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溪不知道被電擊過多少次。


    她再一次咬著牙扛過身體被擊穿的劇痛後,頭無力地垂落下來,呼吸微弱。


    那隻被吊著的受傷的手臂又酸又疼,疼得快要失去了知覺,一次次忍過以後就是這樣的,近乎麻木。


    她掙紮著想要掙脫這條鐵鏈的束縛,身體前後擺動著。


    鐵鏈隨著她身體的搖動發出冰冷的撞擊聲。


    可越是這樣,手臂承受的重量就越大,堅硬的鐵鏈將她白皙的手腕磨得血肉模糊。


    “你以為這樣就能掙脫是嗎?”


    陰暗潮濕的房間裏回蕩著柳建元的聲音,“別白費力氣了,有些東西是注定掙脫不開的,就像命運。”


    顧言溪聽著這渾濁的聲音像是從身後傳來的。


    可她依舊沒有力氣再去看對方了。


    她就這樣被吊在空中,消瘦的傷痕累累的身體像是風一吹就能散,吐出的字音微弱,“有意思嗎?”


    腳步聲響起。


    柳建元向她走了兩步。


    “都這樣了,你依舊不肯乖乖懺悔?這一身骨頭可真硬。”他的聲音停頓片刻,倏地笑了一下,“也是,你要是不硬氣一點,早就被顧婉折磨死了。”


    “柳建元,你想讓我對那些害死我親人朋友的歹人懺悔?嗬,這不可能,我承認我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我重新來到這世間走一遭,就沒打算讓那些害過我的人好過,在我眼裏,他們死有餘辜,沈釗是,顧婉也是!”


    “還有……”少女陰冷的嗓音夾著徹骨的寒,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帶著恨,“你也該死。”


    “我會親手殺了你,替傅南依報仇!”


    “到現在你還意識不到自己的錯,對我說這種狂妄的話。”


    柳建元憤怒的話音落地,電擊再一次傳來,這一次的強度顯然比之前還要大許多。


    顧言溪全身像是被刀子刺過一般,頭疼腦脹,大腦像是要被一雙手生生掰開兩瓣一樣,疼得她差點控製不住地嘶喊出聲來。


    有一瞬,她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要碎了。


    可這極致的痛過之後,空氣陷入了一陣安靜。


    顧言溪像是昏迷過去了,腦袋徹底垂了下去。


    汗水從下顎線往下滑落,淌過她臉上那些細小的傷口。


    這樣的疼顯然已經刺激不到她了。


    顧言溪像是被扔進了一片漆黑的空間,什麽都看不見,耳邊隻有滋滋滋的電流聲在響。


    柳建元推了顧言溪一把,看著她死狗一般的身體伴隨著鐵鏈的響聲在眼前晃蕩,扯了扯嘴角。


    “嗬,我還以為你有多能扛。”


    “不過如此罷了。”


    任憑他再說什麽,被吊掛的少女始終沒有回應。


    “師傅。”


    門被推開,男孩出現在門口。


    柳建元見了他,衝他招了招手,“過來。”


    男孩眼神懵懂地朝他走去。


    柳建元從懷裏抽出一把刀子過去,“還記得師傅對你說過的話嗎?去吧,親手殺了這個惡魔。”


    男孩接過刀子,泛著光亮的刀刃折射出他天真無邪的臉,還有那雙黑亮的眼睛。


    他點了點頭,捏緊了手中的刀,向吊在中央的少女走去。


    ……


    傅硯辭翻過雜草叢生的花壇,那棟廢棄的養老院便出現在視線裏。


    夜色下,那棟建築掩映在雜草和樹木裏,像是被遺忘的禁地。


    他看了一眼手機,信號仍是零格。


    這片區域顯然已經在電磁幹擾的範圍之內,隻要走進來,就會跟外界斷開聯係。


    越是這樣,說明言言被帶到這裏的可能性就更大。


    傅硯辭擰了擰眉,抄近路走過去,直接翻越了外牆進了養老院內。


    這棟建築外麵的紅磚已經泛舊,院子裏擺設著一些老舊設施,大多不是壞了就是生鏽了。


    養老院的規模不算大,五層樓,建築風格看起來像是十幾年前的。


    除了一樓設置有幾個公平區域外,其他樓層分布著大小規模一樣的房間,一間鄰著一間,大多門都是開著的,有的從外麵被鎖上,還有一部分鎖芯都鏽死了打不開。


    整個樓棟早斷了點,傅硯辭打開強光手電筒照明,一間間地踹開查看,從一樓走到五樓,動作急促迅速得像是在拚命爭取什麽。


    細密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是累的,也是緊張的。


    “砰!”的一聲。


    最後一間緊閉的房門被他踹開。


    當手電筒的光掃過那發黑發黴的牆時,出現在傅硯辭視線裏的,依舊是一片空蕩蕩。


    不在這裏。


    柳建元不在,言言也不在。


    傅硯辭怔了一下,呆站在門口,似是有些不可置信。


    難道不是這裏嗎?


    他轉身退出房間,環顧著空蕩蕩的黑暗的走廊。


    手電筒的光線四處晃動著,他一邊檢視著牆壁和地板上的痕跡,一邊快步地朝著樓梯走去。


    突然在某一刻,他猛地怔住,然後將手電筒的光移向了身後的地板。


    那落滿了灰的地板上,泛著一絲暗紅色。


    像是血淌過的痕跡。


    傅硯辭蹲身,手指在上麵摸了一下。


    凝固的,冰冷的,帶著一絲腥。


    他借著手電筒的光尋找,在不遠處兩米的位置又找到一滴血痕。


    ……


    有人說,在死之前的短短幾秒,人的腦海裏會像播放電影似的閃過這一生的光景。


    那些被遺忘的,被忽略的,或重要的,或不重要的,都會短暫地重現。


    顧言溪像是被拋進了一片混沌裏。


    高強度的電擊會讓人出現心髒驟停的狀況。


    她的心髒停止跳動了嗎?


    顧言溪不知道,也分不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


    隻是模糊地想起一些片段。


    有三個哥哥帶著她一起在遊樂場玩的畫麵,畫麵裏的她穿著白色的裙子,打扮得像精致的小公主。


    哥哥們看她的眼神無一不是帶著溺愛。


    她坐在旋轉木馬上,坐在摩天輪上,拉著人扮玩偶的手,這一幕幕,像是被定格成照片,一張張匯成她那無憂無慮歡聲笑語的童年……


    還有她第一次看見顧婉,對於那個素未相識的“姐姐”,她總是充滿了期待。


    她熱情地牽著顧婉的手,笑吟吟地喊她一聲“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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