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多瑙河,這一首作品基本上已經可以當成是新年音樂會的難忘今宵。


    基本上就是每一次音樂會,其他的作品可以變化,會根據每一位指揮他的個人喜好,去搞一些偏向於個人的作品出來。


    但是不管每年怎麽變換,這一首難忘今宵……


    不對,這一首藍色的多瑙河,都是每一位指揮他必須要準備的一首作品。


    當然!


    雖然說是要準備,可是實際上並不需要過多的排練,隻需要跟著維也納愛樂那邊的人過個一兩次即可,更多的是看在舞台上的時候,指揮自己的發揮。


    畢竟這一首作品指揮可能隻指揮過十來次,維也納愛樂的那群人,各種風格,各種模樣的藍色多瑙河,可能都演奏過十來次,他們演奏排練練習這一首作品的次數,基本上都是按照百來計算的。


    例如更注重整體效果呈現的,或者說更注重美感表達的,又或者是更注重邏輯的,再或者是偏向於舞蹈性配合芭蕾舞的。


    亂七八糟一大堆各種各樣完全不同的表達。


    雖然演奏的音相同,但是他們演奏的速度以及情緒,卻能有很多的區別。


    而這些區別對於維也納愛樂這種世界頂級的樂團而言,並不是什麽特別困難的事情。


    因此,這一首藍色的多瑙河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其實更為公平,也更能看出指揮的特點和他的能力。


    同樣的作品,同樣的時間,同樣的樂團,唯一不同的就是指揮。


    誰演奏的不好,誰就出洋相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首所有人都知曉的作品,每年都需要去演奏的作品,藍色多瑙河誕生了很多很多優秀的詮釋版本出來。


    陳秋當時在準備這一套作品的時候,就聽過了很多很多人的演奏方法。


    他也同樣在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自己能夠成為維也納愛樂新年音樂會的指揮,那麽自己會使用一個什麽樣的方法去詮釋呢?


    以及為什麽自己要這麽做。


    陳秋一個人思考了好久,一直都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


    不過看著他手下的學生樂團,海音和聲交響樂團,他逐漸想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一個指揮的能力以及作品的演奏其實並不隻是看指揮本身,其實同樣的還會看很多很多其他的細節。


    比如樂團他們對於音樂的理解。


    指揮最為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讓自己的思考和樂團的能力融合在一起,構建出一個最適合他,同樣也最為適合樂團的方式,去進行演奏。


    而並不僅僅隻是指揮一個人做好就可以的。


    因此,陳秋將自己的視線看向樂團,對著他們微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小提琴,但是他的視線卻是放在圓號之上。


    在所有人共同的注視之下,陳秋的手抬起,以一個細不可聞的微弱顫抖,將音樂拉出。


    嗡……


    小提琴顫抖,秦弦帶領著手下的小提琴,在以一個格外輕柔的姿態,演奏著震音。


    聲音並不大,更多的是一個鋪墊的作品。


    因為在小提琴之後,圓號那獨一無二,帶有濃鬱低沉氣息的聲音,從音樂之中緩緩走出,站在所有人的麵前。


    平緩,安穩。


    就如同湖水長流,波瀾不驚。


    這,便是作品的動機。


    小提琴就如同那春風,吹皺一湖春水,至於那圓號,便那靜靜流淌的藍色多瑙河。


    不僅如此,它也象征著黎明。


    夜晚已經結束,接下來便是黎明的到來。


    陳秋的視線與管樂那邊的人相互接觸,伸出手給予他們提示。


    他就那麽輕微的顫抖,樂團內的眾人就不知道為何,能夠很清晰地感知到陳秋所想要的力度,以及演奏的方向。


    這個力度,這個方向?


    雖然感覺上像是陳秋在指引,但是實際上,他們的內心深處卻有一種感覺。


    那就是自己必須要這樣去演奏。


    隻有這樣的演奏,才是最適合自己的,最適合樂團的,


    因此,他們便沒有任何猶豫,跟隨著陳秋的指引,演奏著屬於陳秋,以及他們的聲音。


    而伴隨著他們聲音共同響起的,還有其他的樂器。


    靈動,飄逸。


    作為圓舞曲三拍子所獨有的那種舞蹈感,從音樂之中如同煙花一般,突然散開,在空氣之中彌漫。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輕鬆地揮動著節拍。


    將那輕柔的圓舞曲之中的動力,激發的更為絢爛。


    明明隻是一場簡單的音樂會,但是不知道為何,在場的很多人的眼前,都似乎能夠想到一位身穿白色長裙的芭蕾舞者。


    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演奏如果不配上芭蕾舞,就會顯得太過於單調?


    陳秋聽著耳邊在他手中指揮棒之下被徹底激發的音樂,他的思緒也不由得飄散出來。


    他感覺……


    或許,自己當時跟著艾鼓的話走,去找一下海城舞蹈學院的學生,問他們借幾位舞蹈的過來,說不定會更好一點?


    不過想了想,陳秋就笑著將自己的想法給抹去了。


    雖然說他可以向海城舞蹈學院那邊的人借芭蕾舞者,但是他不懂芭蕾舞。


    如果他想要讓芭蕾舞完全配合上他的樂團的話,那麽他就需要去對芭蕾舞進行指導,編排。


    那麽他可能還需要去專門再找一位舞蹈學院的編舞老師來幫忙。


    雖然說是這麽說,做肯定沒有問題,但如果那樣的話,可能就太麻煩了。


    又是老師又是學生的,陳秋他還代表著海音學生交響樂團,又不僅僅隻是一位普通人,去找他們學校的幫忙。


    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事情加進去,到頭來可能不僅不會幫助他作品變得更好,反而會讓他的演出出現問題。


    因此,陳秋隻是稍微想了想,便不再過多思考舞蹈的事情,隻是繼續指揮著樂團。


    他手中指揮棒雖然並沒有給予樂團特別多的指引,但是他卻讓樂團變得極為絢爛。


    相比較更為關注音樂之中的細節,海城和聲交響樂團對於音樂的流動性其實能理解的更為深刻一些。


    因此,陳秋也會將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音樂流動性上。


    讓音樂流淌起來,讓音樂並不僅僅隻是單純的演奏出音高和時長。


    這個便是陳秋他現在所作的。


    可能一些細節的方麵處理會稍微粗糙一點,但是沒有辦法,畢竟說到底,樂團才剛剛成立了一個多月。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能將這些作品練成現在這個樣子,已經非常不錯了。


    所以即便陳秋想要調整細節,樂團也沒有這個能力去繼續調整細節。


    也正是因為這樣,陳秋才將音樂的流動性作為音樂最重要的一個要素。


    讓音樂流動起來,讓音樂變得更為唯美,用音樂之中的流行性,舞蹈性,讓觀眾忽視音樂之中細節上的問題。


    這個便是陳秋他如此指揮樂團的目的所在。


    而很明顯的。


    即便陳秋他的視線並沒有看向自己的身後,可他依舊看的出來,在場眾人幾乎所有人都認同了他的選擇。


    因為他能感覺到,在場的所有人都沉浸在音樂的流淌之下。


    這並不是什麽特異功能,這隻是演奏者他在演奏的時候,對於環境的感知。


    而陳秋的耳朵以及大腦接受音樂信息的能力很強,因此他所聽到的,並不僅僅隻是簡單的音樂聲音,他同樣也能聽到舞台下傳來的索索聲。


    他們是小聲捂嘴說話,又或者是咳嗽,再或者挪動一下已經坐的有點發疼的屁股。


    這些陳秋都能聽到。


    當然,肯定聽不到那群人小聲聊天說什麽就是了。


    陳秋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的周圍,在這片音樂廳裏。


    幾乎沒有任何人有什麽特別的動作,就連偶爾發出聲音的一些人,也大多是挪動一下自己的屁股,用更認真,更開心的姿態,去聽這一首藍色多瑙河。


    河水靜靜流淌,這是春天對於多瑙河的讚美。


    旋律跳躍,起伏,層層推進,這便是在南阿爾卑斯山下舞蹈的少女。


    陳秋手中的指揮棒從未停止,樂團內的眾人也在音樂的舞蹈上狂奔。


    每一分每一毫,都釋放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熱情以及美感。


    漂亮!


    坐在舞台下的那群指揮係老師還有領導,管弦係的老師領導,以及一些作曲係的老師領導,他們聽著陳秋帶領的海音和聲交響樂團,所能想到的隻有兩個字。


    那就是漂亮。


    這是真的漂亮。


    這個音樂的線條做的,簡直就如同畫卷一般。


    即便隻是簡單的音樂,他們的眼前居然都能想象出一位正在舞蹈的少女。


    簡直就如同攝影機裏麵的新年音樂會一樣。


    他們很多人原本隻是因為學校這邊邀請,說讓他們考核一下學校的新樂團,因此這才過來的。


    如果不是學校的要求,他們現在要麽就去了海城交響樂團,要麽去了海城愛樂樂團,再或者,就和自己的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


    被學校命令過來的時候,其實很多人都是抱著一股無所謂的態度來聽的。


    但是現在。


    他們隻想感謝學校。


    感謝學校給了他們這樣的一個機會,讓他們可以過來聽陳秋以及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音樂會。


    就不說前麵的波爾卡了。


    前麵的波爾卡就已經有一股職業樂團的味道了。


    所以他們也能勉強聽下去。


    職業樂團就不會出現一些很爛的錯誤,甚至能買票,因此免費聽一場職業樂團的演奏,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比較值的。


    但是等到了後麵,到了拉德茨基進行曲,到了威廉退爾序曲的時候,他們就有點坐不住了。


    這些作品陳秋帶著他手下樂團的演出,已經不是簡單普通職業樂團能夠達到的了。


    雖然其中還是有一點點細節的處理上沒有處理好。


    可是陳秋帶著他手下的樂團居然能莫名其妙地將這個細節給遮掩過去?


    居然能讓人幾乎不會注意到那些細節?


    這個就很有意思。


    他們其實之前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不過作為學生樂團,再加上陳秋遮掩的好,他們沒有說罷了,隻是繼續聽著樂團的新年音樂會。


    可現在到了藍色多瑙河這邊,他們被徹底震驚了。


    這個地方的遮掩,被做的更好了。


    音樂之中細節的部分,幾乎全部都被遮掩的好好的。


    你根本不會去注重音樂的細節。


    你隻會將你的注意力放在音樂的本體之上,聽著陳秋帶著他手下在音樂上的表達。


    除非伱將陳秋以及海音交響樂團的演出給錄製下來,然後重新聽,多聽幾遍,多欣賞幾遍,你才能發現他們細節處理上的問題。


    否則,如果隻是簡單的聽這個現場。


    你根本沒有任何聽到細節問題的可能性。


    這個操作,真的是……


    令人震撼啊!


    很多老師以及領導,不由得露出感慨的神色。


    他們並沒有著急去指出樂團這個細節上的錯漏。


    畢竟說到底,這個樂團就是一個剛剛成立的學生樂團。


    這個樂團成立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就整出來一整套一個多小時的全場音樂會。


    就算你說他們不需要背譜,但是能整出這麽多的曲目,並且還沒有多少的錯誤,這已經不是你背譜不背譜能做到的事情了。


    這幾乎是肉眼可見的,下了無數的功夫,甚至每天需要練上十幾個小時,所有人齊心協力,才能勉強做到的成果。


    而現在,陳秋,以及海音和聲交響樂團做到了。


    他們真的太強了!


    不,準確講,應該是陳秋他真的太強了。


    他居然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找到這樣一條道路去指引樂團前進。


    簡直恐怖的令人發指。


    那群指揮係的領導還有老師,特別是李安國,他們已經不複之前的平靜。


    他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現在這個樂團完成,去打九校聯賽的模樣了。


    他們相信陳秋。


    隻要有陳秋,樂團必然沒有任何的問題。


    最起碼,海音能夠保證之前的名次!


    能保住名次,那麽就夠了,他們就不會算作業績失敗。


    隻要不會失敗,那麽怎麽都是賺的!


    陳秋雖然感覺到自己身後的眾人情緒越來越高漲,但是他並不知道那群老師以及領導在想什麽。


    不過這並不要緊。


    陳秋將最後一顆音拉扯結束後,對著眾人微微鞠躬,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始演奏康康舞曲。


    正常來說,這一首作品應該陳秋對著觀眾謝幕後,走到後台等待,等觀眾大喊鼓掌安可的時候,走出來謝幕兩三次,再開始的演奏。


    但是陳秋以及在場的觀眾以及完全等不及了。


    既然如此,那麽就不用走流程了,直接開始!


    陳秋手中指揮棒一旋,邊上的管樂弦樂輪流做著主角。


    而和以往不同的是,之前一直很是沒啥存在感的三角鐵,在這個時候終於站了出來。


    她那格外清脆的聲音,就如同新年的鍾聲一般敲響。


    將音樂之間的樂句給拉扯出來。


    旋律在陳秋的指揮之下,樂句愈發歡快。


    在弦樂那邊用力拿出幾個下行後,音樂直接來到了最為高潮的部分。


    管樂以及弦樂共鳴。


    陳秋的手逐漸放鬆,他在放開對於音樂速度的控製。


    這個地方是要開始漸快。


    而這一首作品,指揮對於樂團的控製越少,樂團漸快的速度也是越快。


    因此,陳秋便利用了這一點,一點一點地放開樂團的控製。


    而在這逐漸放鬆的控製之下,音樂之中的情緒在一層接著一層的堆疊。


    陳秋也在這個時候時候,對著身後眾人略微挑眉,伸手示意他們跟上樂團的節奏,一同鼓掌打節奏。


    弦樂的聲音嗡鳴,打擊樂的聲音轟鳴,管樂的聲音高亮,鼓掌的聲音脆耳。


    所有一切的聲音幾乎被陳秋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和之前的拉德茨基進行曲一樣,觀眾在此時此刻也已經成為了陳秋手中的樂器。


    不,不僅隻是觀眾。


    甚至這片音樂廳內的一切,也都成了陳秋手中的樂器。


    他已經不隻是樂團的指揮。


    他現在,甚至已經成為了這個音樂會的指揮。


    他巧妙地控製著樂團的音量,撞擊在音樂廳的牆壁上,讓其反射回來。


    而觀眾的掌聲,也同樣在他的控製之中。


    不僅與樂團共鳴,更與回音共鳴。


    情緒在一波接著一波的堆疊。


    所有人都已經完全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他們完完全全地將自己交給了陳秋,跟著陳秋的步伐,以無法阻擋的姿態,用力向前。


    音樂變得越來越激昂,情緒變得越來越熱烈。


    此時此刻,整個音樂廳內已經比搖滾現場,更要燃,更要燥。


    所有人都在用力地釋放出自己心中全部的熱情。


    在完全跟隨著樂團前進的掌聲之中,音樂終於來到了終點。


    陳秋的手在空中劃過一個巨大的休止,汗水如水晶般順著他手指揮動的方向飄散而去。


    在這音樂的餘音之下,有序的掌聲瞬間變得無序。


    如同破堤的海嘯一般,瘋狂地向著音樂廳的各個方向奔去。


    伴隨著那如雷鳴,如巨獸咆哮般的掌聲,陳秋轉身看向眾人,雙手張開,用力鞠躬。


    隨之而來的,便是更為熱烈的掌聲,以及淹沒在掌聲之中的。


    “bra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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