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四個演員的合同是需要開拍現場簽的,因為大概隻拍一兩天,除去群演外,對於那幾個主演來說相當於一個小活。


    若是相熟,甚至隻需要口頭約定。


    為了表示重視,兩個小演員王家銘、何宜都被家長提前送達了拍攝現場,合同也是監護人直接代簽。


    “少一人,男演員呢?”周勉抬頭,目光在人群裏搜索,“孟文鴻,人來了沒有?來了應了一聲。”


    周勉一連喊了三遍,發現現場沒人,打電話也接不通。


    失聯?


    幾乎是同時,周勉當時冷汗就下來了。最好是遲到或是睡過頭了,別昨晚出事或者直接放鴿子了。


    如果是後者,指定會影響拍攝進度。


    這時,孟文鴻忽然一個電話打了回來。周勉低頭一瞧,連忙接通,還沒等對方說話就是一句,你人在哪?


    “醫院,不好意思啊,周哥。”孟文鴻聲音虛弱,語氣滿是歉意,“昨晚吃壞肚子了,急性腸胃炎。”


    “昨晚?你怎麽不早說呢?”


    對方支支吾吾,左右言他,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掛了電話,周勉找到了許青焰。


    “許導,孟文鴻那小子跳車了,估計接到了新的活。”


    桌上最後一份演員合同還沒簽,根本拿他沒辦法。孟文鴻這麽做最多算是不道德,並不需要負法律責任。


    現場好幾個人都站在那,離得太近根本沒法小聲。再者這事也瞞不住別人,馬上就要開拍了,男演員不見了。


    “跳車了?”


    沈矜月丸子頭一晃一晃的,昨晚被許青焰一句蝦頭女氣得不行。後半夜才睡著,起太早有點迷糊。


    “什麽意思?放鴿子?”


    “嗯,明明昨晚才約好,今天就爽約了。”裴暮蟬的臉色也不算好,畢竟今天順利的話,隻需要拍一天。


    關於這一點,許青焰昨晚在飯桌上也強調過了,最快一天拍完。


    真有突發狀況就算了,可對方明顯隻是跳車,純屬於不講信用。甚至明明可以昨晚打招呼,非要拖到今天才說。


    “他應該去了劇組,昨晚群裏有人發了。”孫夢雲怯生生的道,“《珠簾玉夢》劇組要招幾個太監宮女。”


    “太監?”劉和明聽見了幾人的談話,“雖然是大劇組,但他應該也搶不到什麽露臉的角色吧?”


    “那邊給的價錢更高嗎?”


    “更少,但應該能多拍幾天。”孫夢雲搖頭,搭檔不見了,她情緒也不高,“許導,今天我的戲份拍不了嗎?”


    位於風暴中心的許青焰沒什麽太大反應,收了手機道。


    “正常拍,找了另一個男演員,等會就過來。”


    聞言,所有人都愣住了。


    從周勉遞消息過來,再到眾人義憤填膺,最後迷茫轉頭詢問他。攏共也才五分鍾不到,還不夠抽支煙的時間。


    可等眾人將目光轉向他,卻發現許青焰已經一臉平靜把問題解決了。神色冷峻,不苟言笑,線條分明。


    讓人不由吞一口唾沫,導演的壓力撲麵而來。


    這速度,這執行力嘖。


    “這麽快?”沈矜月吃驚。


    “嗯,別站著了,先化妝吧。”許青焰坐在導演椅裏,打開了電腦,轉頭對周勉道,“去催催群演,問他們什麽時候到。”


    “哦哦,好。”周勉亦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邊打電話一邊轉身往外走。


    許青焰剛才那一手真是驚到他了,倒不是因為許青焰提前準備好了備用男演員,一個合格的導演都會考慮到這一點。


    他了解許青焰,很清楚他從頭到尾隻是一個素人。頭一回幹導演的活,又是頭一天開拍,什麽都是人生第一次。


    遇上這種情況,即便早有準備,多少也該罵上兩句。


    可人家呢,五分鍾不到和備選男演員聯係上了,當場就把問題解決。一句關於孟文鴻的話不提,仿佛那人從來不存在。


    三句話定軍心,排任務,指揮人。


    毫不誇張的說,許青焰這種魄力氣質,周勉隻在大導演身上見過。大導演坐鎮片場,跟個暴君似的。


    眼裏沒有人,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導演的工具,如臂揮使。


    嘿,還真有天生的導演?


    周勉收起了最後一絲輕心,不再把這項目當做一個小mv來做。而是打起一萬分精神,認認真真的工作。


    別人他不太清楚,但他不想因為態度不正被許青焰劃為不靠譜的那一類人裏。


    娛樂圈日新月異,新人崛起的速度非常快。既是最開放的行業,同時也是最傳統的行業,接活基本靠平台靠人脈。


    許多小助理翻身,都是靠投資新人導演開始。資源攢著就是拿來梭哈的,又不是收藏,看到合適的苗子要勇於梭哈。


    周勉這麽多年,花了那麽多錢喝酒買單。說實話,他認識了這麽多人,到最後發現沒一個有用的。


    試衣間,許青焰一個人靠門口等著。


    裴暮蟬穿上了旗袍,臉還有些紅。她側身對著許青焰,肩膀微微縮,躲避著來自某人的炙熱視線。


    “太太小了。”


    “嗯?我看不小啊。”許青焰一臉疑惑。


    “”裴暮蟬一臉無語,捂著胸,眼神複雜的掃了一眼某人,“我的意思是,這身衣服太小了。”


    “哦哦,再換一身吧,幸虧早有準備。”他道。


    最後又看了一眼,被狠狠瞪了回來,隻能幹笑。以前沒發現,胸前墜著竟然如此,完全滿足所有幻想。


    不多時,裴暮蟬又換了一身月色的旗袍,我見猶憐,不可方物。頭上戴著珠寶頭飾,月光一般素雅淡麗。


    “這件可以,就這件吧。”他果斷開口道。


    “這行嗎?”


    她低頭,至少視覺上身材沒那麽誇張了。


    旗袍腰圍沒換大,會顯得很壯。隻是換了一套顯小效果的內衣,硬生生把f穿出了b的效果,不然旗袍穿不出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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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狀一般都和內衣有關,要想要圓潤的韓漫風,買個舒容杯就可以了。


    “嗯,可以的。”許青焰往外走,朝著她擺了擺手,“走吧,很好看,調整一會,可以直接準備拍了。”


    群演到場了,林川托人從曲藝班找來的,老師傅和一群半大小子都有了。不需要磨合,換上民國的衣服就能開拍。


    群演作為背景牆,不需要太出彩,做點練功的動作就好了。


    許青焰早帶著人把空鏡給拍了,裴暮蟬是帶著妝來的,換身衣服就能開始,其餘演員上妝也簡單。


    替補男演員半小時不到就到了,叫陸棟。


    身形與孟文鴻有些相似,身板大一些,樣貌比不上。沒有那股文縐縐的氣質,但麵部線條明朗,有從軍那股氣質。


    裴暮蟬作為mv歌手講述人,鏡頭會一直跟隨她的步伐。歌聲自然是後麵配上去的,現場也隻有兩個鏡頭需要對對口型。


    鏡頭再從那對小演員身上,轉到那一對青年男女演員身上,完整見證一個故事。


    周勉拿個單子,站在許青焰旁邊念。


    “服裝都發完了,群演二十三人,道具有都準備好了。”


    “都準備好了,那就開始吧。”許青焰進入工作狀態,坐在監視器那盯著,分鏡之類的他昨天早就交代過了。


    “安靜!開始試拍了!”


    “準備!開始!”劉明和不知道從哪弄來一個板,興致勃勃打板。


    場記寫著場次與鏡頭,拍小成本mv也可以不用,隻是後期剪輯會方便一些。


    許青焰分鏡畫了一大堆,與攝影師的溝通完全沒問題。


    本來拍一個小mv,被他們活生生整成了小微電影大製作。沒辦法,誰讓導演這麽認真,在場的人也隻能認真。


    沈矜月一開始本來還打算湊湊熱鬧,見許青焰一臉嚴肅。臉上露出她從未見過的另一麵,迷迷糊糊也不敢說話了。


    看看他拿個喇叭在那指揮人,她亦是站一邊大氣不敢喘。隻感覺許青焰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到底哪裏不一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有種人類進化落下她的感覺。


    鏡頭拉長,廂房裏光線昏暗,門從外麵被推開。一道金色光線慢慢移動,照亮了牆上掛著的“同光十三絕”的畫卷。


    座椅板凳寥寥幾隻,兩個小小的身影拉長,鏡頭仰拍。小小的人顯得大,身上穿戴著簡單的裝飾,懵懵懂懂。


    男孩王家銘虎頭虎腦,手裏攥著一根短棍。少女單眼皮,手裏捧著練功的紅繡球,衝著鏡頭露出了純淨的眼神。


    疑惑中帶著一絲欣喜,不染塵埃。


    兩個誤入練功房的小孩,看見了戲台上光影,從此埋在了一顆種子。鏡頭轉入樓內,群演飾演練功的弟子。


    耍花槍練功,咿咿呀呀的京劇戲曲背景聲。弟子們抑揚頓挫,大聲念著富連成訓詞,老師傅來回巡視。


    “我輩既務斯業,便當專心用功,以後名揚四海,根據既在年輕。”


    王家銘飾演的男孩趁著練功的空隙偷懶,忽的被樓上紅繡球砸了頭,仰頭是少女一晃而過的笑臉,隻有那一條辮子的影子。


    場景一幕幕換,拍攝無比順利。


    許青焰不怎麽講表演,孩子太小理解不了。他每次隻說短短一兩句話,每次都說在點子上,竟順利將小演員鏡頭全都拍完了。


    中秋月圓,白天拍夜景隻能靠後期摳圖了。


    兩個小演員坐在道具屋頂上,四周都是綠色的幕布,小心翼翼的掰開了一塊月餅。鏡頭拉遠,隻剩兩小無猜的剪影。


    “哢!”


    結束了,所有的準備工作完成的都不錯,燈光提前打好了。一路拍下來竟然沒碰上太大麻煩,小演員的鏡頭不到一上午全拍完了。


    攝影師是林川那邊找來的人,跟過劇組的。


    一開始沒把這小成本mv太當回事,直到拍了六個鏡頭之後,他這才算是徹底服氣了。這分鏡畫的,這拍攝速度。


    低成本大概可能是靠擠時間壓縮出來的,但質量一點也不低。往哪個角度挪,用內返拍,要什麽效果的燈光。


    林林總總,說的一清二楚。


    哪怕許青焰用詞不是那麽專業,偶爾說出的話顯得有些外行。但人家描繪得清楚,再不行就給你畫出來。


    這一手畫分鏡的功夫徹底把攝像師看服氣了,不得不承認,腦子沒點貨根本表達不出來如此清晰的思路。


    拍攝由簡入繁,難度也慢慢在提升。


    裴暮蟬入鏡,靠著以前積攢下拍mv的經驗,極為順利的拍完了第一場。然後輪到男女青年演員上場,開始出問題了。


    布景在一個廂房裏,兩人帶著妝腳步微挪,素衣練習。邊上掛著一摞摞黑綠藍白的戲服,正是薛平貴與王寶釧的戲。


    表現一出戲外人,戲中情。


    “陸棟,肩膀不要塌,看向孫夢雲的眼神要柔和。”


    “孫夢雲,你神情也要自然一些。”


    “哦哦,好的。”


    “重來!”


    一連中斷了幾次,許青焰也不說話了。揮手讓兩人休息,自己蹲在監視器前麵來回的看那兩條失敗的鏡頭。


    陸棟眼神有點呆,模樣倒是不差,讓他拍出心動的眼神著實有些難為他了。


    孫夢雲好一些,至少把驚喜表現出來了。可雖然眼裏有驚喜,卻沒有一絲緊張與悸動,不像曖昧像是看見了親生哥哥。


    捏嘛,兄妹重逢。


    想表現出情竇初開,曖昧悸動,拍來拍去演員也進不了狀態。


    見拍攝卡住,裴暮蟬換了鞋,免得累腳。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月白色的旗袍,盈盈走到了許青焰邊上。


    沈矜月就像是個隨身掛件,黏著裴暮蟬跟了過來。


    “怎麽了?”她問。


    “沒事,遇到一點困難,我琢磨琢磨。”許青焰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襯孫夢雲的眼神直接看過去,再慢慢往後收


    “要拍出什麽效果?”她問。


    時間快挪到了正午,氣溫慢慢升高,廂房內外都熱。


    裴暮蟬手腳四季都涼,本身也不太出汗,臉頰映著光依舊泛著冷色。妝容沒花,鳳尾長眸壓著柔和的溫婉。


    許青焰正要回答,扭頭微仰正好對上了她的目光。她五官端正秀氣,紅唇齒白,目光疑惑帶著一絲不明朗的笑意。


    “拍心動。”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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