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道:“媽,等會兒還是我送過去吧。”


    剛好,過去看看有沒有人欺負他。”


    人在采石場,想想日子都不好過。


    陳開放道:“你還是別去了,讓立業去吧,免得保國看到你心裏難受。


    這次,田家這個女兒把我們保國害慘了。”


    陳建國看著碗裏的麵條沒了食欲,心裏沉甸甸的。


    “你們當時怎麽沒想著報警?”


    陳父反問道:“這事兒可以報警嗎?”


    陳建國瞬間就不知道說什麽了,說真的,還是家裏人自我保護意識太淺了。


    論讀書的重要性。


    其實許招娣都能理解,這年頭,誰家來了警察,哪怕沒啥事兒,背後都會有人指指點點。


    飯桌上的氣氛瞬間沉默下來,許招娣也沒說話,她隻吃了一碗麵。


    麵條很好吃,有家的味道,但不能多吃。


    她永遠沒有辦法忘記,這七八個月的時間,她是怎麽一點點瘦下來的。


    張翠花看許招娣吃完不再吃了,說道:“招娣,你吃一碗太少了,我再給你盛一碗吧。”


    “不了媽,我吃一碗就好了。”


    “這孩子,胃口怎麽跟貓一樣,怪不得這麽瘦了。


    回頭你爸媽還有你奶奶看見你,肯定要心疼了。”


    許招娣笑道:“我現在是瘦了,但身體很健康。”


    張翠花念叨:“還是胖一點好。”


    許招娣沒再說話,陳建國吃了一碗麵,肚子沒飽但吃不下。


    這麵給老二拎過去,熱乎乎的麵都冰了。


    陳建國將滾熱的臊子湯裝進軍用水壺,麵條另外放在碗中。


    他沒聽陳開放的,一個人大步去了采石場。


    陳開放還不知道陳建國回來就去公社大隊找過許大強的事兒。


    陳建國前腳一出門,陳父道:“立業,你跟你大哥去,讓他千萬別衝動。


    這都到年底了,你二哥在采石場待不了幾天了。”


    陳立業道:“知道了爸,我這就去。”


    陳立業話落,拔腿出門追上陳建國,兄弟兩個一起去了采石場。


    這段時間過來,陳保國瘦了不少。


    在采石場勞教,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胡子都沒刮,整個人看起來邋裏邋遢。


    陳建國和陳立業出現在采石場時,陳保國手裏的石頭差點砸在腳上。


    陳大莊吸了吸鼻子,說道:“保國,你幹啥了?”


    陳大莊看他在發呆,順著陳保國看的方向看過去,嘴巴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呀,是建國哥。


    保國,你大哥回來了。”


    陳保國耳膜都快震碎了。


    “你激動個球,那是我哥又不是你哥。”


    陳大莊傻乎乎一笑:“嗨,你是我共患難的兄弟,你哥就是我哥,那不都一樣嘛!”


    陳保國……


    采石場被抓來勞教的還有其他村子的人。


    天寒地凍,早出晚歸,拿人當牲口用,每天幹不完的活。


    等陳建國走近的時候,陳保國這才張口。


    “哥…”


    陳建國看他很平靜,心裏其實很慶幸。


    這臭小子,比以前沉穩很多,算是能撐起一個家了。


    看他這狀態,比他想象中的好。


    陳建國在陳保國肩膀上一拳頭:“出息,長本事了呀。”


    陳保國看大哥沒有埋怨自己,一雙眸子瞬間濕潤起來。


    “哥,你不怪我拖你後腿嗎?”


    陳建國在陳保國肩膀上又是一拳。


    “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呢?


    我能怪你?


    媽都跟我說了,這不是你的錯。


    好小子,沒讓你哥我失望,有血性。


    你再堅持幾天,我會還你清白的。”


    陳保國紅了眼眶。


    “哥,我不想你為難,也不想你看人臉色。


    我再堅持幾天就完了。”


    “為難個屁,你活幹完了,身上背的罵名呢?


    你放心,哥有辦法。”


    陳大莊一聽,著急道:“哥哥哥,還有我,我也不想在這裏待了。”


    陳建國目光落在陳大莊身上,這傻小子就是太衝動。


    “你小子,以後別這麽衝動。”


    “哥,你是不知道那老東西有多欠揍,我早都想揍他了。


    就算這事兒再重來一次,老子還是揍他。”


    陳建國無奈,這小子脾氣比自己還暴躁。


    “行了,趕緊吃麵吧,媽給你做的臊子麵,臊子湯在水壺裏了,還是熱的。”


    陳大莊道:“哥,有我的份嗎?”


    陳建國笑笑:“有,趕緊吃吧。”


    這兩人接過飯,蹲在一旁狼吞虎咽起來。


    陳保國背對著陳建國,一邊吃飯一邊哽咽。


    他心裏難過。


    大老遠跑去找大哥借錢,拿了嫂子拿命換來的錢娶媳婦。


    結果媳婦沒娶到,最後還被害得名聲盡毀,成了人人唾棄的不良分子。


    大哥在部隊不容易,這次卻因為他,搞不好以後提拔要受影響。


    現在想起來,當初人家要三轉一響的時候,他就不該去找大哥。


    就應該放棄的。


    他悔啊……


    媽的,腸子都悔青了。


    陳建國看陳保國背對著他蹲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時不時拿袖子擦眼淚。


    陳建國做了個深呼吸。


    “行了,好男兒不輕易落淚,多大點兒事。


    你在采石場多苦多累都給我忍著,回家不許落淚。


    外麵的壞情緒自己消化,不許帶回家裏來。


    這次就當是讓你長一次教訓,以後做事長個心眼。”


    陳保國還在哽咽,他點了點頭。


    碗裏的麵很香,平時過節才能吃的細糧,他一口氣可以吃三碗。


    可今天在大哥麵前,這麵卻覺得索然無味。


    陳建國怕自己再待下去,隻會影響他的心情。


    等這兩人吃完後,陳建國和陳立業先回了。


    陳建國道:“立業,你拿著碗筷先回家,我去村裏供銷社買紙和本子去。”


    “哥,我有信紙,回去用我的吧。”


    “行,那用你的吧。”


    這兄弟二人回來時,陳開放蹲在房簷底下,靠著柱子抽著旱煙。


    廚房裏已經沒人了。


    張翠花坐在自己屋的炕上做棉鞋,看見老大和老四回來,說道:“;老四,碗筷放廚房,媽下午再收拾。


    天太冷了,你和老五下午別上山了,好好在家寫作業。


    你們出進時,腳步輕一點,讓你大哥和你大嫂好好休息休息。”


    老四陳立業小聲道:“媽,我知道了。”


    老四答應歸答應,進去廚房後,往碗裏倒了熱水,順手洗了碗筷放在櫃子裏,出來就去自己房間寫作業。


    陳家這房子是一圈,東麵三間房,北麵兩間,西麵兩間,南麵沒有房子,種著一棵桃樹。


    桃樹下麵,堆積著院子裏掃起來的雪。


    陳開放和張翠花兩口子,住在東麵最中間的房子。


    他們住的這間實際上是兩間,隻不過是連在一起的。


    一間是炕和衣櫃,一間是迎客的房子,就跟現在的客廳一樣,擺放著一張方桌,方桌旁邊是兩張年久的太師椅。


    太師椅一旁是一個兩人坐竹編沙發,沙發對麵是一個麵櫃,裏麵存放糧食和玉米。


    張翠花的炕上放著一個火盆,是用來取暖的。


    但這會兒,這個火盆已經被放在許招娣和陳建國房間了。


    東麵還剩下的一間房子,由陳保國和陳立業兩人住著。


    陳小紅沒嫁出去之前,和陳小蘭住在北麵的兩間房。


    後來陳小紅出嫁,陳小蘭一個人住。


    再後來,陳建國結婚,北麵這兩間房子就用來做了他們兩口子的婚房,陳小蘭就搬去西麵兩間房子了。


    陳建國走到房間門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這才進去房間。


    許招娣回來有些不習慣,這會兒坐在炕角,包著被子暖腳。


    回來實在太冷了,她在廚房站了一會兒,雙腳都凍麻了。


    真是難以想象,陳保國在采石場是怎麽堅持這麽長時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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