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滿臉高興的王海在聽到陳秋說到這句話後,臉立刻拉了下來,露出一抹尷尬以及無奈。


    高興?


    當和聲交響樂團的指導老師高興?


    哭還來不及。


    有一說一,如果他是一位其他學校的閑散人員,來到海城音樂學院給陳秋他們上課,教他們指揮什麽的。


    現在和聲交響樂團拿到這個成績,他的名頭也就越大,他也越能有話語權。


    甚至可以說什麽事情都沒幹,就能借著和聲交響樂團的名聲,在國內打下一個不錯的名聲。


    但是!


    但是他不是特麽的閑散人員啊!


    他是海城愛樂樂團的首席指揮啊!


    和聲交響樂團所能拿出來的成績越好,他那邊受到愛樂樂團領導的怪異眼光越盛。


    好家夥,就你小子自己家樂團半天打不上海城第二,一直在海城第三的位置上閑逛,然後去教一個學生交響樂團拿到那麽強的成績是吧?


    換成其他行業,差不多就相當於你在你們行業的龍頭企業內什麽事情不做,然後去給其他中小型企業幫忙,幫助他們成為了龍頭企業的有力競爭對手。


    原來公司,哦不對,樂團的內鬼就是你啊!


    如果不是樂團裏的其他樂手感覺他的實力達不到這種層次,覺得他不可能將一支學生交響樂團弄到海城第八,現在有機會觸碰一下海城前五的位置。


    他感覺自己可能不僅要被領導批評,還有可能會受到自己家樂手的歧視。


    慘就一個字。


    因此,王海握拳放在自己嘴巴前,輕輕咳嗽了兩聲,假裝沒聽到這個話題,對著陳秋尷尬笑道。


    “咳咳,那什麽,還挺好的,你們能拿到現在這個成績真的很不錯,我作為指導老師,很欣慰啊。”


    “不是被架在天上下不來?”


    陳秋笑著戳了王海一嘴,看著王海逐漸變紅的臉,他立刻擺手道。


    “抱歉抱歉,開個玩笑,畢竟我們好像好久沒有見麵了,自從拿下全國大賽冠軍後,我們好像就沒有怎麽見過麵,進屋?”


    “誰讓你的成績那麽好,我怎麽好意思過來?”


    王海嘖嘖兩聲,然後跟著陳秋的步伐走到指揮的房間內。


    指揮的房間和其他的房間沒有多少區別,裏麵除了放了一台普通的立式鋼琴外,大概就是多了一張對著牆的書桌,以及書桌邊上的沙發。


    陳秋走到書桌邊上,將水壺拿起,給自己倒了一杯豆漿後,對著王海笑著問道。


    “那麽不好意思過來的王海老師,你想要咖啡,水,茶,還是豆漿呢?”


    “咖啡就好……對了陳秋,話說剛剛來的那人是誰?我怎麽看的有些眼熟?”王海老老實實地坐在沙發上後,對著陳秋問道。


    “吳健海,海城廣播交響的首席,過來找我聊合作的事情,我還在思考,因為樂團這邊有些忙,可是他那邊給的條件確實很好。”


    陳秋對此並沒有什麽意外,他從書桌桌肚中掏出兩份速溶咖啡,將上麵的封條撕開,一股腦地倒入玻璃杯中後,伸手將剛剛才燒好的熱水拿起,倒入杯中,與其攪拌。


    一分鍾不到,一份新鮮出爐的速溶咖啡便被陳秋做好,並送到了王海的麵前。


    “諾,你的咖啡,請慢用。”


    看著麵前的速溶咖啡,王海的嘴角抽搐,對著陳秋吐槽道。


    “不是,伱都作為一支職業交響樂團了,你還給我喝速溶咖啡,連膠囊咖啡機都不肯用嗎?還有,為什麽你手上的豆漿反而是手磨的?你確定你咖啡和豆漿沒搞反?”


    “我樂意,你管我咯?”


    陳秋嘿嘿一笑,坐在了椅子上,身體格外放鬆地依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腳,吹了一口杯子中豆漿的浮末,抿了一大口後,對著王海道。


    “所以,王海指揮你找我有什麽事情?你總不能就是我們樂團成立了,就過來看看,敘敘舊吧?”


    “沒,怎麽可能?我……”


    王海說著說著不由得停住。


    他的表情一愣,隨後極為複雜地看著麵前的陳秋。


    不知道為何,麵前微笑著端著豆漿陳秋,和他記憶中的一個人逐漸重合。


    在很早之前,當時自己還是一名學生,跟著陳遠指揮在和聲交響樂團打拚的時候。


    自己每次去找陳遠,陳遠也都是帶著他到這間屋子,或者是樂譜庫,讓他坐下,給他倒杯水,自己則是泡一杯上好的鐵觀音,然後吹著上麵漂浮的茶葉,翹著二郎腿問他同樣的話。


    【怎麽了王海?找我有什麽事?你總不能是因為和我詮釋的作品出現分歧了,就跑過來找我,想要直接找到答案吧?】


    【沒,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那麽菜?】


    每一次他的意圖被陳遠發現後,他就會習慣性地開始找補,然後尋找其他過來找陳遠的理由,可是最終都被陳遠識破,一點一點地教他音樂分析的事情。


    他沒有想到,現在的陳秋居然也是一樣。


    一樣的溫和,一樣的慵懶,一樣的一眼就能看透一切。


    可惜,後續出了很多的事情,讓他再也沒有機會在陳遠麵前進行習慣性的反駁。


    因此,望著麵前麵帶微笑的陳秋,王海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後笑著道。


    “嘿嘿,你說對了,我就是過來敘敘舊的,畢竟你都要帶著樂團正式對外銷售演出了,我這位老師總不能不過來看看,來,和我這個過來人說說,你們遇到了什麽困難?有什麽需要解決的?”


    說到這邊,他的臉上露出一抹滿意的神色。


    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一種自己在之前的老板,陳遠麵前站起來的感覺。


    陳秋則是略顯驚訝地看了一眼王海。


    他很明顯沒有想到,王海居然會主動過來幫忙。


    雖然不知道為何,陳秋總感覺王海有那麽一點點不靠譜,可是麵對王海的示好,陳秋也不知道為啥自己會對王海天生的充滿信任感。


    因此他沒有任何猶豫的點了點頭,對著王海開口道。


    “嗯,有很多,主要是樂團經營上的內容,還有對第一次正式對外演出的處理,與其他單位的合作,很多很多,最近一直在忙著這些。”


    陳秋轉身,將自己辦公桌上的放著的厚厚一遝文件抽出,快速翻動了一番後,將其遞給王海,對著他開口道。


    “諾,你看看這些。”


    “這些?”


    王海一愣,伸手從陳秋那邊接過了文件,翻閱著上麵的內容。


    上麵一些內容是他熟悉的,一些內容是他不太熟悉的。


    熟悉的方麵主要集中在樂團對外的合作上。


    雖然不如餘塗,但是他作為一支商業樂團的指揮,他對於從其他人身邊周旋,看看如何才能讓樂團的利益最大化可不要太熟悉。


    說到底,他也為海城愛樂樂團找到了特別多特別多的額外資金入賬。


    讓樂團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困難期。


    等徹底發展起來後,樂團這才不太需要他來進行幫忙找錢。


    因此,看著陳秋的問題,王海絲毫沒有一點點藏私地對著陳秋道。


    “行,其中有部分我不太懂的我就不說了,但是這些這部分,我來幫忙解決!”


    說罷,王海從兩人中間的文件中抽出一部分開始對著陳秋講解起來。


    並且用他之前的經曆來分析這些東西都是應該如何處理。


    陳秋一開始極為驚訝地看著王海,可是在聽到王海講的確實全部都是幹貨,並且都是他不太熟悉的部分的時候,陳秋便開始認真起來,從邊上抽出自己的筆記本,跟著王海開始學習。


    雖然王海這個人略微有些不太靠譜。


    但是必須得要承認一點。


    王海他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海城這邊前三的指揮。


    他就算再不靠譜,他也是有自己的能力在的。


    否則如果他真的是一個草包,他必然不可能帶著海城愛樂,來到現在的位置。


    兩人就這麽一個人講解,一個人記錄,開始處理陳秋頭疼的樂團內務。


    時間就這麽一點一點地過去。


    王海就如同自己家樂團一般地上心。


    他忘記了自己過來僅僅隻是想和陳秋聊聊天,敘敘舊。


    他以極為專業的態度,幫助陳秋處理著樂團的一切。


    陳秋也如同一位真正的學生一般,舉一反三,構建著自己的樂團經營理念。


    兩人一時間都忘記了時間。


    在解決了前麵的內容後,王海便跟著陳秋一起,又去了一次排練。


    雖然這一次的排練他並沒有能夠給陳秋很多音樂上的幫助。


    但是他在職業樂團的演出上還是給了一些建議。


    一些需要和過去學生交響樂團不同的表演方式。


    比如說上台,下台,謝幕,返場之類的。


    很多的都要準備。


    一些陳秋之前疏忽的內容也被王海提了出來,開始進行修改改正。


    這一次,他終於像是一位和聲交響樂團的指導老師,幫助陳秋推動著和聲交響的前進。


    ……


    ……


    在海城那邊陳秋與王海緊張籌備交響樂團演出的時候。


    德意誌,呂貝克音樂學院。


    梅耶的琴房內。


    蘇玥平靜地站在梅耶的麵前,手中握著單簧管,等待著梅耶的點評。


    而在她對麵的梅耶看著蘇玥,則是滿臉欣賞。


    她從來沒有對一位學生這麽滿意過。


    自己講的所有內容,蘇玥都能全盤接受,消化,並且能正確詮釋出來。


    自己沒有講到的地方,蘇玥也能通過舉一反三,找到最為合適的詮釋方法。


    如果有不太懂的地方,她會立刻提問,一直問到自己確實理解了才會停止。


    蘇玥進步的速度快到她都有一些恍惚。


    如果說之前在比賽上看到蘇玥的奪冠是困難模式的話,現在的蘇玥如果再去一次,那麽就會變成了簡單模式。


    等再過個幾年,蘇玥滿足另外一場單簧管最高等級比賽的年齡要求後,薩賓梅耶絕對相信,蘇玥絕對能再次奪得冠軍!


    這一次蘇玥的奪冠並沒有獲得經紀公司的投資,但是下一次。


    單簧管全球最高榮譽的兩個比賽冠軍在手。


    薩賓梅耶不相信還能有經紀公司坐得住。


    自己的這個學生簡直就是塊黃金,根本不需要擦拭,僅僅隻是放在陽光下,就足以熠熠生輝。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蘇玥的天賦這麽強,實力這麽強,整個人還特別著急,就好像有個目標等待她去實現一樣。


    可既然蘇玥還在努力進步,薩賓梅耶就不會多問。


    因此,薩賓梅耶將自己的鞋子脫下,赤腳踩在地板上,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後,轉身看向蘇玥,對著她格外認真地開口道。


    “玥,你演奏的非常好,我很喜歡你的演奏,因此,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一個真正的機會!”


    “嗯,好的。”蘇玥點頭,等待著薩賓梅耶的解釋。


    在她的視線下,薩賓梅耶走到她的書架那邊,從書架中抽出一份文件,遞給了蘇玥,然後對著蘇玥開口道。


    “玥,這個你看一下!”


    “嗯……”


    蘇玥從薩賓梅耶的手中接過那份文件。


    因為德語比較一般,還沒有特別流暢的原因,蘇玥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掃描翻譯了一遍。


    《薩賓梅耶東瀛北美巡演計劃》


    蘇玥看到這個消息後一愣,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老師,對著她遲疑道。


    “老師,您……又準備出去巡演了嗎?”


    “是的,歐洲的這一次巡演我沒有帶著你,但是這一次東瀛的巡演,我決定帶著你一起去。”


    薩賓梅耶極為興奮地對著蘇玥道。


    “這是一片比之前還要大的場地,東瀛的音樂發展幾乎是東亞那邊最強的存在,東瀛那邊的大師很多,再加上在東瀛的演出可能會激發你很多對於音樂的想法,所以這一次東瀛的演出,我決定帶你一起去!怎麽樣?”


    蘇玥看著麵前的薩賓梅耶一愣,心中似乎想到了什麽,緩緩點了點頭。


    “嗯,好的,我可以。”


    “行,那麽你的作品就是這些日子你練習的作品,有問題嗎?”


    “不,沒有問題。”蘇玥搖頭。


    “沒有問題就行!那麽你準備訂票去東瀛吧……哦對了,你是不是沒有東瀛的簽證?這樣,你把你的護照給我,回頭我讓我的朋友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說罷,薩賓梅耶微笑著走到蘇玥的麵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腦袋,輕笑著道。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讓你有那麽大的緊迫感,但是請你相信自己,你是我薩賓梅耶的學生,你是我最為滿意的學生,我們的路還很長,不要太緊張了,這一次的東瀛之旅,除了演出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我希望……你能稍微放鬆放鬆。”


    說罷,她不等蘇玥開口,便將蘇玥的身體一轉,推著她向著屋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笑著道。


    “好了好了,玥,就這樣,好好放鬆放鬆,什麽都不要管,你最近繃的太緊了。”


    蘇玥被薩賓梅耶推到門口。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老師,沉默,隨後緩緩地點了點頭,極為認真地開口道。


    “好的,老師,我知道了。”


    “嗯,去吧去吧。”


    薩賓梅耶對著蘇玥微笑著揮了揮手,將她送離了自己的辦公室。


    看著麵前緩緩關閉的大門,蘇玥似乎想起了什麽,不由得輕輕一笑。


    她向著琴房走的步伐,也從一開始的安穩,逐漸變得有那麽一些輕快,直到進入自己的琴房內。


    哢。


    在進入琴房的第一時間,蘇玥便將門關上,依靠著大門,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後,微笑著將自己口袋裏的手機掏出。


    翻到了她和陳秋的聊天。


    前麵兩人就是正常說著一些沒什麽意義,可是兩人非常開心的廢話。


    而最新的聊天記錄中,陳秋給她發了一張海報。


    【陳秋:海報.jpg】


    【陳秋:看,我們第一次演出的海報,怎麽樣?好看吧,我花了好多錢請人設計的!】


    【陳秋:可惜你不在,如果你在的話,我感覺我們這一場演出絕對能爆!】


    【蘇玥:嗯,是的,好可惜】


    【蘇玥;要不我請假來看看?機票好像並不算特別昂貴,我看到了800歐來回。】


    【陳秋:算了算了,你那邊和薩賓梅耶上課的機會少,別因小失大了,回頭等我們打到歐洲去,我們隨時都有機會一起演出。】


    【蘇玥:嗯,加油!】


    【蘇玥:我在這邊等你!】


    【陳秋:一定!】


    蘇玥伸出手輕輕摸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臉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誰也沒看過的笑容。


    她望著手中的手機,自言自語地開口道。


    “說不定,不用等待那麽久呢?”


    蘇玥將手中的手機收起,放到自己的口袋中,看向她所準備的樂譜,目光變得更加堅定。


    陳秋在帶著樂團不斷前進。


    她也必須更為努力。


    她,不想讓陳秋,還有自己失望!


    ……


    ……


    每個人都忙碌著自己的事。


    每個人都在為了更好的自己而去努力。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過去。


    終於,來到了陳秋以及和聲交響樂團的第一次正式對外演出日。


    當日。


    陽光普照。


    萬裏無雲。


    陳秋從音樂廳中端著一杯豆漿走了出來,看著麵前車水馬龍的海城,嘴角不由的露出一抹笑意。


    “現在,準備好聆聽我們的和聲了嗎?”


    “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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