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


    趙錫愣住,他看著秦弦,目光帶著一絲絲波動。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居然是陳秋接了秦弦的伴奏。


    他對於陳秋的理解依舊停留在極強的耳朵,超乎所有人預想的頂級指揮天賦,以及頂級壓力怪。


    哦不對,頂級壓力怪這一點可以抹去了,陳秋上一次和他的合作很明顯有所改善,不再那麽喜歡壓力人。


    至於其他的,比如說陳秋的鋼琴……


    趙錫隻是知道陳秋可以彈鋼琴,畢竟這個屬於指揮的必修課,不過絕大部分的指揮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們的鋼琴都僅僅隻是能彈,遠沒有達到專業藝術指導的水平。


    因此,他怎麽都想不到陳秋居然會接小提琴的鋼琴伴奏。


    更想不到陳秋會接這麽大曲子的程度。


    這種曲子,就算是專業的藝術指導,都不一定能接。


    因此,他皺著眉頭問道。


    “陳秋不是指揮嗎?”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合作,我隻是問問看陳秋指揮能不能幫我合奏,然後他同意了,隻是……”


    說到陳秋,秦弦的語氣就變得弱了許多,他低著頭歎氣道。


    “陳秋給人的壓迫感簡直讓人無法喘息,明明說要幫我彈伴奏,可是到現在卻完全沒有和過一次,他隻是讓我在舞台上拉出我自己想要的東西,他說如果我的音樂之中沒有辦法演奏出自己的音樂,那麽還不如不拉,你也知道的,一次合作都沒有合作過的兩人,怎麽能直接上台啊……”


    “……”


    趙錫沒有說話,他隻是皺著眉頭聽著秦弦在那邊的抱怨,分析著秦弦說的內容。


    陳秋的耳朵是沒有問題的,他作為一名指揮,他對於音樂的理解也是沒有問題的。


    特別是在聽到陳秋指揮的波萊羅後,趙錫對於陳秋打從心底就產生一股信任。


    他相信陳秋能帶領整個樂隊走起來。


    即便是二團,也是一樣會。


    因此,陳秋的話肯定是沒有問題的,相比較秦弦,他更願意相信陳秋。


    現在陳秋說要讓秦弦演奏出他自己的東西出來,那麽,秦弦的音樂之中,可能真的正如同陳秋說的那樣,沒有他自己的東西在裏麵。


    可是這不應該啊?


    秦弦當年可是以第一進來的,雖然最近幾年成績不停變差,但是他也沒有到那麽差的程度吧?


    陳秋說的話和他想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的視線立刻看向麵前一臉無奈的秦弦,在心中構建出他對於秦弦的認知,然後反推回去。


    如果,他對於秦弦完全沒有了解呢?


    或者說,他對於最近的秦弦,完全沒有了解呢?


    如此大的衝突,讓趙錫一時間大腦都有些混亂,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陳秋的判斷,還是他對於秦弦的理解。


    秦弦的音樂之中,真的沒有自己嗎?


    他不知道。


    他不由得皺著眉頭,對著秦弦開口問道。


    “你確定陳秋指揮的原話是這樣?”


    “嗯,差不多,他一直在問我,我的音樂之中,我自己的存在,說我的音樂裏沒有我,他希望在考試當天看到我的感覺。”


    秦弦垂頭喪氣道:“可是我也不知道我應該怎麽表達出我的感覺啊,我隻是正常按照我練習時候的感覺去表達,甚至在按照陳秋的方式去走,他都不滿意……”


    “跟著陳秋的方式走?”


    趙錫愣住了。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陳秋為什麽不和秦弦提前排練的可能。


    以及一個,秦弦為什麽專業水平越來越差勁的可能。


    不過這個可能他感覺有些天方夜譚,你一個未來前途無量的人,當年可是以第一成績入學的人,怎麽可能會被這樣一個小問題給困住?


    這讓他有些疑惑。


    他不由得摸索著自己的下巴,沉吟許久,最終緩緩搖頭,看向秦弦,開口道。


    “不管怎麽說,我相信陳秋指揮的判斷。”


    秦弦頭也沒有抬便直接道:“我也相信陳指揮,他對於音樂的理解確實很厲害,可是……”


    “可是伱表現出來的,完全沒有相信陳秋的模樣!”


    趙錫表情平靜,但是語氣格外認真。


    “既然你說你相信陳秋,那麽就去按照陳秋說的做,而不是在這個地方唉聲歎氣。”


    “那我應該怎麽做?”秦弦整個人都傻了,立刻反駁道:“我連最基礎的方向都沒有,你希望我往哪裏前進?”


    “往,你所希望的方向前進。”


    趙錫看著秦弦目光中帶著的不解,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吐出。


    “正如同陳秋說的那樣,你想怎麽拉,就怎麽拉,不要在乎其他的,畢竟這個才是最真實的你,我記得之前他們說過,說你在海城內全國大賽入圍賽上的表現,幾乎拯救了整個團隊,所以,你應該相信你自己,拉你喜歡的。”


    “你們說話怎麽一個個都那麽的謎語人……”


    秦弦苦笑一聲,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垂頭喪氣地開口道。


    “如果一切真的能那麽順利就好了,說什麽我的音樂,我的音樂,可我的音樂,究竟是什麽呢?


    你們說的隨著我自己的性子去演奏,那麽我的性子,又是什麽呢……”


    秦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發呆。


    他看向自己的桌麵,發現自己的桌麵上還有一本樂譜。


    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他接下來要演奏的作品。


    因為還要拉,所以他並沒有將這個樂譜放到剛剛的那堆樂譜之中。


    現在看到這本樂譜,又看了一眼自己周圍空空蕩蕩的一切,他不由得搖了搖頭,從邊上隨便找了一支還能寫的鉛筆,隨後將樂譜翻開,開始在上麵書寫。


    反正也沒事了,不如就最後再分析一下樂譜吧。


    他寫著寫著,就逐漸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而坐在遠處的趙錫,看著秦弦,不由得輕笑一聲,轉身同樣翻開一本樂譜,隨意地看了起來。


    隨後,有意無意地突然開口道。


    “話說,你二團,也是準備退了嗎?”


    “嗯,是的。”


    “這樣啊,既然你退了,那麽我也退了。”


    “退?你退二團?你不是……”


    “我說的是,退一團。”


    秦弦一愣,回頭剛準備問趙錫為何,趙錫便直接道。


    “我打算入二團,擔任首席,在二團,或許比一團更有活力與希望!”


    話音落下,屋內陷入了沉默。


    空氣中隻剩下趙錫的翻書聲。


    以及秦弦,沉重但短促的呼吸。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緩緩道。


    “那麽……祝你順利。”


    ……


    時間很快便過去。


    在接下來的幾日,二團的事情依舊喧囂。


    特別是論壇裏開始有人說二團肯定能超越一團的時候。


    這讓那些身處一團的人對此非常不滿意,這也讓他們練習的時候更加努力。


    不過很快,二團的事情便不再是學校內的重點。


    現在的重點重新變成了,管弦係的期末考試。


    學校的考試基本上可以算得上是半公開。


    雖然學生不允許進入音樂廳內聽其他人演出,但是在屋子外還是可以聽的。


    因此每年聽大佬演出,猜測今年誰能拿下年紀第一,便是海城音樂學院內很有代表性的一個活動。


    低年級的去聽聽看高年紀的表演,看看有沒有什麽值得學習的地方。


    高年級的偶爾會去聽聽看低年級的演出,看看有沒有什麽亮眼的新人。


    學校樂團的人也會看情況來這邊選人,看看有沒有什麽值得發展入樂團的選手。


    如此種種,便造就了音樂廳周圍全是人的熱鬧景象。


    在這人群潮湧之下,秦弦一個人站在一邊垂頭喪氣,如同被世界拋棄了一般。


    他的心中依舊充斥著糾結與迷茫。


    一直到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被一個人突然打了一下。


    啪!


    他抬起頭,看向自己麵前。


    此時此刻陳秋正收起厚厚的樂譜,微笑著對著他點了點頭。


    可是隨後看著他依舊是垂頭喪氣的模樣,不免有些皺眉。


    “怎麽?這些天你沒練?”


    秦弦立刻小聲道:“練,練了……”


    “練了,那麽為什麽還這麽垂頭喪氣?”


    陳秋不解地搖搖頭,隨後踏著沒有任何遲疑地步伐,向著音樂廳方向走去,隨意地開口道。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演奏,和你當時在海城大比一樣。”


    陳秋沒有等身後的秦弦反應過來,他便直接來到了音樂廳門口。


    還沒有等他開口,站在門口負責登記的兩個妹子眼睛便一亮,立刻開口道。


    “陳秋學長?你今天來參加考試?是給人伴奏嗎?我聽說最近你們二團成功拿下了海城這邊的出場卷,應該可以進入全國大賽初賽了,恭喜陳秋學長你了!”


    “多謝,不過成績還沒有出來,具體什麽情況還沒有確定,所以暫且不討論這個。”


    陳秋微笑著對著兩位女生點了點頭,指著自己身後垂頭喪氣的秦弦開口道:“對了,幫我查一下,秦弦,管弦係大二,作品是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時間應該快到了吧?”


    “啊……我看看!”


    看著陳秋的目光,邊上的女生立刻翻動手中的文件,仔細翻閱其上麵的內容,隨後用力點頭道。


    “嗯嗯,是的,我剛剛看到了關於秦弦的內容,在他前麵還有一兩人,大概半個小時之內他就可以上台了,您要現在先進去嗎?還是說需要我們在他上台前給你發個消息?”


    另外一個女生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你把你手機號或者微信號什麽的給我們就行,我們會在到秦弦的時候,提醒您。”


    秦弦這個時候也已經來到了音樂廳的門口,他聽到那兩位女生的聲音後,眼睛逐漸亮起,帶有一絲光,立刻對著陳秋舉手道。


    “那個,陳秋指揮,既然還有時間,我們要不再去合……”


    “不用了,我們進去等就行了。”


    陳秋立刻打斷了秦弦的發言,對著麵前的兩位女生笑了笑,輕聲道。


    “反正也沒有多少時間,今天聽聽看其他人的演奏也不錯。”


    “啊,這樣啊,好吧。”


    在聽到秦弦聲音的時候,那兩位女生是高興的。


    她們感覺自己距離拿到陳秋的電話隻有一步之遙。


    可惜下一秒陳秋直接拒絕了她們,這讓她們有些泄氣,勉強打足精神,從邊上撕了一個小條子給陳秋,開口道。


    “陳秋學長,這個是通行證,你回頭給裏麵的人就行,如果有什麽問題問我們,或者問裏麵的人都行。”


    “好的,多謝。”


    陳秋微笑著對著她們兩人感謝了一聲後,對著身後的秦弦點了點頭,開口道。


    “來吧,進去吧。”


    “哦,好的……”


    秦弦眼中的光逐漸散去,他無奈地點了點頭,跟著陳秋的步伐,進入了音樂廳內。


    雖然門口有兩人在那邊看守,但是在音樂廳的周圍還是圍繞著不少人的。


    很多閑著無聊的人都在這個地方聽著裏麵人彈琴。


    他們在看到陳秋帶著秦弦走過來的時候,眼睛都不由得一亮。


    “我靠,是陳秋啊?陳秋來彈伴奏了?他不是指揮係的嗎?”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陳秋鋼琴雖然在專業曲子上不如那些鋼琴係的,但是在合作上,陳秋可以一等一的強!”


    “別說了,你這是純粹坑人入坑啊,特麽的光說好的不說差的是吧?當年那些和陳秋合作的人雖然都拿到了好成績,可是有一個算一個的後悔,和陳秋合作,度日如年啊!”


    “別瞎說,據說他現在改正了,不會那麽噴你,隻是會指出你的問題,僅此而已。”


    “那就是我自己倒黴了,反正我當年被噴的有點懷疑人生……”


    “這想不開跟陳秋合作的是誰?好像是秦弦?”


    “秦弦?他來和陳秋合作?他怎麽這麽想不開?等等,不對啊,陳秋之前合作的時候不是說隻和排名靠前的合作,他覺得和排名靠後的人合作,會髒了他的手來著?”


    “誰知道呢,可能就跟你剛剛說的那樣,陳秋的性格變了呢?變得平易近人,願意和差生合作了呢?”


    “也有可能,這個秦弦是他樂團裏的?幫助自己樂團裏成員拿個高分應該不成問題吧?說不定還能提高樂團的凝聚力?”


    “是這樣的!”


    說到這邊,一些人不由得笑了起來。


    並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感覺陳秋的出現有點離譜,僅此而已。


    秦弦麵對眾人的聲音,略微有些無奈。


    正如同那些人說的那樣,陳秋在伴奏上確實離譜的有些過分了。


    一次合奏的機會都不給,直接讓他上台。


    簡直就是國服第一壓力怪。


    為什麽自己當時腦子不好找了陳秋呢?


    想到這邊,秦弦就不由得歎氣。


    然而歎氣聲剛起,陳秋的聲音便已經傳來。


    “你在歎什麽氣?還不過來?”


    陳秋站在門口,看著還在那邊發呆的秦弦,不由得開口提醒道:“我們要一起入場,不能一個一個單獨入。”


    “啊?哦哦哦,好的……”


    秦弦無奈地加速走了兩步,唯唯諾諾地跟在陳秋身後,走到了音樂廳裏麵。


    相比較外麵,音樂廳裏麵的人很明顯少了許多。


    隻有一些管弦係的老師在這邊。


    以及,趙錫。


    趙錫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他的身邊坐著一位很明顯是鋼琴係的男子,兩人似乎在小聲交流著什麽。


    在陳秋進門後,趙錫很明顯注意到了陳秋和秦弦的到來,微笑著點了點頭,張口無聲地道了一聲好。


    麵對趙錫的問好,陳秋對著他同樣微笑著點頭。


    趙錫最近找過他,說過想要進入二團的事情。


    不過他還沒有答應。


    畢竟……


    陳秋看向身後的秦弦,看著秦弦臉上的那股苦澀,不由得微微搖頭。


    如果秦弦能夠徹底醒悟過來,那麽有秦弦就夠了,沒有必要再加一個趙錫。


    趙錫看著陳秋的表情,不由得微微挑眉,隨後聳肩表達無奈。


    秦弦並不知道陳秋在看他,他隻是緊緊地跟在陳秋的身後,對著趙錫露出了一絲苦笑。


    趙錫同樣回饋以微笑。


    “下一個!管弦係,趙錫!作品,四季,維瓦爾第!”


    在兩人做啞劇的時候,邊上負責叫號的老師聲音響起。


    前麵一位演奏者已經下台,趙錫便直接起身,對著身邊那位鋼琴微微點頭道。


    “麻煩了。”


    “沒事,畢竟你給錢了,我肯定給你彈好!”


    那位鋼琴嬉笑著點頭道,隨後抓起厚厚的一堆琴譜與邊上的老師打了一聲招呼,來到了舞台上。


    看著那位鋼琴,秦弦又看了一眼邊上的陳秋,目光中露出了一絲絲羨慕的神色。


    如果,陳秋也能這樣就好了,和自己合作,不求多麽好,最起碼和自己多合幾次就行。


    可惜,陳秋拒絕了他,一次不合奏就直接上台。


    雖然自己已經不知道練了多少次,但是總感覺要寄啊!


    秦弦看著陳秋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怨。


    為什麽你要彈的那麽好,讓我找不到其他的代替者啊?


    陳秋沒有理會邊上充滿怨念的秦弦。


    他隻是雙手環抱,俯視著正在台下準備演奏的趙錫。


    趙錫的視線與身後的鋼琴視線交錯,雙方同時深吸了一口氣後,小提琴與鋼琴的聲音一同響起。


    維瓦爾第,四季,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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