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大明的京師麽?果然熱鬧非凡啊!”


    一行數十人,為首者竟然是一名僧人,其中兩三人是中原發型,其餘人的發型看起來跟中原發型有點類似,又不一樣。


    若是歐藏華在此,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就是元結一髻。


    這款發型的塑造頗為簡潔,隻需將一頭青絲優雅地垂落至肩後,再以獨特的“元結”手法,於頭頂高處精心編織,束成一束挺立而上的棒狀發髻。


    最初的時候,這元結可以通過顏色和長度來分辨身份高低。


    紫色元結,專為身份顯赫、位高權重之人所佩,象征著尊貴。而白色元結,則代表著地位低下者。


    這種發型存在的時間也很長,從奈良時期流傳到了江戶時代,甚至到明治維新時,依然在公家中存在。


    此刻的東瀛,正是戰國風雲初啟之時,島國被一股不可遏製的野心浪潮席卷,大名們競相逐鹿,即將掀起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不過這一切都跟歐藏華無關,他在禮部坐班的時候,鴻臚寺左少卿曹毓走了進來,遞上一份折子後,拱手後說道:“歐客卿,東瀛使節遠渡重洋而來,現在已經到了鴻臚寺,我們先前給他們準備的會館現在.已經被改成了皇莊專店。所以,我等不知該以何等規格安排這些東瀛使節。”


    歐藏華打開折子掃了一眼,東瀛使團正使桂悟、副使光堯、居座雲衛、土官勝康、通事沈運等。所謂的居座和土官,就是實際掌管全船及載貨的負責人。


    再往下看,是這個使團進入大明之後的經曆。


    歐藏華看到他們竟然在寧波見過王陽明,不禁微微一愣,詢問道:“這個桂悟是什麽人?”


    曹毓回答道:“回大人的話,桂悟是奉東瀛國王之命,出使我朝的。此人是一名僧人,已經八十有三。”


    “八十三歲還能遠渡重洋.厲害啊!”歐藏華有些驚訝,他回憶了一下,才想起此刻的大明底牌正在應天府擔任吏部考功司郎中和太仆寺少卿,以他的性格,跑寧波玩也不是沒可能。


    思索一陣,歐藏華才開口道:“我記得去年安南使節離開,他們的會館正好空著。你安排人去打掃一下,讓東瀛使節住著吧!”


    “是!”曹毓連忙應了下來。


    等鴻臚寺安排東瀛使團住下沒多久,在朝會之中,一條捷報傳遍了京師。


    正德八年三月十五日,春和景明之際,太子少保兼右都禦史彭澤,統率精兵銳卒,於劍州之仙鵝池畔,一舉斬賊首廖麻子於馬下,安定民心。


    隨後,廖麻子餘孽喻思俸等賊眾,企圖負隅頑抗,卻在鹽亭縣花牌樓遭逢重創,大敗而逃,遁入通、巴等偏遠之地,其勢如秋後之蚱蜢,眾叛親離,眾賊寇紛紛乞降。


    彭澤與巡撫馬昊、藩臬副使張時敏等人商議安撫與剿捕事宜,最終在漢中巴縣地方擒獲並斬殺了喻思俸,其餘黨羽依照聖諭,安撫後讓他們回歸本業。


    哪知內江又有叛亂,於是彭澤派遣官兵進行剿捕。駱賊被旗牌官吳祥用計擒獲,其餘黨羽全部平定。


    自此,四川之亂徹底平定,彭澤整頓軍務之後,才會動身返回京城。


    正德皇帝很是欣慰,當即頒布聖旨,升彭澤為太子太保、左都禦史,同時下令將通、巴二縣及簡縣都改為州治,在附近要地設立四個縣,以方便管理。


    歐藏華與文武大臣站在一起,不少人都默默的看向站在前排的兵部尚書陸完,這老小子真是定力十足,這種情況下依然穩如泰山。


    下朝之後,歐藏華跟幾位同僚寒暄了幾句,便坐上馬車回到了鴻臚寺。


    東瀛正使桂悟、副使光堯、通事沈運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當歐藏華身穿緋袍走進來時,三人隻覺得眼前一亮,其容貌之俊美,整個東瀛都找不出一個能與之媲美的。


    曹毓言語中帶著幾分驕傲的介紹道:“諸位,這位便是鴻臚寺卿、禮部右侍郎、詹事府詹事歐藏華歐大人。”


    “日本國より來た使節が、お先生に參上いたします!”正使桂悟和副使光堯立即起身,鞠躬行禮道。


    一旁的通事沈運趕緊翻譯道:“東瀛使節拜見歐大人,這位是東瀛正使桂悟,這是副使光堯。”


    “免禮。”


    歐藏華點了點頭,隨即坐在了主位之上,微笑著說道:“兩位應該都會官話吧!不然怎麽能在寧波與陽明先生交流呢?”


    “阿彌陀佛,“桂悟禪師輕聲誦念佛號,隨後謙遜地回應道:“歐大人慧眼如炬,貧僧雖略通官話,然運用之際,尚難及大人之流暢自如。”


    “本官看大師用得挺不錯,之後的時日,我等就用官話交流吧!”歐藏華看著老和尚,語氣雖然平和,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決。


    “那就依歐大人所言,用官話交流。”桂悟沒有異議,當即便應了下來。


    “甚好。”


    歐藏華點了點頭,才問道:“東瀛國內最近似乎不打太平,東瀛國王源義澄是失了民心麽?”


    副使光堯比桂悟年輕了幾十歲,聽聞歐藏華大人對自家將軍的言辭,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服之氣,正欲挺身而出,據理力爭,卻被桂悟禪師以沉穩之手按住。


    老和尚麵帶慈悲,語氣平和的說道:“歐大人何出此言?東瀛之國,在國王的英明引領下,正如旭日東升,各方麵皆呈蓬勃發展之態,天下和諧,百姓安康,實乃太平盛世之景。”


    “怕是不見得啊!”


    歐藏華那種一份文件,照著上麵念道:“從洪武到永樂的五十錢年間,倭患次數共為九十四次,年平均不到兩次。永樂以後到正德八年,近百年間的倭患記錄次數僅為十四次。”


    “尤其是正德二年到現在,記錄在案的就是四次之多。”


    歐藏華讀完,讓曹毓拿過文件,遞給兩位使臣看一看,繼續說道:“若是你們國內一派興興向榮,這倭寇入侵的記錄,怎麽會在這幾年多起來呢?”


    光堯心中不禁泛起一絲驚訝,不由自主地側目望向靜坐一旁的桂悟禪師。


    “東瀛之地,雖相較於大明而言顯得渺小,但置於眾小國之林,卻也是一方廣袤的天地。”


    桂悟緩緩開口,語調溫和的說道:“正因如此,即便是英明的國王,也難以將治理的觸角延伸至每一寸土地,總有那麽一些角落,成為了亡命之徒的避風港。他們憑借著幾艘簡陋的小船,便能輕易出海,逃避國王的懲戒。”


    “既然如此,不妨將海防之事交於我等吧!每年交點管理費,讓我們的艦隊可以在你們的港口休息休息就行。畢竟我大明的艦隊,是要保護諸國的海上安全的嘛!”


    歐藏華微笑著說道:“你們知道的,身為宗主國,我大明一向都是這麽樂於助人。對於這份責任,我們勉為其難擔起來,也不求什麽回報。”


    桂悟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歐藏華,思索一陣才說道:“歐大人之言,固然彰顯了大明之雄渾慷慨,然貧僧鬥膽,心中略有疑慮。”


    “大師請說。”


    桂悟斟酌著說道:“海防之事,關乎國家安危,非兒戲可輕忽。大明艦隊之強,世人皆知,然各國海域情況各異,風土人情亦有不同。即便是強如大明,恐怕也難以麵麵俱到,細致入微.”


    歐藏華看著桂悟,差點沒忍住笑出來,這老和尚說話一套一套的,還挺好聽。


    就大明水軍現在這種半死不活的狀態,他還能說出‘世人皆知的強’,真是難為他了。


    所以,歐藏華說道:“這一點大師不必擔心,我們有時間,可以慢慢調整。”


    桂悟的額頭悄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他緩緩言道:“此事牽涉甚廣,實非貧僧所能擅自裁斷。貧僧會將此番歐大人言辭,悉心攜歸東瀛,呈交我國國王,以期得出最為妥善之決議。”


    “有勞了。”歐藏華倒也沒有為難老人家,雖然他提前在鄱陽湖水軍那裏布了局,可沒有出過海的水軍,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浩瀚的大海上還能保持多少戰力。


    副使光堯這時候開口說道:“歐大人,我等這次奉國王之命前來大明,除了兩國交流之外,還希望能辦理好勘合貿易。”


    明朝時期,外國來華所踐行的獨特貿易模式,即為“朝貢貿易”,亦稱“貢舶貿易”。


    外國商船滿載著珍奇異寶,穿越重洋抵達大明,獻於朝廷。


    朝廷則以海納百川之姿,接納這些來自各方的禮物,同時也會精心挑選國內的優質商品,以“國賜”之名,慷慨回饋給遠道而來的外商,展現了天朝上國的風範與氣度。


    隻不過天朝太上國了,每次回饋的禮物價值都高於使節們進獻的禮物,以至於像琉球這種小國家,能幹出一年來好幾次的破事。


    當然,大明也不會一直當這種冤大頭,後麵製定了各國的貢期為三年或者五年,對東瀛則規定十年一貢。


    而貢舶必須持有明廷事先所頒“勘合”,也就是類似於後世執照簽證一樣的東西。


    歐藏華聞言,說道:“這是小事,本官會處理的。”


    得到鴻臚寺卿的承諾,光堯心中一鬆,真誠的鞠躬行禮道:“多謝歐大人!”


    五月底,京城街上的柳樹像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無精打采地低垂著。


    街道上一個水點也沒有,幹巴巴地發著白光,塵土飛起很高,跟天上的灰氣連接起來,結成一片毒惡的灰沙陣,燙著行人的臉。


    已經懷孕六個月的劉箐更加慵懶了,但是在定閑師太的要求下,她還是在婢女的陪伴中,在後院的陰涼處散著步。


    在幾番往返的踱步之後,劉箐那珠圓玉潤的臉龐上悄然掛上了細密的汗珠,仿佛是晨露中初綻的花瓣,為她平添了幾分生動。


    趁著書雁為她擦汗的時候,劉箐有些嬌憨的問道:“呼第幾圈了?”


    “夫人,這一圈走完就能休息了。”書雁扶著她,柔聲的說道。


    “那就好”劉箐鬆了口氣,突然捂著肚子,樂嗬嗬的說道:“這孩子又在裏麵踢我了呢!”


    書雁和懷微對視一眼,懷微嘴角勾勒出一抹溫婉的笑意,輕聲細語道:“小少爺定能承襲老爺之智,既聰慧過人,又體魄康健。”


    “哈哈,會的會的。”劉箐笑著點了點頭。


    走完四圈回到廳堂時,曲非煙已經安排好了樂隊在此等候。


    待書雁、懷微扶著劉箐坐下時,曲非煙便走到樂隊中間,坐在了揚琴前。


    隨著她敲出第一個音符,竹笛與箜篌隨之加入進來,一首明朝版的《聖母頌》旋律悠然傳出。


    這是歐藏華為了幫助劉箐胎教,特地編輯出來的,除了《聖母頌》之外,還有《小夜曲》、《浮光》、《天空之城》等。


    原本的曆史脈絡,揚琴是起源於西亞,由波斯經海路傳入大明,最初隻流行在廣東一帶,後來逐漸擴散到各地。


    但歐藏華為了追求音質,托程姑娘從廣東給他帶了三把揚琴到京城,然後自己摸索練習,入門後再用外掛拉到了高階。


    然後再教會曲非煙,歐藏華不在的時候,就由曲非煙來演奏。


    就在劉箐聽著音樂入睡的時候,歐藏華又一次來到了城北的烤鴨店。


    這一次依然是仇鉞親自上手烤鴨子,歐藏華已經見怪不怪了,便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


    片刻後,仇鉞將烤好的兩隻鴨子放在了桌上,順手又從旁邊提了兩壇黃酒過來。


    兩人也不說話,各自撕下一隻腿吃了起來。


    歐藏華豔霞一塊肉,笑著說道:“仇侯,手藝生疏了啊!”


    “我都兩個月沒烤過,能熟就不錯了!”仇鉞連著骨頭一起咬碎,神情淡漠的說道。


    “哈哈.這兩隻都給你。”歐藏華果斷把自己那份推給了仇鉞,然後對著院子外的老板喊道:“老板再給我烤三隻,兩隻打包。”


    “好叻,歐大人稍等!”老板連忙應了一聲,隨後便離開了。


    仇鉞無所謂,他擦了擦手說道:“陛下打算擴軍。”


    “意料之中,”歐藏華喝了口酒,平靜的說道:“六月份未央宮皇莊的分賬要來了,有了這筆錢,陛下擴充京營甚至不需要內閣同意。”


    仇鉞又撕下一隻腿子,“內閣已經收到了消息,今日就有一名禦史上書,說陛下窮兵黷武,不應該如此。”


    “無需在意,這些隻是小打小鬧。”歐藏華搖了搖頭,才一個禦史而已,試探都算不上。


    “邊境傳來消息,最近蒙古各部不太平。”仇鉞神情凝重的說道:“孛兒隻斤·巴圖孟克不可小視。”


    歐藏華眯了眯眼睛,心中思量著那場疑點重重的應州大捷應該是在四年之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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