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


    已經為人夫的許青,依然沒有蓄須的習慣,盡管薑禾好幾次都試圖勸他留胡子,他也沒有留過,每次刮得幹幹淨淨,好像這樣做他就能年輕似的。


    要準備當父親了,經曆過一開始的糾結之後,他心情慢慢變得喜滋滋的。


    男孩?


    還是女孩?


    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既然無力挽回,隻能調整好心情迎接它。


    電風扇嗚嗚吹著風,炎熱的夏天讓人心裏憑空多出來幾分煩躁。


    不同於老房子一樓的陰涼,頂樓被太陽直曬,熱氣透過屋頂照進來,有風的時候還好,在沒有風的午後,隻能背心褲衩電風扇,要麽就躲臥室開空調。


    薑禾沒有在家陪他吹空調午睡,他自己也懶得躺在臥室裏,開著電腦和王子俊聊天。


    周素芝閑的沒事過來,左瞅右瞅,許青不用看就知道她在找什麽。


    “薑禾出去了。”


    “這麽熱去哪了?”


    “釣魚吧。。”許青隨口道,這種天氣在江邊陰涼處拿個魚竿是不錯的選擇。


    “懷了孕還釣魚,你們這……”


    “肚子又沒大起來,現在就開始躺著養胎?”


    “別人家都放生。”周素芝嘟囔一句,停了一下繼續道:“你怎麽沒去?給你車就是你們方便,她自己會不會累著?”


    許青聞言差點笑出聲,“她累?她現在精力旺的和牛似的。”


    家裏有三個交通工具,一個平衡車,一個滑板,還有輛汽車。


    薑禾最中意的還是滑板,雖然坐在車裏不會熱也不會曬太陽,但一點也不自由,往那兒一坐和傻子一樣等許青停車。


    得知她的想法之後,許青隻能說不愧是薑禾,腦回路都和別人不一樣。


    孕婦天天拿著滑板哧溜亂跑,估計薑禾也是頭一個。


    “秦浩那邊也懷孕了,你們要不要訂個娃娃親?”周素芝逮著許青八卦。


    “耗子不會懷孕,他媳婦才會。”許青坐在電腦前頭也不抬地道。


    “你廢話這麽多。”


    “娃娃親那都老傳統,陋俗,早該摒棄的東西,現在向往自由戀愛,訂什麽訂……到時候我兒子帥的不行,他們生個小胖妞黑黑的,我不得被兒子埋怨死?”


    “誰就黑黑的?”周素芝忍不住拍他一巴掌。


    “那反過來,他們生個大美女,我這邊一個又矮又醜,那不是被嫌棄死,就是被人笑死,不管什麽情況都不好,等到時候讓他們自己去鼓搗……要是都生女兒或者兒子,拜個把子還差不多。”


    許青估摸著秦浩那邊也差不多就是這兩個月,再沒動靜的話,那指定是有毛病了。


    和他們不一樣,這邊是薑禾故意坑的,他沒打算要,秦浩那邊一直在莽著勁兒趕緊生個孩子出來鬆口氣,不然都太晚了——對於秦浩那個傳統到骨子裏的家夥來說,三十歲才生娃的話,丟了好幾輩的臉。


    周素芝過來本來也沒什麽事,到處瞧瞧,沒見著薑禾,本來有些該提醒的東西,她看看許青,沒讓這貨幫忙傳話。


    “沒事多出去走走,天天悶家裏,不如人家薑禾運動的多。”


    她撤之前還不忘嘮叨,這家夥天天坐電腦前也不見胖,有點不科學。


    “她是孕婦,本來就該多運動。”


    “你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是在上班,出去玩了怎麽賺奶粉錢。”


    “……”


    周素芝不想和他說話了,還是薑禾好,說話都讓人高興。


    出門等電梯,數字一跳一跳的,到了頂樓電梯打開,裏麵薑禾抱著滑板出來,一臉愉快。


    抬眼見到周素芝,她更高興,“媽!你過來了?”


    “啊……”


    周素芝應一聲,目光放到她滑板上,愣了愣道:“玩滑板啊?”


    “嗯,出去逛逛。”


    “……”周素芝就覺得哪裏不太對。


    “懷孕了……該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這個東西少玩一點比較好,你看孕婦身子都挺弱,這要是磕了碰了,是吧?要去哪就讓許青開車送你,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剛出門的周素芝碰見薑禾,又不打算走了,還看到她的滑板,一邊苦口婆心地勸一邊又回了屋。


    薑禾嗯嗯應著,給許青打眼色,許青裝沒看見,繼續鼓搗自己的電腦。


    還以為懷孕是多麽好玩的事?


    這個就叫作報應。


    和滑板說byebye吧。


    “其實就是偶爾踩一下,這是許青的,平時都是他玩。”薑禾把自己的寶貝滑板塞給許青,又試圖讓他背鍋。


    “嗯,之前買來沒怎麽用過,她看見了就想踩著溜逛,媽你帶回去吧,給我爸看看他用不用,閑的時候活動一下,對健康有好處。”許青轉手塞給周素芝。


    周素芝一點都不客氣,聽到這話拍了下手,“好!讓他運動一下能防老年癡呆。”


    接著就轉頭尋摸袋子,是真打算把這玩意帶走,剛剛看到薑禾抱著滑板她心尖跳了一下。


    薑禾懵了片刻,才發覺自己的寶貝要離自己遠去了,忍不住怒瞪許青。


    劈嘭!


    “嗯?”周素芝回頭,表情迷惑,剛剛什麽聲音?


    “好大一隻蚊子!”


    許青甩著手道,薑禾的手勁太大了。


    “古裏古怪的。”


    周素芝皺了皺眉,看看安靜正坐的薑禾,沒好氣兒地白他一眼。


    滑板被周素芝拿走了,她平時打麻將算是個休閑活動,許文斌不會活動,沒事的時候就往書房一坐,如果不用吃飯,他能坐一整天不帶動的,和許青簡直一脈相承。


    父子倆一個抱起電腦不撒手,一個坐進書房不出來,就這還互相看不慣呢,周素芝自己才是家裏那個最正常的。


    等送了周素芝出門,薑禾趴在露台上不舍地看著自己滑板遠去,感覺到一陣心痛。


    “許青!”


    “叫老公。”


    “你出來!”


    “我不出去。”許青搖頭,“外麵熱。”


    “出不出?”


    “……”


    劈啪咚嗆!


    冬瓜趴在窗台看倆人在外麵跳來跳去,甩著尾巴移開視線。


    一場友好而又激烈的交流之後,薑禾心裏舒服了,進去書房把沒看完的明朝那些事拿出來,繼續胎教。


    胎教就是看書,聽音樂,小說也是書,沒毛病。


    切磋也是胎教的一種……薑禾意識到這點,轉頭看向許青。


    “哎呀,給你買個新的,別看了。”許青悻悻地道,“等四個月大就不能玩了,肚子鼓起來再玩那個,別人會覺得你是個瘋子。”


    “我又不是挺著大肚子,現在都沒鼓起來。”


    薑禾不滿地念叨,低頭看看,小腹還是平平的。


    ……


    沒有等到四個月。


    臨近國慶時,才三個多月,許青驚訝的發現薑禾的肚子有點鼓了。


    “你不會是吃撐了吧?”他嘖嘖稱奇,一雙手在薑禾的肚皮上摸來摸去,還把耳朵貼過去試圖聽到什麽動靜。


    “沒有,我都吃七分飽……”薑禾表情奇異地盯著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聽到什麽了?”


    “什麽也沒聽到。”


    “……那你裝模作樣的聽,起開。”


    薑禾伸手就把他扒拉到一邊,然後自己把手放上去,閉著眼感應。


    等了片刻。


    許青忍不住出聲問:“感覺到什麽了?”他覺得習武之人應該會更敏感一點。


    薑禾搖頭:“什麽也沒感覺到。”


    “所以就是因為吃撐了才鼓起來吧?”許青道。


    “都說了我才吃七分飽!”


    “可是你都吃四塊餅了,醫生說要少食多餐。”


    “按我的飯量來說,這就是少食。”


    “醫生說少食應該是要再少一點……我們再去問問醫生吧,順便做個檢查。”許青也不忍心看薑禾沒吃飽的時候很委屈的樣子,又擔心她吃撐了,這個飯量怎麽想怎麽都有點奇怪。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該到產檢的時候了,從第八周開始定期檢查,這倆貨啥都不懂,什麽都謹遵醫囑,百度的東西隻能看看,當不得真。


    兩個人沒耽誤,換一身衣服出門,下樓開車到婦幼保健醫院,掛號產檢。


    有許青陪著,薑禾對醫院沒那麽抵觸,之前都很不喜歡來醫院,那種消毒水的味道很難聞。


    “平時多活動,散散步什麽的,不要整天坐著就好。”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推推眼鏡隨口囑咐。


    “嗯……練拳的話會不會運動量太大?”


    醫生動作滯了一瞬,抬頭道:“什麽拳?”


    “搪手拳。”


    “?”


    “就是……我給你示範一下看看。”


    “不用,那個,最好就是散步,什麽拳不要亂打。”醫生及時製止了許青的奇葩動作。


    “是真不能練是吧?”


    “對,不要練。”


    “你看,我就說了吧,不能亂動武,你再打我小心孩子。”許青朝薑禾道,懷孕了也不知道安穩一點,還和以前那樣喜歡切磋。


    “……”


    薑禾側著頭不看他,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還是能感覺出來的。


    醫生拿著筆在手上轉了一圈,沉吟一下道:“其實稍微活動一下也不礙事。”


    “這個肚子……好像得四個月才能顯懷吧?怎麽她這提前了大半個月就鼓起來了,這個也是因人而異嗎?”


    許青摸著薑禾肚子問完,就見醫生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還是說……”他試探道。


    “雙胞胎。”


    “啥?”許青和薑禾都愣住了。


    ……


    出門坐上車,從醫院離開。


    薑禾待在副駕駛,摸著肚子側頭,許青臉上的笑就沒下去過。


    “有那麽高興嗎?”


    “廢話,雙胞胎啊!我真厲害!”


    “明明是我厲害。”薑禾轉頭看向車窗外,頓了一下道:“醫術這麽神奇嗎?這才剛剛鼓起來就知道是兩個。”


    “這算什麽,還有更神奇的,能知道是男是女……隻是規定不能告訴我們。”


    “為什麽不能告訴?”


    “這就說來話長了。”許青手指敲著方向盤,頗有些意氣風發。


    雙胞胎!


    兩個!


    “省事了,不用一個一個生。”薑禾感慨道。


    “呃……”


    許青花了一點時間也沒能理清薑禾的腦回路,什麽叫省事了?


    “你想生幾個?”他不由問。


    “一個。”


    “我不信。”


    “就是一個,結果多出來一個。”薑禾低頭,掀開衣服看自己小肚子。


    裏麵有兩個小人兒,再過半年多就會跳出來。


    感覺真神奇。


    倆人一起造的。


    每想到這裏,她就覺得這個世界很奇妙,怎麽會有這麽神奇而又厲害的事呢?


    兩個人隻是蓋著被子那個什麽,就會有小寶寶了。


    薑禾半眯著眼睛,把衣服重新蓋好,免得肚子受到涼,然後抬起頭來,兩隻手交錯在一起哢吧哢吧發出幾聲脆響。


    好像做夢一樣,從拿著劍闖蕩江湖,到現在懷孕每天琢磨怎麽胎教,不過短短不到五年而已。


    “你有沒有……就是……有時候忽然感覺不真實。”


    她問道。


    “不真實?經常有啊,我好多次都懷疑你是不是妄想症,或者我是不是妄想症。”許青隨口道,“要不是你一身功夫都是真的,我估計已經把你當成騙子從一開始就套路我了。”


    薑禾摸著肚子沒說話,隻側頭看著窗外。


    “這不是回家的路。”


    過一會兒她才開口,醫院這條路已經走過好幾次,


    “去咱媽那兒,雙胞胎得當麵說,看她表情肯定好玩。”


    “是嗎?”薑禾想到周素芝的反應,也忍不住笑了,旋即挺了挺胸。


    在她一無所有的時候,寄在許青籬下,吃穿住行都要依靠他,這個家就接納了自己。


    “前麵那是不是黑壯子?”


    “黑胖子更順耳一點。”許青總覺得黑壯子這個詞很別扭,黑沒錯,壯也沒錯,但組合起來……怪怪的。


    秦浩陪著於麗在小區花壇邊上慢悠悠踱步,許青停好車下來。


    最低級的活動項目,不如薑禾和他切磋來得高級。


    “沒上班?”


    “晚班,陪著孕婦活動一下。”秦浩答道,他也不是很懂,肚子都沒鼓起來,為什麽就要開始活動了,於麗還扶著腰一副很累的樣子。


    不過既然她想逛,那就逛吧。


    薑禾眨了眨眼,也扶著腰走路,肚子還往前挺。


    “你家預產期什麽時候?我覺得比我們這個快。”秦浩暗道被許青忽悠了,當初一口一個不急,結果肚子都開始鼓了?


    “比你們快多了。”許青嘿嘿一樂。


    “有多快?還能快一個月不成?”秦浩嗤一聲。


    “比你們快一個。”


    “嗯??”


    秦浩看許青嘚嘚瑟瑟的背影,費解地撓了撓頭。


    快一個什麽?月?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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