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宜市火車站。


    九月下旬天氣悶熱,白錦澤蹲在馬路牙子上,臉上戴著口罩。即使落魄了也是帥哥,總能讓來往的人多看幾眼。


    手機震了震,他接起了電話,沒等對方開口,直接先甩了一句國粹。


    “草你媽的,老子把錢還掉了。”


    對方怔了怔,隨後也是破口大罵,白錦澤又頂了回去。兩個人友好交流了兩分鍾,噴出的話一句比一句髒。


    “你看看你現在還有個明星樣嗎?”對方怒其不爭道。


    “去你媽的明星,誰害我變成這樣的?”白錦澤眼角都紅了,“老子出道,你跟我說走鮮肉路線。”


    “勾心鬥角都是誰教我的?我以前是這樣的嗎,你他媽說我沒明星樣,信不信我把伱媽吊起來*!”


    退圈之後,白錦澤徹底想明白了,放棄瑪麗蘇人設。這幾年活得跟做夢似的,不是被欺負就是欺負別人。


    在娛樂圈的大染缸裏黑了又綠,最後踢到了鐵板,落了個白茫茫的下場。


    他幹完那些髒活之後,悶頭接了幾個沒人幹的活才把網貸還完。人已經回到了老家,不打算再出去了。


    “是,你現在什麽都沒了。”經紀人壓了壓脾氣,道,“那你甘心就這樣放棄了,不想把失去的拿回來?”


    “什麽意思?”白錦澤愣了。


    “我這裏有個活,你可以跨行說唱。”經紀人侃侃而談,“入了這行,你那點黑料都不算什麽。”


    “說唱?我不會啊。”白錦澤一臉懵逼,哥們都畢業了,怎麽入得了行。


    “你不會沒關係,新手往往比老資曆更能混得開。回來吧,撿金條一樣。我找個人給你培訓一下,一個月就能出道。”


    “滾吧!”白錦澤掛斷了電話,又罵了一句c語言。


    他站在路邊,想打一輛網約車。手還未點開軟件,心裏卻驀的湧現出一陣無盡的空虛,鬼使神差的點開了許青焰的賬號。


    距離熱搜已經過去了三天,那人粉絲一夜漲粉一百五十萬。


    可爆紅之後跟消失了似的,賬號底下就掛著那兩條罵節目組的帖子,個性簽名是空白,資料也是空白,甚至連頭像都換上了一片空白圖片。


    唯一亮著的,隻有《戀愛獵手》官方認證的男嘉賓橙色標識。


    白錦澤盯著那粉絲數,沒由來的湧現一個念頭。或許那人隻要多發一條討喜的營業帖,粉絲數還能增加一百多萬。


    可他轉念一想人家寫詞曲的,要營什麽業。


    那七首歌,白錦澤也抽空聽過了。他聽完就想跳河了,不想去麵對這一團亂麻的失敗人生。


    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小醜,許青焰這一首寫歌的能力,顯然不是上戀綜那幾天就練成的,人家是有備而來。


    不是,哥們,你早說你會功夫啊!


    本以為捏到了軟柿子,可誰知道是慧眼識英雄,好死不死從一群瘦的皮包骨似的乞丐裏挑中了有槍的那個人。


    以前的日子裏,總有人念叨,娛樂圈是個很傳統的圈子。不要想著上一個綜藝就能爆火,熱搜不是想上就上。


    確實,有本事的人都得靠整活出名,更不要說沒本事的了。上不了熱搜,是因為活不夠大,自身不夠硬。


    現在許青焰踩著所有人硬起來了,自己碎了個稀巴爛。指使自己幹蠢事的紀晨依舊風生水起,真想


    真想給他媽一拳。


    紀晨對了,紀晨!怎麽把這個癟三給忘記了,白錦澤也不急著打車了,翻出手機找到了許青焰的聯係方式。


    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嘟嘟兩聲他就後悔了。恨不得罵自己一聲腦殘,自己一個陌生電話能打通才怪了。


    然後,神奇的接通了。


    “白錦澤?”


    他懵了,這人怎麽接著得這麽痛快?


    “是我。”


    白錦澤接通了,忽的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腦子一熱打過去,隻是不甘心看紀晨三不沾,覺得必須說點什麽。


    “有事?”許青焰語氣平靜,沒有任何不耐煩。


    聞言,白錦澤心裏幾乎產生了一種錯覺,許青焰是個好說話的人。可惜現實都是反著來的,這人比誰都凶戾。


    “我手上有紀晨的黑料,你想報複紀晨嗎?”


    嘟,電話掛斷


    許青焰從一個素人再到詞曲,再到靠mv懟節目組一夜爆紅出圈之後,他能很明顯的感覺身邊的變化。


    簡單來說就是,入行了。


    娛樂圈本身就是一個沒有門檻的地方,有靠簽約公司出道。還有人靠選秀出道,本質上都是快速獲取資源。


    極少有人像他那樣,靠流量博出位,然後迅速紮穩腳跟。這種手段一般是網紅才會用的,然後拐彎抹角直播帶貨。


    許青焰好比是扛著火箭筒跑進了土匪窩,端了一個黑衙門。由於火力比官府還強,於是被朝廷承認正規軍身份。


    他還是那個他,爆紅那個晚上,他依舊是草莽。抱著不服就幹生死看淡的態度,直接攻擊節目組。


    隻是現在許青焰已經不需要以身入局了,也不需要處心積慮的到處下場和人撕逼,遊戲規則已經變了。


    紀晨背後是西良樂隊,是星辰娛樂公司。數之不盡的死忠粉為他們搖旗呐喊,幾乎是行走的印鈔機。


    如果幾個黑料就能把紀晨扳倒,那娛樂圈幹脆改名叫玄幻圈算了。


    “紀晨,小癟三,等著吧。”許青焰喃喃自語道,“你找人黑我,哥們找人捧你,給你他媽釣成翹嘴。”


    “你做初生,哥們做善人。”


    翌日。


    許青焰提前與電視台的陳玲約好見麵時間,林川前兩天轉告了。再三詢問對方可靠後,他決定先見見麵。


    熱搜的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了,《我是歌王》節目組試圖賣慘結果滑鐵盧被噴了之後,就開始裝死了。


    在拒絕了一批人之後,還堅持給許青焰打電話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饒是如此,他還是換了一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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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林川說的大領導的事情,並未見任何影子。候學恒沒聯係他,大概率是沒戲了,不過他本身也沒抱什麽期待。


    他抵達咖啡店的時候,陳玲已經提前到了。


    白襯衫、黑色套裙、大長腿絲襪、高跟鞋,臉上化著淡妝,標準的職場打扮,陳玲整個人透著一股知性美。


    許青焰長期和裴暮蟬混在一起,天天看小腰大胸,時常見的是林晚粥、沈矜月,審美閾值已經被無限拔高。


    “你好,陳小姐對吧?”


    “是,許老師請坐。”


    “老師不敢當,擔不起這稱呼。”


    百聞不如一見,出於職業習慣,陳玲麵帶微笑打量了一眼許青焰。發現他神情平和,待人接物不卑不亢。


    “你們這是一個新節目嗎?”他問道。


    “是這樣的,台裏新成立的一個采訪節目。”陳玲抬眸與許青焰目光相接,鄭重道,“希望邀請您作為第一期的嘉賓。”


    “是嗎?那我還挺容榮幸的。”許青焰笑了笑,他目前隻是個詞曲人,能接觸到的資源並不算多。


    “我可以先了解一下你們節目的呃。”


    “可以的,我們節目”陳玲開始細致講解節目流程,以及節目背後的邏輯,“采訪時有些問題”


    許青焰聽得很仔細,時不時附和兩句。熱搜爆火之後,這幾天找他邀歌的人不少。


    基本都是歌手或是公司音樂部門的負責人去聯係他,采訪資源倒還是獨一份,隻有陳玲這一家發出了邀請。


    “如果能請來許老師您作為第一期的嘉賓,也是我們節目組的榮幸。”陳玲撩了撩耳邊的頭發,笑道。


    新節目並不是確定給她主持,目前還未有定論。如果她能邀請到許青焰做嘉賓的,基本上十拿九穩。


    “我們的采訪的問題可能會比較尖銳,許老師有什麽不能不太想提及的方麵嗎?”陳玲斟酌著語氣,委婉問道


    采訪是沒有劇本的,但至少會有台本。主要是作為首播第一期節目,受重視的程度顯然也會不一樣。


    需要提前聊采訪的大致方向,還需要做一個雙向排雷。


    “不太想提及的方麵家人吧。”許青焰斟酌片刻後,坦然道,“你知道的,我在網上的風評並不盡人意。”


    新節目也可以理解,畢竟他還不夠格。靠流量走紅,進入這個行業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資曆略顯單薄。


    上熱搜是有代價的,總要承受一點點流量帶來的負麵作用。頻繁上熱搜的人,並且還是以各種極端的方式。


    “好的,可以理解。”陳玲露出了一個得體的笑容。


    許多明星或是藝人采訪都不太喜歡提及家人或是緋聞、朋友之類的,提前詢問也免得錄製時尷尬。


    “許老師,還有其他方麵嗎?還是說別的都可以提?”她笑著問到,語氣溫和,“您是我們首期嘉賓,有要求可以提。”


    “沒有了。”


    聞言,陳玲不由鬆了一口氣。


    許青焰出乎意料好相處,情緒也比一般人要穩定得多。


    “我聽過許老師你寫的《晚婚》,印象深刻。”她笑道,“我很好奇許老師這麽年輕,是怎麽寫出那些深刻的歌詞的?”


    “抄的。”


    這是私下裏提前模擬,正式錄製他肯定不能這樣說。大概率換個說法,比如大學的時候培養了一點小愛好。


    “嗯?怎麽說?”


    “走在路上,聽見有個歌手這樣唱。我覺得這首歌挺不錯的,於是就記下來了。”許青焰一臉坦誠。


    “哈哈,許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默。”陳玲淺笑,轉頭拋出一個問題,“你知道網上有人質疑你的歌是買的嗎?“


    “我不怎麽看評論,但是也看到過,”他道,“不過很難理解,我又不直播帶貨。炒作之後也是賣歌。”


    “總不能我隻是當一個二道販子,把歌轉手賣了。”


    “萬一呢,這也是沒可能的事情。”陳玲道,“網絡上說什麽都有,譬如為了炒作然後賺差價之類的。”


    這話問完,陳玲心裏還是有些突突的。但又不得不提前問,或許會得罪人,但萬一真的有貓膩也好提前排雷。


    節目成功的前提是許青焰足夠可靠,並不是滿是漏洞。如果第一期節目就爆雷,那她的職業生涯也就到此為止了。


    她倒不是杠精,隻是作為一個采訪節目的主持人。有些時候,她是在代替電視機前的觀眾問一些問題。


    主持人尤其是訪談類主持人,本職工作並不是展現自己有多專業,有多博學。而是用各種方式引導嘉賓說更多的話,提出一個問題。


    讓嘉賓去正麵回應,去解釋,或是自證。


    哪怕這些問題,站在一個專業主持人的角度顯得很弱智。但對於被采訪者來說,也並不會顯得太冒犯。


    回答好了,可以堵住一部分弱智的嘴。


    “那也太累了,又不是流水線生產出來的貨品。”許青焰笑道,“目前暫時沒有賣歌的想法,這個差價可能也沒法掙。”


    “你是隻給裴暮蟬和林晚粥寫歌嗎?”陳玲問道。


    “呃暫時是這樣的,我個人覺得自己還是很幸運的。”許青焰斟酌片刻道,“認識她們這麽優秀的歌手,也願意唱我寫的歌。”


    “那林川呢?”她問道,“他一直缺少一首代表作,你有想過給他寫一首歌之類的想法嗎?或是你們私下聊過?”


    這個問題就問得比較深了,但由於這是私下問,倒也沒太出格。


    “我們是朋友,寫歌這種東西不是隨時就能有的。”許青焰沉吟片刻後道,“林川本身是一個非常優秀的歌手。”


    “他本身不缺資源,如果想邀歌的話,能找到比我更優秀的詞曲人。再加上他並未透露邀歌意向,所以”


    “那你怎麽看待爆紅這件事呢?因為做了某個出格的事情,然後急速出圈。”陳玲的問題越發的尖銳。


    “我因為爆紅才被更多的人看見,連帶著作品被發掘出來,本身我在其中是受益者。”許青焰並未避諱。眸子微垂,回答也十分真誠。


    “有些事情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如果有選擇,我更希望以新作品的方式進入大眾的視野。”


    “《我是歌王》事件,後來還有後續嗎?”


    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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