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


    韓貴妃聽到燕歸塵輕飄飄的一句話要放她離開,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她踉蹌著站了起來,生怕燕歸塵會反悔一樣,狼狽的跑了出去。


    打開的房門沒有關上,一股冷風灌了進來。


    燕歸塵隻覺得自己渾身冰冷,他的手腳就好似被凍住了一樣。


    唯一能感覺到的隻有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緒。


    像痛苦,像憤怒,又像是麻木。


    最終,他忍不住捂著胸口吐出一口血來。


    而吐出這口血水,他胸腔的沉悶感消失了不少。


    好似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被移開了。


    他應該感謝韓貴妃道出當年的真相,因為這些年他一直被愧疚折磨著,覺得自己對不起韓薇。


    為了她,他傷害了自己的夫人和女兒。


    如今真相大白,他也不必再背負著這愧疚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了。


    燕歸塵擦去唇角的鮮血,步履搖晃的走了出去。


    此時天色即將破曉,他出了宮門直奔著昭王府而去。


    隻是當他來到昭王府門外,腳步卻頓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夫人,想起和她在山洞裏初見的時候。


    那時洞外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照著她渾身都在發著光。


    一個人在黑暗中待得太久,乍見這陽光隻覺得無比的耀眼。


    也許當初同她成親有賭氣的成分,可他從未後悔娶了她。


    隻是終究是他未能珍惜,讓夫人對他失望至極。


    他還能挽回她的心嗎?


    陰沉沉的天,忽而飄起了雪花,冰冰涼涼的落在燕歸塵的臉上,身上。


    他如一尊石像一般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卻沒有要敲門的意思。


    侍衛打開昭王府的大門,看見站在外麵身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的男人嚇了一跳,仔細瞧了瞧才發現是輔國大將軍。


    兩個侍衛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走了過去問:“燕將軍,你這是?”


    燕歸塵目光空洞盯著那扇大門沒有說話。


    侍衛又問:“燕將軍可是要見你的夫人,需不需要屬下前去通傳?”


    燕歸塵依舊不說話,他就這麽直直的站著,任由風雪打在他的臉上,而他的那張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侍衛覺得有些奇怪,便將此事稟報給了蕭晏清。


    蕭晏清剛起身,聽聞燕歸塵在門外站著,不知來了多久了。


    他一臉不屑的表情對著侍衛道:“隨他去,不必告訴柳夫人。”


    侍衛退後下,葉嵐有些擔心道:“聽說陛下罰了他二十大板,如今外麵又下著大雪,燕將軍便是鐵骨錚錚怕也受不住。”


    她問道:“莫非,他是想用苦肉計?”


    “那也晚了。”


    蕭晏清哼了一聲道:“把人家的心都傷透了,又想著來彌補又有什麽用?


    要我說,他就是活該不值得同情。”


    葉嵐道:“我是怕柳姐姐會心疼,畢竟是二十年的夫妻情分哪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


    蕭晏清伸手摟著葉嵐的腰將她抱在懷中道:“我現在真的很是後怕。”


    葉嵐不明所以問道:“後怕什麽?”


    蕭晏清道:“怕你當時如果生我的氣,不來大胤尋我怎麽辦?


    如今想想,把你們娘仨留在大盛是我做過最錯誤的決定了。”


    葉嵐噗嗤一笑,戳了戳他的胸口:“你知道就好。”


    蕭晏清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道:“為了拉攏燕歸塵我們也算是費盡心機了。


    希望他能早點幡然醒悟,我不求他能幫我,隻求他別給我惹麻煩。”


    話音方落,就聽門外又傳來侍衛的聲音:“王爺,燕大將軍暈倒了!”


    ……


    燕歸塵又做了那個夢。


    他看見自己的夫人穿著鳳冠霞帔,正在同別人拜堂。


    而他就好似被困住了一樣,無論他怎麽喊叫,夫人就是看不見他。


    直到那個男人牽著他夫人的手朝著洞房走去。


    他拚命的追啊追啊,卻是同他的夫人越行越遠,直到一扇貼著雙喜的門隔絕了他。


    燕歸塵不停的敲打著房門,當房門打開,他一個趔趄摔了進去頓時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額頭上出了一層的冷汗,他恍恍惚惚,嘴裏還不停的喃喃喚著:“阿絮,阿絮。”


    燕無雙坐在一旁,沒好氣的聲音道:“現在知道叫我娘的名字,早幹什麽去了。”


    燕歸塵看著守在一旁的女兒,晃了晃神,才想起發生了什麽。


    他忙坐了起來有些著急的問道:“無雙,你娘呢?”


    燕無雙本來是很生氣的,可是他父親發著高燒,背後還有傷。


    又聽他一直叫母親的名字,哪裏還忍心繼續同他置氣。


    她道:“你說呢?你將承恩伯打成重傷,我娘心中過意不去正在隔壁照顧他呢。


    要我看,用不了多久這承恩伯就要做我後爹了!”


    燕歸塵聞言哪裏還坐得住,他掀開被子不顧虛弱的身子就下了床,朝著隔壁走去。


    打開房門,就見自己的夫人正在給承恩伯喂藥。


    男人看向他夫人的眼神溫柔得好似要滴出水來。


    而他的夫人聽到聲響,隻淡淡的回頭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


    頓時間,莫名的恐慌襲上心頭。


    燕歸塵站在原地如同做錯事情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喚著她的名字:“阿絮。”


    柳氏握著勺子的手輕微的抖了抖,她將藥送到楊承誌的嘴邊,漠然的語氣問:“大將軍是來同承恩伯賠禮道歉的?”


    燕歸塵握緊雙手,朝著躺在床上的楊承誌抱拳一禮,彎下了腰道:“對不住,是我衝動,還請承恩伯見諒。”


    楊承誌咳了幾聲忙道:“燕將軍言重了,都是誤會而已。


    更何況陛下已經罰了你,這件事便到此為止吧。”


    柳氏輕輕拍著他的背道:“楊大哥何必跟他這麽客氣,他無緣無故的打你,要我說陛下罰他二十大板都是輕的。”


    楊承誌笑了笑道:“燕將軍是衝冠一怒為紅顏。


    他身上還有傷,柳妹妹去看看他吧,俗話說夫妻沒有隔夜仇,有什麽話說開就是,沒必要鬧成這樣。”


    柳氏冷著一張臉:“我同他沒什麽可說的。”


    她端起空碗站了起來道:“楊大哥先休息吧,我去給你做些吃的。”


    她轉身出了房間,卻是連看都沒有看燕歸塵一眼,就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燕歸塵忙追了出去,一把握住柳氏的胳膊猛的將人抱在了懷裏道:“阿絮,我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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