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斌回來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七點。


    鍋裏咕嘟咕嘟燉著排骨,滿屋子飄香,聞著味兒就高興,見到坐在沙發上的許青,他頓時更高興。


    “過來交租了?”


    “不,我過來吃飯。”


    “……”


    許文斌的高興心情沒了一半。


    “趕緊洗手準備吃飯。”


    周素芝催促,飯是按照這幾天許文斌回來的時間掐點做的,剛剛好回來洗個手,再坐一下直接開飯。


    “那個水電我自己看了看,一共一百三,一塊兒轉你啊。”許青沒再貧,摸出手機騰騰騰就給老頭子把錢轉過去。


    “不對啊,上個月你用了近三百,這個月怎麽就少了一大半?”許文斌洗著手探頭,狐疑地瞧客廳的許青。


    “不是給我減一半嗎?”許青理直氣壯。


    “減的是房租,關水電什麽事……”


    “行了,減就都減吧,一百來塊錢扣扣縮縮的,你倆有勁沒勁?”周素芝端著菜出來,對這事定下結果。


    也不知道造了什麽孽,攤上這父子倆,都沒消停過。


    “一百多塊能再吃頓排骨呢……”許文斌忿忿,擦幹淨手過來坐下,瞅眼那邊拿著遙控器調台的許青,“快年底了,你工作呢?”


    “剛剛我媽已經問過了。”


    “哦。”


    問過就行,這事上他跟周素芝絕對統一,不用再多廢話。


    等這小子養不起女朋友的時候,自己就乖乖去找事做了。


    “吃飯,還鼓搗什麽呢?”


    “這就來。”


    許青把電視調到中央一台,顛顛去洗手然後盛飯。


    家裏的排骨永遠是最香的,至於為什麽香,也沒什麽特殊技巧,純粹是吃慣了而已。


    帶著薑禾過來嚐嚐就好了……


    坐在飯桌前聞一口香氣,許青差點起了打包的心思,不過轉念又打消掉。


    那妮子估計已經吃過了,正認真加班玩遊戲。


    想到薑禾一臉嚴肅地坐在電腦前操作人物劈劈啪啪亂飛的場麵,他嘴角不自覺地翹起來,看得許文斌直皺眉。


    “你傻笑什麽?”


    “嗯?”許青愣,“我笑了嗎?”


    “……”


    許文斌懶得理,接過周素芝遞過來的碗筷埋頭吃飯。


    這孩子魔症了。


    “咳……爸,你那個遺跡開發的怎麽樣?”許青找話嘮起來。


    “那叫古墓,什麽遺跡?”


    “……我媽說的,我就順口一學。”


    “咋的,開發好了你去盜啊?”許文斌瞄他一眼,“還是想著看看再自己造?你別讓我再看見你搗鼓那什麽唐朝的草鞋,下次見了直接找小浩子給你抓起來,不幹正事。”


    得,許青不想嘮了。


    要告訴老爹自己家裏有個一千多歲的人,估計他得直接炸毛,連夜給自己送南山二院去。


    “什麽草鞋?”周素芝好奇,嘬嘬筷子瞅瞅倆人。


    “上次我過去,他拿個破鞋和我說是唐朝的。”許文斌說起這事,還有點可樂,轉向許青道:“你怎麽不說是劉備編出來的呢?”


    “……”


    許青認真啃自己碗裏的排骨。


    “還開元,你那個劍是不是也開元的?哦,你就晚上不睡覺,像小說裏一樣坐著時光機嗖一下去唐朝拿過來的是吧?嶄新的……”


    “那不是破破爛爛的嗎?”


    “是你穿破的!”許文斌瞪眼,“破和破能一樣嗎?”


    “……我穿不進去,太小了。”許青聳聳肩,“吃飯吃飯,那就開個玩笑,哪有什麽開元,有的話我不就發了,直接把你的房子買下來。”


    “我不賣你。”


    “那我買別人的,你房子鬧鬼,我還不想買。”


    友好洽談持續到一頓飯結束,許青收拾碗筷進去廚房洗幹淨,其他的盤子碗什麽的周素芝來處理。


    長大了再待在家裏總感覺有些多餘,啥事也沒有,一家人說說話在飯桌上就說完了,吃完飯擠在沙發上一起看電視聊天的場景雖然美好,但平時真沒那麽多閑心,也沒那麽多話聊。


    倒不如他們老兩口自己湊一塊,反而更有話題,還能八卦一下小區裏的家長裏短,人情往來。


    左右看看沒什麽事做,見許文斌收拾公文包從裏麵拿出一疊資料進書房,許青跟過去瞧瞧,一堆看不懂的論文。


    “下班了您就歇息歇息,回來了還整這些累不累。”


    “我樂意,總比你整天無所事事強。”


    “怪不得我媽天天出去打麻將。”


    “……”


    許文斌側目,“皮癢了是不是?”


    “得得,您研究吧,我回去了。”


    許青扭身出門,到廚房和周素芝打個招呼,正準備離開,目光掃過櫥櫃旁的一個塑料盒子,頓時止住腳步。


    盒子裏是一層清水,一大塊薑,還有一蓬翠綠的葉子。


    “媽,這是薑?”他瞅著那葉子有些驚訝,盒底確實是一大塊薑。


    這玩意看起來比富貴竹也差不了多少,還挺好看。


    “是啊,聽說吃這種對身體好,我就種了個……誒,你幹嘛?”周素芝一把打開他的手。


    “分我一半兒,我也拿回家自己種種。”


    “自己買去,又不貴。”


    “不會啊……哎呀分我一半,反正還能長出來。”


    許青死乞白咧的分了一半薑出來,出去客廳找個盒子裝著,“這是不是放點水就好?”


    “你在超市隨便買塊新鮮的,丟水裏它自己就發芽了。”周素芝揮手驅趕,又從桌底下拿出一大塊薑,切一刀扔進塑料盒裏,“就這樣不用管了。”


    “學會了!”


    許青捧著薑左看右看,薑苗……薑禾……嘿,這玩意她肯定有興趣養著玩。


    一會兒回去給她……看……許青忽然愣住。


    “幹什麽?都這麽晚了還不回去?”周素芝整理好廚房,轉身正要關燈,就見許青杵在那兒想些什麽。


    “……”


    許青看看自己老媽,再瞅瞅手裏的盒子,抬頭想了想,不確定道:“媽,我好像……戀愛了。”


    他嘴唇有些幹澀,抿抿嘴,對自己的發現還不是很確定。


    感情就這樣突如其來?


    有點草率了吧……


    “你倆都住一塊兒了,什麽叫好像?”周素芝一臉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沒發燒吧?”


    “……沒有,我先回去了。”


    許青招呼一聲,扭頭往外走,“你們早點睡,別讓我爸睡太晚。”


    對一千多年前的女孩心動了?還是饞……哦,不饞,不敢饞。


    這事得慎重考慮一下。


    外麵,月明星稀。


    他一路下樓走出小區門口,被夜晚的涼風一吹,寒意乍起,不由縮了縮身子,頭腦也清明不少。


    雙手揣進兜裏仰頭望向夜空,彎彎的月牙掛在天邊散著清冷的光輝,許青深吸口氣,再慢慢吐出來,若隱若現的寒霧從嘴邊溜走。


    心跳有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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