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依看了一眼那一盤子的肉,重新推給他,臉色依舊冷淡,“不了,你自己吃吧。”


    顧言川:“?”


    “喂,傅南依,你就這麽不待見我?”他有點奇怪,覺得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就被傅南依討厭了。


    明明傅南依在別人麵前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啊,她能對顧言溪笑,對別人笑,為什麽就對他這麽冷呢?連他買的東西都嫌棄。


    傅南依微微抬起視線看他。


    顧言川立馬又說道:“你看,我把所有的肉都給你買齊了,如果我這麽對別人,那對方肯定會跟我達成友好的關係,我看在你跟言言是好朋友的份上才這麽對你,可你呢,你卻一點也不友好。”


    太冷漠了。


    傅南依聽著顧言川的喋喋不休,皺了一下眉。


    她不友好?


    她隻是因為在控製體重所以不吃肉,至於剛才顧言川問到她的時候,她也隻是覺得沒必要跟他解釋自己控製體重這件事,畢竟這種事跟男生說不來,因為他們隻會詫異地說“你都這麽瘦了怎麽還減肥?”


    何況顧言川對於她來說,隻是一個說她是個書呆子且聲音難聽的幼稚無禮的八班男同學。


    而且在此之前,她也沒怎麽跟他說過話,明明她不過是跟以前一樣,怎麽在他看來,就是不友好了?


    “所以你覺得我要怎麽對你才算友好?”她輕聲問。


    顧言川摸了摸後腦勺,說:“你給我輔導英語唄。”


    傅南依:“我輔導不了你。”


    她是真心覺得顧言川應該找一個認同對方英語口語的人來輔導他,如果她的教學方式和聲音是他不喜歡的那一種,那麽肯定是不會有什麽效果的。


    “瞧瞧你,你這不是不待見我是什麽?”


    一直受歡迎的顧言川,可從來沒被人這麽區別對待過。


    他再也不想熱臉貼冷屁股了,冷哼一聲,轉頭就走了。


    傅南依看著顧言川明顯帶著情緒的背影,一向情緒穩定的她也不由得捏緊了筷子。


    他背後說她壞話她都沒說什麽,現在還反咬一口說她不待見他?


    真是沒見過這麽不講道理的人。


    ——


    於欣欣渾渾噩噩地往出租屋走。


    她又看見了那個男人。


    陳建寧,她那個所謂的“父親”。


    “欣欣!”男人遠遠地就察覺到了異樣,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跑過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於欣欣臉頰上有紅腫的巴掌印,還有額頭上、手臂上的淤青,觸目驚心。


    “你、你怎麽了?”男人聲音發顫地問,“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怎麽弄成這樣了?”


    於欣欣沒有理會他,越過他,一步步的,麻木的往前走。


    “欣欣,你到底怎麽了?”男人拉住她,急聲道,“你跟我說,誰欺負你了?是不是那個叫許毅的?”


    “說了又怎麽樣呢?”於欣欣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在昏黃燈光下的眸子透著死寂的絕望和渾濁,“你又能為我做什麽呢?”


    “孩子,我是你父親,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男人心疼地看著麵前的女孩,滿目都是愧疚和自責。


    這八年來,支撐著他在監獄裏活下去的,也就是他還在外麵的女兒。


    他總覺得,自己要爭取早點出去,早點把這八年來對孩子的虧欠,彌補上。


    於欣欣望著麵前的男人,忽然歇斯底裏地咆哮起來,“你給我閉嘴!你不是我父親,你有什麽資格做我的父親?你什麽都給不了我,還要在我腦袋上扣一頂殺人犯女兒的帽子!”


    “我被分手了,被嘲笑了,你滿意了吧?”


    “我的裸.照被傳播得到處都是,我的人生,被毀了,你知道嗎?”


    她喊著喊著就哭了。


    “你說什麽?”男人呼吸一滯,猛地後退幾步,“什麽裸.照,誰做的?是不是許毅?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他不敢相信,怎麽會有人如此殘忍地對待他的女兒?


    於欣欣眼中一下子浮現出顧言溪的臉。


    她的心機、無情、冷漠,都叫人覺得惡心。


    為什麽她都已經被趕出顧家了,她還要處心積慮地設計在primadonnna的那一幕?


    五十萬是她動動手指都能解決的,為什麽她不願意?為什麽要任由許毅把她的照片流出去?


    “是顧言溪!”於欣欣咬牙切齒,“她告訴所有人我是殺人犯的女兒!她想要我死!”


    她猛地看向男人,眼底滿是瘋狂,“你不是殺過人嗎?你要是想彌補我,那你就去殺了她啊,為我報仇!”


    男人瞳孔一縮。


    八年前的往事,又曆曆在目了。


    跟於曼昕生下於欣欣起,乃至於欣欣十歲,他們一家,便是過著顛沛流離的日子。


    他是無能。


    因為小時候的一場意外導致腿部落下病根,終身殘疾,幹不了力氣活。


    於曼昕先天性眼盲,兩個不相互嫌棄的人走到了一起,生下了一個女孩,在橋洞底下睡,靠著撿垃圾和求著好心人找一些零散的活賺錢,勉強度日。


    十年前的一天晚上,狂風大作,風雨飄搖,雨水滲透橋麵,滴答滴答地打濕了整個橋底,風裹著雨水,染濕了他們的衣物和棉被……


    那天晚上,於欣欣感冒發燒,光是打一次點滴,就花光了他們所剩不多的所有生活費。


    然而燒還是沒退,需要進一步治療,後續的藥物和打針,怎麽著也得要再花五百,可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身無分文,無論怎麽向醫院求情,醫院都不同意未經繳費給他們治療。


    陳建寧在工地上求了工頭一個小時,人家才肯他拖著傷腿進工地搬磚,按小時結算,一小時十五塊錢。


    他沒日沒夜地幹了三十多個小時,一刻也不敢休息,生怕耽誤了孩子的病,隻求能快點拿到這五百塊錢,買藥,打針……


    在他伸手找工頭要工錢的時候,卻被告知:“現在結算不了,得等一個星期。”


    “一開始不是這麽說的啊,說好了現結的啊!”


    “還想現結?我看你是做夢!”


    陳建寧急了,甚至不惜在地上跪下,“治病的錢,能不能先給我啊?”


    “滾滾滾,給不了,你這人怎麽就是聽不懂人話呢?”


    陳建寧拽著工頭的腿不放,“求你了,孩子等著錢去醫院,多少給點也行。”


    那人一腳把他踹開。


    “孩子生病了啊?那就等著病死吧。”


    陳建寧眼眶霎時就紅了。


    他抄起手邊的磚頭就重重砸向了那人的腦袋,歇斯底裏地喊道:“你憑什麽咒她?我隻是拿我該拿的工錢,你可以不給錢,但你為什麽要咒我的孩子去死呢……”


    “反正你已經進去過一次,再進去一次又怎麽樣呢?”於欣欣望著麵前男人這張滄桑的臉,嘴角扯出一抹陰暗的冷笑。


    男人身子微微一晃。


    “你缺席了我八年的人生,總得為我做點什麽事吧。”於欣欣說。


    “顧家很有錢,即便她對我做了這麽過分的事情,也沒人能製裁得了她,爸,惡人,還需惡人磨。”


    “你不殺了她,她就是我的噩夢,會一輩子纏著我。”


    男人咬了咬牙,掙紮,手抖。


    他的女兒終於在他出獄以後喊了他一聲“爸”。


    可是他的心,卻覺得好冷。


    良久,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遝舊的鈔票,顫抖地塞進於欣欣的手裏,“孩子,這些錢,你拿著。”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忍不住抬起手擦幹淨她眼角滑落的那帶著恨意的淚,低聲說著最後的告別,“照顧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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