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的存在讓青年想了許多許多。


    他開始重新思考人生的意義,思考自己的未來。


    正如同和聲交響樂團。


    他們看到了海城廣播交響樂團的消散,他們注意到了除了他們之外,全國乃至於全世界每天都有無數的樂團成立解散。


    可能前一秒,大家還在開開心心地搞樂團。


    然後下一秒,就會有人跑進來說,我從來沒有感覺搞樂團開心過。


    我是來結束這個樂團的!


    然後轉身加入了結束樂團,組建新的羈絆。


    和聲交響樂團對於那些小樂團的解散其實並沒有特別在意。


    對於他們而言,那些小型樂團的解散非常正常。


    一群僅僅隻是依靠著興趣組建在一起,沒有一位足夠強勢的帶頭人,也難以獲得足夠的成就感的樂團。


    在這種情況下,能堅持幾個月就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如果能堅持幾年,簡直恐怖。


    但是這些更多是針對那些其他地方的小樂團。


    對於和聲交響樂團而言,他們完全不同。


    他們有陳秋。


    他們有自己前進的方向。


    他們有自己的規劃。


    所以,他們的心中不會有任何的迷茫。


    他們之中的一些人離開和聲交響樂團並不是因為他們失去了方向,感覺不到樂團的快樂。


    他們離開和聲交響樂團,僅僅隻是因為他們感覺自己找到了更適合自己的一條路。


    前往其他的樂團裏麵每個月混個幾萬塊,然後還能教學生。


    因此,這個地方的葬禮和聲交響樂團所給出來的並不僅僅隻是悲傷,並不僅僅隻是被青春磨礪了鬢角。


    而是……


    堅定。


    在悲傷之中,青年變得更為堅定。


    他們確定了他們未來的旅途。


    他們明確了他們未來的方向。


    他們要向著一個更高,更強的未來前進。


    因此,在葬禮的悲傷之中,陳秋手中指揮棒的輕微轉動,樂團管樂組的那些人,例如說肖浩,常誥等人,立刻做出了一種隔離感。


    將音樂的悲傷隔離在外。


    他們隻是旁觀者,盡管悲傷,但是還要堅強。


    在如此情緒之下,樂團的表現變得極為強硬。


    他們向著所有人宣告他們的到來。


    他們不會因為其他樂團的死亡而有任何的退縮。


    他們隻會繼續向前。


    永不止步。


    音樂之中的情緒變得低沉。


    他們注視著那股悲傷漸漸遠去。


    他們隻是讓這股悲傷在他們的身上洗禮,卻並未留下特別多的痕跡。


    直到最後一顆音的落下。


    艾鼓手中的定音鼓將那悲傷送走。


    音樂之中便再次隻留下最為純粹的寂靜。


    讓眾人可以在這悲傷之下好好地喘息。


    然後……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猛的一揮,然後肆意拉扯。


    轟!


    遠處的大鑔聲音響起。


    如同雷暴一般,從天而降,將這份寂靜徹底撕碎。


    毫無停歇,不給人任何喘息的氣口。


    樂團在此刻蘇醒。


    將一切悲傷捏碎,隻換來最為純粹的力量。


    第四第四樂章!


    暴風雨!


    此時此刻,那烏雲已經壓城,籠罩在眾人的頭頂。


    不等眾人反應。


    那如霧氣一般的雨雲從天而降。


    帶來刺骨的寒意。


    滿腔的熱血,在他們的心中沸騰。


    將那一切負麵情緒徹底撕碎。


    樂團內的眾人瘋狂地釋放著自己的力量。


    他們讓他們手中的樂器,跟隨著陳秋的步伐,用力向前。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如同鋼劍一般向前用力一戳,隨後猛的上拉。


    樂團的聲音也在下一秒,與陳秋一同。


    破開一切的阻礙。


    在場眾人聽著耳邊傳遞出來的馬勒第一交響曲,整個人都不由的愣住,呆滯在原地。


    這是馬勒第一交響曲的第四樂章?


    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好。


    他們隻是感覺,音樂之中所給予出來的情緒,強大的令人恐懼。


    樂團的每一次演奏,都仿佛戳中他們的心尖,讓他們的心不由的一顫。


    整個樂團就如同瘋狂且失控的賽車,在賽場上飛奔,每一次的極限救車,都讓人的情緒再度升騰。


    之前第三樂章中一切不如意,在此時此刻,被摧毀的一幹二淨。


    音樂之中,隻剩下一股最為純粹的衝勁。


    一股想要將整個樂團推上巔峰的衝勁。


    這是陳秋的目標,這也是他們的目標。


    這也是他們為之奮鬥一生的期許。


    那股力量如同顏料倒入深潭。


    將潭水的顏色徹底改變。


    然後……


    崩潰,釋放!


    秦弦趙錫等人拉扯著手中的琴弦,讓音樂的情緒一波接著一波地上揚,向著觀眾推進。


    他們手中的力量用力壓在琴弦之上,每一次拉扯,甚至讓琴弦出現了明顯的波形。


    那如雷鳴般的轟鳴,如同磅礴大雨一般傾瀉在眾人的身上。


    天空中管樂的號聲,如同上帝的敕令。


    遠處每一聲的打擊樂,都如同雷聲的震顫。


    整個音樂廳此時此刻已經完全陷入了暴雨之中。


    音樂的聲音情緒衝刷著眾人的身體。


    在場眾人的身體甚至不由的繃緊。


    他們死死地盯著舞台上的和聲交響,不敢有半分鬆懈。


    如此音樂?


    如此音樂!


    音樂之中隱藏的熱情在他們的心中,點燃沸騰的爐火,保護住他們不滅的熱血。


    周圍衝刷著的雷雨,則是社會中參雜著的悲哀。


    那一切悲哀都無法熄滅青年心中的熱血。


    他們站在暴雨之下,望著遠處天地一線,心中的烈火隻會越燃越烈,最終無法阻擋。


    正如同和聲交響樂團一般,將整個世界燃燒。


    轟!


    鬥爭!反抗!戰鬥!對峙!


    對於和聲交響樂團而言,這並不是和聲交響與海城交響的一次戰鬥。


    這是他們與自己的戰鬥。


    這是他們與世界的戰鬥。


    狂放且興奮的情緒在音樂之中沸騰。


    第一主題的旋律在音樂之中反複出現。


    這是青年的過去。


    也是他對於未來的野望。


    這份野望他從未拋棄。


    他的野望與社會的現實在相互碰撞。


    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在阻止著和聲交響樂團前進。


    但是,他們卻從未停下腳步。


    轟!


    又是一聲大鑔。


    又是一聲大鼓。


    又是一聲雷雨中的轟鳴。


    此時此刻的雷雨已經不再是細細長線。


    他們已經成為傾盆而下的瀑布。


    瀑布衝擊在青年身上,似乎想要將青年打垮,將和聲交響樂團打垮。


    但是。


    雨水越是瘋狂,和聲交響樂團心中所燃燒的那團火越是熱烈。


    嗡!


    弦樂齊鳴。


    青年在怒吼。


    他對著暴雨怒吼。


    他對著天空怒吼。


    他對著自然怒吼。


    他也在對著自己怒吼。


    他在用自己的全身力氣,去將他的野望吼出。


    即便,他的行為就像是向著風車重逢的堂吉柯德。


    但是,他隻是在向著自己證明。


    他不會被擊潰。


    最起碼,他不會在如此情況下被擊潰。


    正如同和聲交響樂團。


    不管外界如何。


    和聲交響樂團永遠都不會被外界的一切擊潰。


    因為,他們的心中有一團火。


    一團熱烈的大火。


    一團足以將一切都燃燒殆盡的大火。


    雨水澆不滅他們心中的火。


    隻會讓他們的火越澆越旺!


    這是樂團的瘋狂。


    頭頂炎熱的燈光從天空下灑落,落在陳秋等人的頭頂上。


    細細望去,將近一個多小時的演出已經讓在場眾人汗流浹背。


    但是,他們卻沒有任何一人有任何放鬆。


    他們的視線完全鎖在陳秋身上。


    隻有偶爾的一會兒會看下樂譜。


    他們,已經是一支職業交響樂團。


    他們不會再像之前學生時代那樣,有事沒事就看一眼樂譜。


    樂譜隻是用來輔助,幫助他們確認進程的。


    樂譜永遠都不是他們演奏的方向。


    隻有指揮,才是他們演奏的方向。


    眾人的情緒激昂。


    整個樂團陷入了最為瘋狂的演奏之中。


    他們是演奏者。


    他們也是青年。


    他們所演奏出來的,正是他們和聲交響樂團自己。


    所以他們不會因為疲憊而停歇。


    他們隻會用力向前。


    肖浩口中的小號幾乎都快要吹到瘋狂。


    遠處的常誥他拉扯著長號的把手也同樣如此。


    還有黃歆,芮佳,秦弦。


    每個人都在用力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他們將自己的音樂完全融合在一起,向著舞台下的觀眾轟去。


    格外堅定的氣息從音樂之中浮現。


    那是青年的不屈。


    他不願意服輸。


    他不會被社會磨平棱角。


    他們足夠年輕。


    他們還擁有足夠的時間。


    他們相信自己。


    他們,可以改變世界!


    樂團的一切聲音在此刻轟鳴。


    他們的聲音凝聚成拳頭,用力地向著頭頂的烏雲打去。


    拳破天驚。


    這是抗爭。


    這是第四樂章的主題。


    這也是暴風雨的意義。


    他將之前的一切都給融合了起來。


    然後向著遠處打去。


    去抗爭著一切。


    他們手中的音樂正如同他們本人一般。


    在充斥著青春活力的同時,還擁有著令人震撼的實力。


    在場眾人已經完全沒有什麽想說的了。


    趙一以及王海兩人相互對視一眼,默默點頭。


    和聲交響樂團的實力超過他們的想象。


    這是一支頂級的交響樂團。


    他們的未來不可估量。


    不。


    或許用未來來說有些不太合適。


    因為對於現在的和聲交響樂團而言。


    他們已經站在了未來之上。


    聽著耳邊已經接近結尾的樂聲,王海歎了一口氣,看向趙一,對著他挑眉道。


    “感覺,和聲交響有機會能進海城第一啊。”


    “嗯,有機會。”


    趙一沉默地點頭。


    他想不明白為什麽一群學生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達到如此高的成績。


    就因為陳秋?


    還是因為那個看上去略微有些喪的秦弦?


    還是其他什麽?


    他不理解。


    即便他聽了好幾遍,他也沒有辦法理解和聲交響樂團究竟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


    不過還好。


    他不需要理解。


    他隻需要接受即可。


    他閉上眼睛,不再注視和聲交響。


    他的心情平靜。


    或許,海城交響也需要進行一些改變了。


    他們需要向前衝。


    他們不能就這麽停留。


    畢竟……


    身後可是有猛虎在追啊。


    趙一睜開眼重新望向陳秋,視線變得平靜。


    如果沒有猜錯,他樂團的成員要遭殃了。


    他們坐在這個海城第一的位置上也夠久了,也該動動了。


    最起碼,向著全國第一試試看。


    趙一突然想起餘塗,嘴角上揚。


    真不知道餘塗看到陳秋這樣,會不會坐立不安呢?


    畢竟。


    餘塗的平均分,也才9.6分。


    音樂已經進入了最後的高潮。


    樂團眾人都在瘋狂地演奏,試圖將音樂給徹底完成。


    一直被輕視的吳明這個時候站了出來,給了樂團一點新的力量。


    他手中的中提琴串聯起音樂的全部。


    回憶的色彩已經散去。


    烏雲無法遮住青年的心。


    眾人心中的烈火熊熊燃燒。


    將海城交響音樂廳徹底燒成灰燼。


    他揮拳向天。


    烏雲被打出缺口。


    光明從中綻放。


    遠處象征著天堂的號角聲再度響起。


    這是上帝的慈愛。


    勝利已經到來。


    空氣在樂器的力量中震顫。


    恢弘的音色響徹海城交響音樂廳。


    終於。


    遠處的圓號首席帶著樂團裏的其他圓號一同起身。


    他們腹部緊縮,將所有的氣息全部存入自己的胸腔之中。


    然後……


    用力吐出。


    以最強的力量,將他們手中的圓號吹響。


    氣息在圓號螺旋的管道中瘋狂碰撞,傾瀉而出。


    這是上帝的福音!


    沒有任何的悲傷。


    沒有任何的痛苦。


    沒有任何的阻擾。


    一切的魑魅魍魎都被上帝之光燃燒殆盡。


    這是和聲交響樂團所吟唱出來的青春讚歌。


    這也是人類的讚歌。


    力量愈發膨脹,音樂愈發恢弘。


    在這璀璨的音樂之中,陳秋手中的指揮棒用力一拉,一收。


    音樂以一個極為利索的結尾,徹底終結。


    此刻,音樂廳萬籟俱寂。


    沒有任何人說話。


    他們都隻是死死盯著陳秋,用力喘息。


    他們不知自己應該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情緒。


    一切的語言都仿佛變得渺小。


    他們就這麽望著陳秋,直到陳秋轉身,麵對觀眾,略微鞠躬。


    舞台下的眾人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起身。


    他們鼓掌,他們怒吼,他們在向和聲交響樂團釋放出自己內心的一切情緒。


    這一次,很多人口中喊的已經不是簡單的“bravo”這種標準的誇讚詞。


    這種誇讚詞已經無法表達出他們內心的想法。


    對於和聲交響,他們隻想說兩個字。


    遠處,中村白用力起身,用著半生不熟的中文,對著陳秋怒吼道。


    “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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