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酒館的門口,傑瑞.穆楠.禮紮的人一直持槍守著。


    整整七天,耗子跑不進去,蒼蠅飛不出來。


    “媽媽?什麽是mafia?”


    “噓……快走。”


    婦人在路過黑貓酒館位置的時候,會拖著好奇的孩童加快步伐。


    此時,掛著‘mafia’牌子的旁邊用紅筆寫了幾個字:控製黑櫻桃,十天關燈。


    這是西西裏黑手黨都通用的黑話。‘黑櫻桃’的意思是漂亮女人;‘關燈’的意思是殺人。


    “連起來,這句話就是:控製住裏麵的漂亮女人,十天之後,滅口。”懂一點兒黑話的隔壁酒館老板與人竊竊私語著。


    今天,是章片裘離開黑貓酒館,前往西西裏的第七天了。


    伴隨著十天期限愈發逼近,門口的黑手黨態度越來越冷漠、嚴肅。


    平日裏喝了酒後再囂張呱躁的酒鬼,在路過黑貓酒館時也會變得異常老實,並加快步伐,連看都不敢看門口的黑手黨。


    想要來投奔的唐人們,沒了去處。


    一些人去找過溫行鶴,畢竟在倫敦的唐人也就他和英格蘭當局走得最近,無奈的是,找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還輪不到這群被主子趕出來的奴才們。


    雖說是奴才,但唐人都有個習慣,那就是無論貧窮富貴都會給自己存點兒以備不時之需。


    河邊,隔三差五開始出現唐人的屍體,無一例外的是,他們身上被搶奪得空空如也。


    一隻中華田園犬在一具小孩屍體上嗅來嗅去,嗚咽著,看著四五個月大,看樣子,應還是條奶狗的時候被孩子偷偷抱上船,如今主人走了,它成了棄犬。


    與此時在貴族中大熱的獅毛犬不同,這中華田園犬毛短色黃,體型適中很是矯健,尤其那雙耳朵機警非常,歐洲人沒見過,稀奇得很。


    酒鬼們吼它,小孩拿石頭砸它,它並不對抗而是很聰明地跑開,等人走了又這回來,依舊守著屍體。


    一直到屍體被人拖走,它追著馬車跑了一路,消失在黑夜裏,到了第二天清晨,民眾們看到原本躺屍體的地方,小狗在那趴著。


    “這狗什麽品種?真漂亮啊,又忠心。”


    民眾的議論吸引了那些小刊小報的記者,洋洋灑灑寫了篇感人肺腑的文章,惹來不少眼淚。至於地上的屍體,倒沒什麽可寫的,豬玀而已。


    報道出來後,很多人想要抓到這隻小狗,無奈這狗實在是聰明,跑得無影無蹤。


    “第七天了,夫人。”酒保憂心忡忡。


    琳娜咬著牙根,從二樓探下身能看到大門口,黑手黨守得真嚴實。


    “西西裏,這麽遠,往返緊趕慢趕都得八九天,我看……不妙啊。”酒保提醒她,“我們又不是唐人。”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琳娜將衣服捋了捋,從二樓窗戶往外看,能看到長街的盡頭,那兒沒有章片裘。


    “糧食也沒了,這幫唐人太能吃了。”酒保上前一步,他是個意大利帥哥,琳娜聘用他就是衝著他的顏值,看得出,他想盡早舉白旗。


    “人多,他們都省著吃了。”琳娜微微皺眉。


    見她還護著這群唐人,酒保臉色變了變,他隻是個打工的,倒黴透頂被人關在這九天也就算了,到時若黑手黨生氣,真的全滅口可怎麽辦?


    為了唐人送命?


    吃飽了撐的。


    推開門,往院內看去,院內地上鋪滿了草席,唐人們蜷縮在一起,能感覺到他們害怕被趕出去,更害怕外麵的黑手黨衝進來,席子圍成一團。


    這群人,特別聰明也團結。


    男人們睡在最外圍,女人、老人和孩子睡在裏頭。


    聽到了二樓的動靜,眾人抬頭看了琳娜一眼,便立刻低下頭。


    琳娜捋了捋胸前的衣服。


    她穿的是睡衣,低胸,妖嬈豐腴的身體在月色下像極了油畫,若是白人,眼睛都要看得直勾勾的,唐人們含蓄,竟都不看。


    整個院子縈繞著壓抑的氣息,琳娜也不想說這麽,轉身推開門,走進了章片裘的臥室。


    臥室裏飄著墨香,桌子上還放著他的茶具——中國風濃鬱的青瓷杯,上麵還殘留著他的氣息。


    琳娜坐到了他的床上。


    以前,她和丈夫在這張床上溫存過,記得那會兒,她二十出頭的年紀,水靈得不得了,如今隻過了幾年,雖然依舊水靈,但全然沒了昔日的簡單和單純了。


    一個寡婦支撐起這個酒館,日子艱難。


    琳娜輕輕歎了口氣,躺到了床上。


    床底下有暗盒,裏頭放著章片裘最重要的那幾件古董,而其他的都在酒窖裏——騰出了一側酒窖,專門放這一個月以來收購的物件。


    到了後半夜,實在睡不著,想了想,去酒窖裏巡視下。


    起來,出門,往下看去,滿院子的唐人一部分睡得正酣,而十幾個人在她推門而出的瞬間,立刻抬頭看了過來。


    這群人真機警,而機警則意味著不安全。


    酒窖裏擺滿了貨架,貨架上一大半是服裝,一小部分是銀飾、金飾和玉飾,多以手鐲、頭飾為主。


    “這才是奢侈品呢。”琳娜嘀咕著。


    手輕輕放到了一件清代藕荷色花卉紋百褶裙上,蠶絲質地,上麵點綴花卉、花鳥,一看就是少女所穿。


    雖比不得大英博物館展出的皇後風袍,但這些服裝與如今貴族們所穿來比的話,大清國服飾的審美與品質,遙遙領先。


    “雲肩。”琳娜走到另一個貨架。


    記得章片裘收這些的時候,教了她一些最基本的分類,眼前這十幾件以彩錦金絲繡製而成的繡品,叫雲肩。


    清一色是明清時期的,全部是婚慶喜宴時,新娘子放到肩頭作為裝飾的繡品。


    因為是婚慶所用,所以這些老爺們舍不得,帶過來留作紀念,如今成了累贅,都底價賣給了章片裘。”


    “這麽多,怎麽運走呢?”琳娜覺得好疲憊,整個身體趴在了堆積如山的服飾上。


    現在已經是後半夜,那就不是第八天,而是第九天了。


    她心裏明白,章片裘如果無法帶回證明他與禮紮家族有關係的照片或物件,黑手黨一定會兌現承諾:他們絕不空口威脅。


    殺了滿屋子的人,那倒不至於,畢竟這兒是倫敦。


    把這群人趕走,並亂中殺幾個,以儆效尤,是必然的。


    丟驢頭,是固定操作。


    一想到酒館門口會被丟頭鮮血淋漓的驢頭,琳娜的身體發軟,支撐不住。


    眼前,浮現出傑瑞.穆楠.禮紮上下打量她的眼神。


    第三天的時候,他來過一次,當時還比較正常,隻是上下滴溜溜看了看。


    第五天的時候,他又來了次,這一次,他不再允許廚房夥計外出采購,並檢查了所有院牆。走的時候,他的目光仿佛將她剝光了。


    第七天,也就是今天。


    哦不,現在是後半夜了,也就是昨天,他又來了。


    這一次,他靠近琳娜,鼻子的耳畔嗅了嗅,說道,“好香,你長得真勾人,軟得像樹葉,不像西西裏的女人,都是鄉下的丫頭片子。”


    她倒不是什麽貞潔烈女,為亡夫守身如玉,這兩年也交往過幾個男人,這種事對她來說還好。


    但黑手黨……


    他們可是會殺人的。


    再怎麽堅強,也是個女人,想到這,琳娜將頭埋進了膝蓋裏。


    一籌莫展。


    怎麽算,時間都不夠。


    “最快的速度,往返就得九天,他左手受傷了,跑不了太快,況且還得在西西裏找另一個‘禮紮’,並建立關係,這也太難了。”


    酒窖裏傳來陣陣熏香,很是好聞——這都是衣服上散發出來的。唐人真精致,連衣服都熏香。


    而此刻的琳娜不知道的是,章片裘會以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堅決掉時間不夠的問題。


    不用十天,隻用了八天。


    準確的說,早上天一亮,問題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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