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莊嘀咕道:“說得好像你能管得了一樣。”


    他聲音不是很大,但許大強還是聽到了。


    許大強手裏的旱煙杆指著陳大莊:“小兔崽子你說啥玩意兒?


    我看你跟陳保國一樣,就不是啥好東西。”


    陳大莊嘿嘿一笑,不緊不慢道:“可不嘛,咱們村可不就你一個是好東西嘛。”


    “你……”


    許大強被氣得不輕,但眼下不是跟人吵架的時候。


    忍著心中的不快,他道:“等我回頭再收拾你,你最好別惹老子。”


    許大強又坐回椅子上,深邃的眸子盯著癱坐在地板上快要咽氣的田家一家人。


    “你們自己說,今天這事兒你們想怎麽辦?”


    田母道:“叫他去勞教,我要讓他們家在村裏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田父吼道:“你閉嘴。”


    田小雲扯著田母袖子,氣若遊絲道:“媽,你別這麽做,保國哥不是故意的,隻要他願意娶我,我就不會怪他。”


    一直沒說話的陳保國笑了,笑著笑著麵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道:“田小雲,你做夢。


    我爸媽說過,娶妻娶賢,你問問你自己,配嗎?”


    陳保國話落,轉身麵對父老鄉親,說道:“我今天被人算計,是我陳保國命不好,事到如此,我選擇去勞教。


    你們怎麽看我都無所謂,我陳保國頂天立地,沒做過的事情讓我死我都不會承認。


    就這樣吧。”


    一旁的陳父知道兒子受了委屈,說道:“保國,沒啥,去勞教吧。


    咱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陳開放一雙深邃的眸子裏,有水光在閃動,張翠花在一旁偷偷抹眼淚。


    在場的人都小聲議論起來。


    “這個田小雲真是賤,不是啥好東西。


    她被劉大福強奸,我還覺得挺可憐的,但她害誰也不能害陳家的人啊。”


    “就是說,這一家子在咱們村裏既老實又好,鬼才信他們能做這種事情呢。”


    “就是就是。”


    “唉,可憐了陳保國被冤枉。”


    “走吧,都散了吧,也沒啥好看的。”


    村裏人看不過眼的,轉身離開了。


    陳大莊推開抓著陳保國的兩個人。


    “起開起開,人家都願意去勞教了,你們還抓著他幹啥?


    是不是還想逼婚不成?


    有些人在村裏猖狂一輩子,賣女求財瞎了眼,你們也瞎了嗎?”


    這兩人互看一眼沒吭聲,陳大莊幫陳保國解開反綁在手腕上的繩子,說道:“走了,有事兒兄弟我陪著你,不就是勞教嘛,有啥大不了的。”


    陳大莊說著,上前一步,抓著許大強的衣領,兩拳下去許大強頓時哀嚎道:“我的眼睛。


    陳大莊你個狼吃的玩意兒,你敢打我眼睛。”


    “打的就是你,老東西,我看你這雙眼睛早就瞎了,不要也罷,老子也跟著去勞教。


    呸……”


    陳大莊這個舉動,頓時驚呆了村裏人。


    許大強在村裏確實不是人,陳大莊這小夥血氣方剛,也是個重情重義的。


    他打完人,轉身攬住陳保國肩膀,說道:“好兄弟,咱說過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屁大點事兒算啥。


    走,回家,明天一起陪你去采石場勞教去。


    老子打的狗官,回頭我老祖宗看見後肯定得誇我。”


    這兩人說著已經出了公社大隊的院子,張翠花和陳開放,兩人看都沒看田家一家子。


    都是一個村的,做事兒真的太絕了。


    許大強捂著眼睛還在罵。


    “陳大莊,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玩意兒,你給老子等著。”


    田母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說道:“支書,你就這樣不管了嗎?”


    許大強也在氣頭上,到現在眼睛疼得睜不開。


    “你沒看到我現在眼睛都睜不開嗎,趕緊回去,丟人現眼,人家都答應勞教了,連個證人都沒有,你女兒說人家欺負她就真的欺負她了?


    走走走,別在我眼皮子跟前晃。”


    許大強輕輕碰了碰眼圈,疼得哎呦喂一聲。


    田父也起身,瞪著腳邊的娘倆,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趕緊回,回去再說。”


    回去後,田父抄起棍子,將田小雲一頓狠揍。


    田小雲疼得咬牙,肚子也是一陣陣抽疼。


    房間裏就她一個人,大冬天跳河裏,還吃了流產藥,這會兒藥效起作用,她肚子下墜疼得厲害。


    她忍著全身的酸疼去廁所,大塊的血塊嘩啦啦流出來。


    田小雲看著那些血塊,想到以前的她,再想想現在的自己,心裏恨得要死。


    這一切,都怪陳保國。


    他要是娶了自己,就不會這麽多事兒了。


    犯錯的人,永遠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永遠都在責怪別人。


    即使看見自己的錯,腦子裏也會自動忽略。


    因為,人都是自私的啊。


    陳保國回來後,就一直沒說話,陳家的大門緊閉,整個下午都沒打開。


    陳大莊被自己媽拿著攪豬食的木棍,從家裏追著打到門口巷子裏。


    “陳大莊,你個缺心眼的玩意兒,你腦子被門夾了,你打誰不好打那個腦子不清醒的,回頭他記恨上咱家,故意少記工分,咱一家人都得餓死。”


    陳大莊站在不遠處,氣喘籲籲道:“哎呦喂我的親娘啊,我都二十出頭了,你能別老拿著棍子滿村子追著我打嗎?


    別家姑娘看見未來婆婆這麽厲害,誰還敢看上我呀。”


    趙紅手裏的豬食棒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朝著陳大莊頭上丟過去。


    陳大莊麻利往旁邊一躲,豬食棒砸在腳邊。


    “你個王八羔子,你早晚氣死老娘,你今天最好別給老娘回來。”


    “得,我滾,我現在就滾,我去養豬場蹭土豆去。”


    陳大莊一溜煙跑了,要是去得早,這會兒大鍋裏還有熱乎乎的土豆。


    跟豬搶吃的,聽起來有些難聽,但至少還有得吃。


    陳大莊今天高興,他早就想揍許大強那個王八羔子了,真是爽啊。


    陳大莊在養豬場待了一下午。


    第二天中午,恢複高考的消息傳到陳家村。


    陳大莊和陳保國在采石場勞教,采石場是周圍幾個村子最苦的,周圍村子裏犯了小錯誤勞教的人全都在這裏。


    聽到這個消息,陳保國也很激動。


    等許大強念完招生條件時,陳保國臉色越來越沉。


    本來,他是有資格參加高考的,但因為昨天的事情,一旦勞教,就等於人品有問題,不能參加高考,這個機會就跟他徹底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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