊齊倒吸涼氣,模糊感悟到,自家娃兒的前程怕是遠大至極,恐會超乎己等想象!


    思量至此二人心中既有欣喜也有失落,自己這草雞窩裏竟然孕出金鳳凰,待許久之後,化作鳳凰的兒女,可還看得上草雞一般的自己?


    不說心思諸多的家長村人,掛好牌匾後趙尋安轉身,認真說:


    “這些時日你等學的刻苦,三百千六十日盡掌,吾心甚慰。”


    “自今日後便是大學、中庸、論語等四書五經及君子六藝!”


    “山河書院不止學文識字,更要向武捶體!”


    “但從書院出,入仕為能官,究文為大儒,從武,必為豪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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