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隆浩在台下的糾結以及迷茫根本沒有辦法影響陳秋一點點。


    他此時此刻正站在台後,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服,隨後看向身後的樂團眾人,對著他們微笑著點了點頭,輕聲道。


    “好了,我準備上了。”


    “陳秋指揮無敵!”


    “陳秋指揮衝啊!”


    “蕪湖!陳秋牛逼!”


    “陳秋!陳秋!陳秋!”


    “……”


    海音眾人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不管是不是樂團成員,他們此時此刻的方向都是一致的,都是支持陳秋。


    趙錫往前走了一步,伸手用拳頭錘了一下陳秋的胸口,對著陳秋略微挑眉道。


    “陳秋指揮,我將我的獨奏之力交托於你,海音和聲交響樂團之魂就由你來繼承了!”


    “不是,你和艾鼓在一起是不是太久了,怎麽伱也變得這麽中二了?”


    “這個叫什麽中二?這個叫做信任!”


    趙錫在那邊略顯不服地開口道。


    麵對逐漸艾鼓化的趙錫,秦弦則是正常了許多,他隻是對著陳秋微笑著點頭,略顯拘謹地小聲道。


    “加油。”


    “大點聲!聽不見!指揮說聽不見!就是聽不見!”


    “加油!!!”


    “好!很有精神!”


    陳秋逗弄著秦弦,把原本格外內向的秦弦搞的差點社死在現場。


    看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的秦弦,陳秋哈哈笑了兩聲,對著眾人點了點頭,笑著道。


    “酒且溫著,且看我將半小時獨奏演奏而來!”


    “陳秋指揮,關羽的下場可是敗走麥城啊!你可別步他後塵啊!”


    “你小子,你故意的是吧!”


    眾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明明是一次很緊張,甚至一次排練都沒有過的演出。


    但是在陳秋的緩解之下,海音眾人此時此刻的情緒都變得格外平靜。


    他們微笑著看著陳啟,等待著陳秋的演出。


    在他們的視線之下,陳秋再次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西服,轉身向著舞台上走去。


    此時此刻,一台施坦威的d274鋼琴,已經提前被工作人員給放置在了舞台的中央。


    漆黑的表麵反射著近乎璀璨的燈光,將這台鋼琴照射的熠熠生輝。


    噠!


    陳秋黑色皮鞋的後跟與舞台碰撞,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如同石子落入湖水,蕩漾起陣陣漣漪。


    明明他就僅僅隻是從舞台後方走出,什麽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但是所有人的視線卻全部都不由自主地被陳秋所吸引。


    這個,就是陳秋啊……


    優雅,自然,帶有一抹難以抹去的親和感。


    讓人看到他的第一時間,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和他親近。


    這個,就是陳秋。


    不管是認識還是不認識陳秋,陳秋的身影已經完全印刻在了他們的腦海中。


    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總指揮。


    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真正意義上的領導者。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一位指揮係的人過來演奏鋼琴,但是一想到陳秋是之前那麽多頂級演奏者的領導,他們就從心中對陳秋產生一股好奇。


    他們真的非常想要知道,身為那麽多頂級演奏係學生領導的陳秋,他的實力究竟如何。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陳秋站在了舞台中央。


    他的目光環視著周圍眾人,似乎與每一人的視線都有接觸,卻又似乎獨立於眾人的視線之外。


    他就這麽微笑著注視著眾人,伸出一隻手扶著鋼琴的邊緣,對著眾人微微鞠躬後,轉身坐下,坐在鋼琴之上,調整著自己的琴凳。


    極盡優雅。


    如果不說陳秋是一位指揮的話,你絕對會以為陳秋是一位鋼琴係的大佬。


    陳秋的這個優雅的氣質真的絕了。


    甚至有點像是鋼琴紳士,克裏斯蒂安·齊默爾曼那般。


    既然他都已經如此優雅了,那麽他的專業水平實力,究竟如何?


    眾人看著陳秋,目光中的期待已經根本沒有辦法按耐。


    就連那位略微有些懷疑人生的丁隆浩也一樣。


    他將自己心中的失落感給隱藏下去,死死地盯著陳秋。


    海音·和聲交響樂團的指揮。


    他倒要看看這個指揮,究竟憑什麽能成為樂團的壓軸出場!


    在他的視線之下,陳秋抬起自己的雙手,緩緩落在鋼琴的底端之上。


    嗡!


    鋼琴厚重的聲響,就如同晨鍾暮鼓一般,砸在了眾人的心中。


    如同大地一般厚重。


    但是他並不僅僅隻是大地。


    陳秋的手緩緩往上挪動。


    充斥著離愁的拿波裏六和弦在陳秋的手上呈現。


    明明是離愁別緒,但是卻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生機。


    力量支撐在那片大地之上,向著上方緩緩蔓延,逐漸……支撐起整片天空。


    是的。


    他在支撐起那片天空!


    一股顫栗感從他們的心中湧出,眾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的陳秋,很難相信這樣的音樂是從陳秋的手中演奏出來的。


    你特麽管這個叫做指揮?


    你家的指揮,鋼琴能彈的這麽吊?


    這個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的開頭,這個讓人恨不得為之讚歎稱絕的開頭!


    簡直直接彈到了他們的心中。


    這是什麽?


    這是世界樹!


    此時此刻,陳秋所演奏出來的,就是世界樹!


    很多人在聽到這一首作品的時候,腦袋裏不由得湧現出來的第一反應。


    帶著無窮無盡的可能,以及如潮水一般的情緒。


    以大地為根,向上逐漸生長出一棵由痛苦,悲傷,絕望等負麵情緒構建出來的,充斥著生機的世界樹。


    他死死地紮根於大地之上,支撐起那無盡的,由迷茫構成的樹海。


    而在這迷茫的樹海之下彌漫而出的,便是那極致的柔美,極致到讓人難以置信的絕美。


    這個開頭?


    這個拿波裏六和弦?


    這個肖邦?


    此時此刻,幾乎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腦袋要爆炸了。


    他們甚至感覺到了身上雞皮疙瘩的顫栗。


    這個開頭,真的太絕了。


    陳秋他究竟是怎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去詮釋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的開頭的?


    陳秋,他不是一位指揮係的天才嗎。


    為什麽,陳秋的鋼琴能牛逼的好像是鋼琴係天才一樣。


    雖然說指揮係的人可能要學習鋼琴,要對鋼琴非常了解。


    但是也不能牛逼成這個樣子啊。


    你這個樣子你學習啥指揮,你直接跑過去學習鋼琴不好嗎?


    非要過來和我們指揮係的人卷?


    用句不太文明的話來說……


    你卷你馬呢?


    就僅僅隻是一個開頭,在場所有人都麻木了。


    丁隆浩從來沒有這麽期待過閆義一。


    他聽著陳秋的演奏,差點沒有哭出來。


    為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明明應該是有機會贏的局麵,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是說閆義一是他們海音這邊的最強者嗎?


    不是說閆義一是海音他們的秘密武器嗎?


    為什麽就他感覺,麵前的這個叫陳秋的,才是他們的秘密武器啊?


    就他們學校裏鋼琴係的研究生,或者更牛逼的那些人,絕對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上陳秋的吧?


    甚至說句不好聽的,他們學校裏的一些比較弱的鋼琴係老師,讓他們過來都不一定能夠搞的比陳秋好。


    這個已經根本不是什麽所謂的學生交流現場了吧?


    你這個已經完全成為降維打擊現場了吧?


    說好一起友好交流的呢?


    你幹嘛啊!!!


    丁隆浩第一次感覺到了委屈。


    他真的好委屈。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位好好遵守遊戲規則的人,主打一個和平友善。


    然而你海音呢?


    你特麽開掛!


    丁隆浩不由得用著幽怨的眼神看著邊上的李安國,想要李安國教授給他一個說法。


    不過很可惜,李安國教授此時此刻根本沒有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他隻是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陳秋的身上。


    其實他和邊上的丁隆浩的心情差不多。


    他從陳秋那邊知道了陳秋他的鋼琴還可以。


    他甚至已經提前做了心理建設,有了一個大致的範圍,猜測這個還行應該能有個國外音樂學院研究生的水平。


    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


    陳秋的這個研究生絕對不是什麽普通的研究生!


    這個特麽的,是最牛逼的幾個音樂學院裏麵,滿分畢業,直接直升碩士的研究生!


    這個水平也太牛逼了。


    這個就是你特麽的比閆義一高一個張宇?


    你管這個叫做高一個張宇?


    張宇他的含金量居然有這麽高?


    如果張宇知道了他在陳秋心中有這樣的地位,他會不會直接激動的哭出來啊?


    李安國教授滿腦子的吐槽想要吐出,但是很可惜現在是音樂會的現場,他不好說什麽。


    否則他說不定就要直接上台指著陳秋的鼻子問。


    這個就是你說的,你就會一點點鋼琴?


    看著舞台上正在演奏的陳秋,他不由得長長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或許,這個就是掛壁吧?


    陳秋並不知道他此時此刻在李安國教授的心中已經成為了一個掛壁。


    他隻是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音樂之上。


    音樂之中的那股悲傷,悲痛,以及獨一無二,隻屬於肖邦的浪漫還有個人英雄主義居然陳秋的手中被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似乎混合在一起,但是卻又涇渭分明,極富有層次感。


    這份如翡翠般充斥著層次感的音樂,絢爛的如同夜晚的煙火,看的人心中隻剩下震撼,再無其他任何的話語。


    陳秋的手指揮動,渾身上下的氣息在此時此刻優雅到了極致。


    他甚至似乎並不是在演奏鋼琴,他更像是在指揮樂團。


    他的手指手腕手臂翻動,就如同他之前在指揮台上做的那樣。


    控製著自己手下的音樂,讓其跟隨者自己的指引去躍動,去詮釋,去表達。


    在場的很多鋼琴係學生此時此刻都愣住了,目光呆滯。


    他們很多人的瞳孔不由得放大。


    這個音樂,這個表達。


    他們……做不出來。


    是的,他們僅僅隻是聽著陳秋的演奏,他們的心中便已經提前認輸了。


    他們很多人或許能過演奏出這一首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但是他們必須承認。


    自己比不過陳秋。


    陳秋的專業水平,碾壓他們。


    不僅僅隻是陳秋的技巧,陳秋的詮釋感覺也非常非常有意思。


    很多人正常詮釋這一首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的時候,他們都會選擇將這一首敘事曲當成一首簡單的室內樂版本去演奏。


    畢竟當時肖邦他很多時候都是在貴族的家中演奏他們的作品。


    用這種方式去詮釋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絕對算不上是錯誤。


    然而陳秋卻並沒有用這種方式去詮釋表達。


    他所選擇的,是將其變成一首更為宏大的交響樂。


    他並不是用一位鋼琴家的方式去詮釋,去表達他的音樂。


    他在指揮的方式去詮釋表達。


    他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演奏作品了。


    他是在指揮。


    他在指揮著自己麵前的作品,讓音樂跟隨著自己的步伐去躍動。


    讓音樂變得更為絢爛。


    ……


    不遠處,音樂廳的角落。


    一位穿的嚴嚴實實,甚至戴著一個口罩的男子,在一位女生的攙扶下,來到了音樂廳內。


    他是閆義一。


    他的心裏非常的虛。


    因為他的緣故,讓學校今天的演出出現了一個很大的漏洞。


    按照計劃,他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是在舞台上,演奏他的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


    接受來自於眾人的掌聲。


    隻不過因為他過於作死的操作,他的病居然還加重了一點,根本沒有辦法繼續走路。


    因此,他隻能被他女朋友攙扶著,來到了音樂廳內。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來。


    他明明可以躺在床上什麽都不管,直接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但是他就是想要過來看看,看看學校咋樣。


    隨後,他就愣住了,隨後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內心逐漸被茫然所籠罩。


    不知所措。


    他原本以為學校的音樂會在離開了自己之後,隻能隨便找一個人代替而上。


    比如說秦弦。


    他認識秦弦,秦弦是一位很厲害的小提琴演奏者。


    雖然沒有什麽榮譽,但是專業水平並不比他差。


    因此,讓秦弦過來作為補足,其實沒啥問題。


    還有其他的一些人。


    比如說蘇玥。


    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人,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陳秋。


    他認識陳秋,海音那邊的風雲人物,一手海音·和聲交響樂團,幾乎統治了整個學校。


    他的指揮閆義一也看過,知道陳秋的水平實力很強。


    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想過……


    陳秋的鋼琴能這麽牛逼!


    在他的麵前,陳秋的身體略微彎曲,手指在鋼琴之上優雅地翻飛,如同指揮家一般控製著他自己麵前的那台鋼琴。


    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後拉下一抹陰影。


    明明隻是一個很正常的現象,可是在閆義一的麵前,那股黑影就如同幽靈一般,控製著陳秋的身體,帶著他去演奏。


    而那個幽靈,則是他這輩子心中的痛。


    “傅調……”


    他咽了一口口水,顫抖地開口道,目光中帶著害怕以及恐懼。


    他的女朋友有些不明所以,歪著頭看向他,不解道:“嗯?什麽複調?你複調作業沒有做完嗎?”


    “不,不是,不是複調作業,是傅調,是我們鋼琴係的那位傅調啊!”


    他的手指顫抖地抬起,指向陳秋。


    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害怕。


    他的語音之中帶著顫抖。


    “他的鋼琴帶給我的壓迫,讓我想到了傅調,當年學校的肖邦國際鋼琴比賽名額競爭中,他就是這樣直接擊敗我的,這樣輕鬆,隨意地演奏著音樂,掌控著音樂,他,他不是人,他簡直就是音樂之神!”


    “音樂之神?”


    他女朋友看了一眼顫抖的閆義一,又看了一眼正在舞台上演奏的陳秋,目光中滿是困惑。


    她並不是鋼琴係的人,她隻是音樂教育係的,因此她並不清楚閆義一究竟在害怕什麽。


    他也不太能理解閆義一口中的音樂之神,究竟代表著什麽。


    因此,她隻能順著閆義一的話,對著他安慰道。


    “沒事的寶,回頭你說不定也能超過他呢,畢竟你也是一個全國冠軍,後麵拿個世界冠軍震驚一下他!”


    “不,不一樣……”


    閆義一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捂著嘴用力咳嗽了兩下。


    他看著陳秋的目光,帶著難以言喻的解脫,以及無奈。


    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他很高興今天學校的音樂會沒有因為他的原因而受到影響。


    但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代替他的,居然是陳秋。


    那個如同傅調一般恐怖的人。


    在這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


    自己在浙洲音樂學院的意義,已經完全沒有了。


    不僅僅是浙洲音樂學院,甚至是九校聯賽。


    他的機會,可能都沒有了。


    自己浪費了一次機會。


    下一次如果還有這樣的機會,學校領導肯定是第一時間想到陳秋,而不是他。


    他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


    恨自己不珍惜機會,居然去吃西湖醋魚,還難吃的要死。


    如果,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他絕對不會去吃那該死的西湖醋魚,而是趕快回去換個衣服,努力練習。


    在他難過之中帶著絕望的眼神之下,陳秋的手指抬起。


    肖邦第一鋼琴敘事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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