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路深處,越來越暗。


    懸浮的星辰也沒有了星光,盡是灰色,甚至肉眼已經能看到很多破碎的星辰,似乎被蠶食,千瘡百孔。


    不用想,肯定是這群星際流民掠奪後的結果。


    楊臨目光微微停留,眼中更是冷漠。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罪孽,與生俱來的惡,若是讓他們突破這星辰古路,降臨到天人界,結果可想而知。


    這一刻,他雖然明白了武見神和昆侖之主兩人創造這昆侖淨土的原因。


    他們……或許是想守護天人界最後一程。


    楊臨心中沉沉一歎。


    沒生在這樣一個黑暗動亂的時代,他無法共情,也不能說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熱血灑盡。但……他一樣能感受到黑暗歲月下,那拱衛天地,馬革裹屍的那種堅定和無畏。


    而且,他一樣不願。


    不願那回響在時空長河中的一抹正氣之聲成為絕唱。


    也正因如此,此刻他才願踏上這星辰古路,走一遭上一代執劍走過的路。


    他開始不斷深入。


    隻是,三千裏路星霜寂,這星辰古路走到了盡頭一般,亙古不朽的古路被一劍劈開,一分無二,兩方之間形成一個數百丈的斷層。


    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溝壑。


    楊臨默然停下了腳步,看著前方。


    此時,他甚至能看到古路斷裂的彼岸,星妖在列陣以待。


    而他身後,千丈之外,星辰殿弟子也都停了下來,看著楊臨的背影。


    奕星辰拉著蒼梧上前,來到楊臨身邊:


    “這是上一代執劍人留下的,之前我隻是聽聞,他曾一劍斷星辰古路,卻不曾想今日能親眼所見。”奕星辰激動說道。


    他雖然是星辰殿聖子,但最多隻是在星城一戰,或者說,以如今星辰殿的力量,能守住星城不敗已經是極限,沒有深入的勇氣。


    楊臨微微閉目。


    恍惚之間,他仿佛看到一襲白衣臨空,殺至星妖潰散,而後拔劍斬落,將這星辰古路給劈開。


    而後,劍氣經年,數十年不滅,成為天人界的一道屏障。


    可惜,任何力量都經不住歲月的磨洗,劍意雖強,但無法亙古。


    此時,他已經能感受到從下方黑暗溝壑中縈繞的劍意。


    仿佛承載了上一代執劍人的意誌。


    堅決和不甘。


    劍意雖然已經行將消散,但依舊能感受到其中所蘊含那種向死而生,一往無前的氣魄。


    同為劍修,楊臨自然更是感受到這其中所蘊含的氣息。


    “怪不得會成為昆侖執劍,僅是這一劍,他就有這個資格。”楊臨心中也有所觸動。


    這一路他循著他走過的路來到此地,感受到其中劍意,冥冥之中就好像是一場跨越時空的傳遞。


    傳遞的……正是昆侖之劍。


    “既然你當年隻走到這裏,但這條路,不會就此終止,我替你再走一程。”


    楊臨輕聲低語。


    而隨著他聲音落下,那斷開的古路上,竟傳來若隱若無的劍鳴,仿佛是在給楊臨一個回應。


    隨即一瞬,楊臨手中輕顫,才領悟的希望之劍瞬間成域,和黑暗中的劍鳴相呼應。


    ……


    後方,星辰殿弟子眼中頓時縈繞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情愫。


    包括奕星辰和李不念在內,他們的臉上,都看向了星辰深處。


    而楊臨則看向奕星辰:“他叫什麽?”


    楊臨問道。


    他口中的他自然就是上一代執劍。


    起初楊臨還因為李不念的比較而心中有所不滿,可走到這裏,那一抹情緒早就已經蕩然無存,留下來的隻有欽佩。


    “他叫完顏不破。”


    “完顏不破……”楊臨重複一聲,而後轉身看向星路彼岸。


    “我改變不了什麽,不過我願意在這虛幻的曆史中,給你們一線希望。”


    楊臨心中說道,而後一瞬,一步跨出。


    楊臨這動作讓身後眾人臉色都是大變。


    尤其是奕星辰,瞳孔都睜大:“楊臨,不要衝動啊。”


    他被楊臨此時的動作嚇了一跳。


    他當然希望楊臨能踏碎星妖,殺的越多越好。可這裏,是上一代執劍止步之地,楊臨是很強,強到他已經不敢稱敵,隻能仰望,可他依舊不認為楊臨能比上一代執劍還要強。


    “當年他能留下一劍,那如今我身為昆侖執劍,自然要留下屬於我的一劍。”楊臨頭也不回,聊下一句話,而後化作一道劍光,直奔星路彼岸。


    奕星辰身影僵硬在原地。


    他知道,當楊臨來到這裏的那一刻開始,這一幕或許就已經注定。雖然他不是鋒芒畢露的性格,但他是劍修,又豈會甘心落於人後。


    李不念此時也沉默下來。


    這一刻,她同樣被觸動。


    接連幾次,每一次當她以為那已經是楊臨極限的時候,一切又都會打破。


    “他到底做了什麽?”她看向奕星辰。


    奕星辰的目光仍然落在楊臨身上,淡然道:“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敲響了昆侖鍾,殺了天魔殿和萬妖殿無數弟子,最後又殺了兩尊兩殿的天人。”


    奕星辰此時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心思。


    他也被楊臨的瘋狂給震驚到了。


    相比於他之前所做,這一次才是真的瘋狂。


    一人一劍,就這麽殺了過去,開創了曾經所不曾有人做的先例。


    “之前是我有眼無珠了。”李不念坦然道。


    奕星辰轉過身,不可思議的看著李不念。


    李不念的性格他最是清楚不過,別說是讓她服軟,甚至是低頭都不可能。而他這一次之所以隱瞞楊臨曾經做過種種,多半也是想讓李不念明白人外有人的道理。


    可沒想到,現在李不念竟然直接服軟了。


    “他值得尊重,這星旗之上,應該留下他的名字。”李不念輕聲說道。


    而後一瞬,她並指如劍,直接劃破掌心,以自己之血,點在星旗之上。


    奕星辰皺皺眉,沒再說什麽,隨著李不念的動作,點出一點鮮血,落在這星旗之上。


    之後,則是一個個星辰殿弟子,都做出如此動作。


    熱血猩紅,落在那旗幟之上,而這些血液最後交匯,凝聚成一個姓名……


    楊臨!


    ……


    另一方時空,黑暗籠罩之下,李不修和奕然兩人戰至瘋魔。


    怪物越來越多,而且力量越來越強,從最初的隻有不到神紋,到最後已經出現神紋境後期。


    更重要的還是數量!


    無窮無盡一般,不管死在他們手下多少,這大殿之中都會有新的怪物出現。


    “一千九百六十一!”


    奕然咬牙,吐出一個數字,他的額頭青筋暴起,握劍的手都在顫抖,鮮血早已沾染他的全身,有那怪物的,也有他的。


    另一邊,李不修同樣如此,他殺到麻木,眼中滄桑化為空洞,麻木不仁一般,成為隻知道戰鬥的機器。


    他沒有言語任何,身上神紋交織成滔天殺意,似是骨子裏的仇恨,要將這些怪物給趕盡殺絕。


    屏障之外。


    目睹這一戰的人臉上都沒有了之前的貪婪。


    便是薑承道和赫連重樓,眼中都是沉重無比。


    此時的他們,雖然眼中依舊能看出渴望,但卻多了幾分鄭重。


    他們不傻,如今這星辰殿內出現如此多的凶殘怪物,那其他的區域呢?


    誰敢保證沒有?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都各懷心思,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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