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傅硯辭見她起身的動作,連忙製止了她,“你傷口還沒痊愈,不能亂動。”


    說完,他彎腰把床搖起來,“這樣會好點。”


    顧言溪靠在床頭,目光掃視到手背上的輸液管還有連在她胸口的各種檢測儀,發現自己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


    她又將視線轉到了傅硯辭的臉上。


    看這個向來形象完美的男人連臉上的胡茬都沒有收拾的疲憊模樣,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你看起來好像很累,我睡了多久,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三天。”傅硯辭淡聲道,“雖然這裏有護士二十四小時看護,但我怕你睜眼第一時間看不到我。”


    他哪裏敢閉眼?


    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人,還沒多聽聽她的聲音就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他真怕自己一閉眼,再睜眼就看不到她了。


    傅硯辭壓抑嘶啞的聲音克製著忐忑和不安。


    而這也是他唯一的脆弱了。


    顧言溪聽著心裏不由得泛起一陣心酸。


    她費力地抬起手輕輕撫過男人的臉頰,溫聲道:“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那天我是想等你回波爾多再去找柳建元的,可是我沒想到,不等我去找他,柳建元主動找上門來了,那個男孩……他算計了我。”


    傅硯辭緊緊握著她的手,“言言,你知道的,我不能再忍受又失去你一次了。”


    “不會的,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了,當我意識到這全都是柳建元精心計劃的一場騙局時,我非常後悔自己的決定。”


    傅硯辭凝視著她的眼睛點了點頭,他貪戀地握著顧言溪的手,像是抓住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一點點平複自己這幾天的提心吊膽和惶恐不安。


    病房裏充斥著劫後餘生的安定。


    顧言溪又想起了暈倒前看到的最後一幕,“那個男孩……”


    “死了。”傅硯辭說。


    他順手從果盤裏取出一個蘋果和水果刀,動手削了起來,“柳建元被逮捕了,不會再對我們造成威脅了。”


    “這樣啊……”顧言溪緩緩地點了點頭。


    不知道柳建元會不會後悔自己開的那一槍。


    如果他不曾在最後一刻動殺了她的念頭,那個男孩也不會死吧。


    可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傅硯辭,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顧言溪墨色的眸子凝視著他,“你掘我的墓,是因為你從那個時候就知道,我沒死,是嗎?”


    傅硯辭眉眼低垂著,那抵著水果刀的指尖頓了一下。


    就像一個母親一眼就會認出自己的孩子一樣,他又怎麽會認不出自己的愛人呢?


    哪怕在機場那天他並沒有抓到她的身影,哪怕所有人都覺得他是看錯了。


    可他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哪怕從那以後顧家人視他如仇人,可那又如何?


    與全世界為敵,他也要偏執地認定自己的未婚妻沒有死的事實。


    如果連他都認定她死了,那她就真的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可不管她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他都不會遺忘她,也不會讓她被其他人所遺忘。


    顧言溪沒死。


    他的未婚妻沒死。


    傅硯辭抬眼對顧言溪道:“言言,你很聰明,知道用那場爆炸掩蓋你的真實行蹤,隻要大家沒有找到你的屍體,就會堅定地認為你已經屍骨無存了。”


    “可是有些東西是掩蓋不了的,後來我每次去爆炸點監察下屬搜查的情況,泰森都會跑開,他總是會跑到附近一公的路口,遙遙地看著路口延伸的方向。”


    “狗狗的嗅覺是最靈敏的,而你是它的主人,它怎麽會聞不到屬於你的氣息?”


    “後來我知道,它反複停下來遙望的地方,才是你最後停留的地方。”


    說到這裏,傅硯辭又低下了頭,繼續削著手中的蘋果。


    男人低垂的眉眼間鋪了一層晦澀。


    “言言,你的想法並非天衣無縫,甚至可以說破綻百出,隻是我那個時候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離開,你怎麽就忍心……丟下我一個人。”


    “我有時候真的好恨你,恨你又一次地騙了我。”


    “你明明說過,會跟我結婚的,但你總是食言。”


    “後來我更恨自己,恨自己太愚鈍,放棄了眼睛的治療,所以沒能在機場那天抓住你,後來我治好了我的眼睛,為的就是下一次再見到你的時候,絕對不會看漏。”


    傅硯辭的聲音像是咬著牙帶著恨,可眼眶卻微微泛了紅。


    顧言溪看著男人下彎的脊柱,心頭一陣陣發澀。


    原來這麽長時間以來,他承受的痛苦不是來自她的“死”,而是來自她的不告而別,她的突然消失……


    難以想象一個人是怎麽承受著她的欺騙,卻又偏執地堅信著她沒有死的真相,大海撈針一樣地滿世界找她。


    顧言溪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愧疚和後悔的情緒交織。


    刀削動果皮的聲音在病房裏無比清晰地響起。


    傅硯辭沉沉地籲了一口氣,又不緊不慢地說道:“你走了以後,團子就成了我的全部,貓貓總是比狗狗要乖軟,尤其是它的身上有你的味道,可後來你連團子也不放過。”


    顧言溪:“……”


    “我知道你為了不露出破綻,一開始會定期地給團子的毛發染色,讓它看起來跟以前不一樣,可後來大概你是覺得沒有人會認為你還活著吧,漸漸地就忽略了這件事,直到有一天,我的下屬告訴我,說找到了團子。”


    說到這裏,傅硯辭倏地笑了一下。


    “你知道是怎麽找到團子的嗎?”


    顧言溪不解地看著他。


    “是團子主動走到那個下屬腳邊,用爪子扒拉他的褲腿。”傅硯辭說。


    “我猜團子可能見過我這個下屬。”


    “所以,言言,你的行蹤,是團子主動泄密的。”


    “它看似老實,實則是一隻有心機的貓罷了。”


    一瞬間,顧言溪臉上的不解變成了震驚。


    團子竟然是這樣的團子。


    它原來玩了一出碟中諜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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