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君一點都感覺不到餓,她在病床前守了一天一夜,陳建國才轉醒。


    陳建國睜開眼睛時,第一眼就看到田文君。


    他唇角艱難的扯了下,好像在做夢。


    媳婦怎麽會在這裏?


    陳建國一時恍惚,他們不是在實彈演習嗎,他為什麽會躺著?


    一時間,他分不太清楚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陳建國掙紮想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下半身動不了了。


    田文君在睡夢中感覺到陳建國的胳膊動了一下,她猛地驚醒,這才發現他醒來了。


    瞬間,田文君淚流滿麵。


    “你總算醒了,你嚇死我了。”


    陳建國麵色一僵,他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做夢。


    “媳婦,你、你怎麽在這裏?”


    陳建國一張嘴,嗓子沙啞得厲害。


    他伸手想幫她擦掉眼淚,發現胳膊疼得厲害。


    他問道:“我怎麽動不了了?”


    田文君紅著眼眶,怕她把身上的傷口崩開。


    她起身趕緊壓住他。


    “你別動,你先別動,你們演習的時候,你為了救趙勇,被手雷炸傷了。


    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我先去喊醫生來。”


    陳建國一陣頭疼,這才想起閉眼前的一幕。


    他第一反應就是:完了完了,他的部隊生涯完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睛,總覺得下半輩子要給自己媳婦添加麻煩了。


    陳建國想到這裏的時候,田文君已經喊了醫生來。


    醫生做完檢查,也鬆了一口氣。


    田文君緊張道:“醫生,麻煩問一下,他怎麽樣了?”


    “人醒過來就好,現在就是時間的問題。”


    陳建國問道:“那我這雙腿呢?”


    他現在是一點知覺都沒有。


    醫生看了陳建國一眼,說道:“回去之後加強鍛煉,會好起來的。”


    田文君偏過頭,偷偷擦眼淚。


    陳建國不用想都知道,怕是好起來難了。


    他的手艱難抬起,握住田文君垂在病床邊的手,微微一笑,說道:“媳婦,我以後怕是要靠你養活了。”


    田文君手一僵,都這時候了,看他還能開玩笑,說道:“你行,以後我養活你。”


    一旁的醫生心裏也鬆了一口氣,至少陳建國的心態是對的。


    醫生道:“心放寬,別多想。


    你這腿傷得很重,想要恢複就要慢慢來。


    幾年內,慢慢就恢複了。”


    聽到醫生這話,陳建國心裏咯噔一下。


    田文君問道:“醫生,他可以吃東西了嗎?”


    “可以了,盡量給他吃清淡點的,前兩天盡量流食為主。”


    “好,謝謝醫生。”


    醫生離開後,守在門口的周政委又問了醫生狀況。


    他站在門口的玻璃窗前,看著裏麵的兩口子。


    唉,這兩口子可真是不容易。


    不過,說句難聽的,這臭小子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隻要命保住了,媳婦和孩子就有人疼。


    周政委徹徹底底鬆了一口氣。


    生死麵前,前途什麽都不是很重要。


    病房裏,陳建國道:“媳婦,我這腿,以後是不是站不起來了?”


    田文君道:“會站起來了。”


    “以後,你會不會嫌棄我?”


    田文君看他醒來就開玩笑,還在盡力逗她,她努嘴道:“你就知道開玩笑,我肯定會嫌棄,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才是。”


    陳建國笑道:“好,我快點好起來。


    四個多月沒見,我想你和孩子了。


    這些年也挺累的,休息一下、挺好的。”


    陳建國這話語中,是道不盡的悲涼。


    他的青春,都給了部隊。


    頂峰時,就是在那片樹林了。


    他感受過,經曆過,一點都不後悔。


    就是,以後要苦了自己媳婦。


    幾天後,特種作戰演習結束,趙勇和王亮,還有張慶東三人來看陳建國。


    他們在醫院前台看見周政委,三人又悄悄退出去,從一樓衛生間翻進來,然後翻到六樓。


    他們剛一進來,周政委就來了。


    周政委看到他們幾個一愣。


    “你們……


    臭小子,一點紀律都沒,去前台登記了嗎?”


    張慶東嘿嘿一笑:“我這就去。”


    周政委打量一眼麵前穿著軍裝的三人。


    “行了行了,你們聊吧,我去幫你們登記。”


    說是登記,其實周政委是給他們騰出時間。


    周政委一出去,趙勇看到病床上躺著的陳建國,哽咽道:“團長,對不起,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


    陳建國看他一個大男人都要哭了,故作嫌棄道:“哎呀,趕緊閉嘴吧你。


    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磨磨唧唧,像什麽樣子?


    我又不是為了救你。


    就算是別人,我該救還是得救。”


    這幾年過來,趙勇知道陳建國是什麽性子,他就是這種刀子嘴豆腐心。


    趙勇道:“團長,對不起。”


    陳建國道:“你煩不煩?


    要是真覺得對不住我,就堅持下去。


    這些年我也挺累的,我這樣子,軍營生涯已經結束了,希望就在你們身上了。


    再說,這些年我也挺累的,我媳婦一個人照看一堆孩子兩家店,多累啊。


    我三十大幾的人了,就算考核通過,在裏麵待不了幾年了。


    這樣,就挺好的。”


    陳建國一直在寬慰別人,隻有張慶東知道他的無奈。


    造化弄人。


    他們都是一起進來部隊的,陳建國是最有前景的。


    但、他受傷了。


    張慶東一直沒說話,他的畢業證已經郵寄給他了。


    因為他是大學生,且考試前就已經是營長,這次又順利通過特種作戰的考核。


    這些,已經為他的前途鋪墊好了黃金大道。


    張慶東一直沒說話,他隻想靜靜看著陳建國。


    門口,田文君聽到幾人的對話後,在一旁沉默著。


    這幾人在裏麵待了半個多小時,時間緊迫,他們就離開了。


    田文君進來後,打了熱水給陳建國擦手擦臉刷牙。


    她還擔心,他醒來後會受不了自己受傷的事實。


    但沒想到,他的心態還挺好。


    田文君知道,他也有遺憾吧。


    遺憾歸遺憾,隻要活著,其他的都是小事。


    一個月後,陳建國出院。


    返回時,兩口子有專車接送。


    張慶東帶著趙勇和王亮,三人站在醫院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趙勇心裏沉沉的,他知道,這一別,怕是好幾年後才能相見。


    陳建國將趙勇和王亮交給了張慶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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