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離弦!


    魏嶼直這一次拉弓與平時訓練時有很大區別。


    訓練時他是努力找銅錢方孔,然後認真瞄準。初時能中一二,訓練多了十箭能穿八箭,這已是很好的成績。


    可今日不同。他似乎並沒有刻意去找銅錢方孔,甚至都沒動用目力去瞄準。


    事實上,主場有主場的好處。


    自從列國下戰書後,他們除了打擂賽,就是泡在京華較場裏。


    可以說,魏嶼直對這個場地熟悉得跟他們家花園一樣。


    哪裏的草皮深一點,哪裏的淺一點,他都清清楚楚。


    魏嶼直今日騎馬轉的圈,就是他平日訓練時轉過的圈。


    訓練的時候,已經找過銅錢方孔了,眼睛已經瞄準過了。此時,他隻需要認真感受平時的訓練感覺即可。


    他控製著弓,讓離弦的箭仿佛從風的身體裏穿過。


    時間好像變得極慢,慢得他能計算馬速,箭速,以及風速。


    然後箭再悠悠然然從方孔中穿過……砰一聲,箭射入了靶中。


    按道理,他是聽不到射靶的聲音。可不知為什麽,他就是聽見了。仿佛是心裏聽見的。


    場上一片歡呼。


    中了中了中了!


    雖然沒中靶心,但是穩穩插在靶上了。


    且箭離靶心很近,近得他隻需要再認真感受幾次,也許就能中靶心了。


    主考官報,“八環!”


    烏鬆國箭手錦平臉色已非常不好看。


    他其實是完不成這個項目的,但想試試。原因是大多數國家都放棄了,他哪怕穿過方孔也是厲害的。


    且他不信北翼人可以射中。


    北翼人在箭術上自來不如烏鬆國。


    之所以派他一人隨使臣團來,是因為他已經是烏鬆國最享有盛名的人物。


    且錦平不像拘無重,需要那麽高的排麵。


    這個項目的設置很顯然是針對北翼的,來之前,宛國還派人跟他透露過比賽項目,讓他多練。


    錦平原本覺得,幹不過拘無重,拿第二也行。


    誰知北翼上來就是一棒。


    聽說這還是個舉子,正參加武舉。如今武舉的排名都還沒出來。


    北翼現在已經這麽厲害了嗎?


    宛國的三個少年也是瞪大了眼睛。


    是眼花嗎?是看錯了吧?八環?


    怎麽可能八環?


    魏忠實夫婦坐在看台上,冷靜得不像是魏嶼直的父母。兩人上次受了打擊,這次是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坐在位置上看比賽。


    他們不敢太激動,怕兒子在最高興的時候忽然潑一盆冷水,當頭而下。


    他們不祈望兒子能立功,不要搞那些作死的事情就夠了。


    魏嶼直的外祖父就不同了,一直笑眯眯像個老頑童一樣,跟著大家喊“魏嶼直”。


    阿娘也很緊張,根本不敢多說話。但不說話又很難受,隻重複一句,“嶼直這次厲害了!這次厲害了!他一直就厲害!我就是相信他厲害!”


    明德帝欣慰地看著魏嶼直,懂得及時審視自己,就是個不錯的人嘛。他覺得魏家的家風好,應該是此子能轉變這麽快的主要原因。


    當然,此子還有個好先生……


    而安靜站在場邊的先生岑鳶正朝著魏嶼直比了個大拇指,然後用手輕輕捂了下耳朵,再將手放在胸口。


    這是讓他用心感受箭術帶來的美妙。


    就是這個動作,讓魏嶼直忽然就感動了。


    先生!


    這是他的先生!


    他的先生一直在盡心盡力教導他,而他是此時這一刻才忽然感受到先生的好。


    若是往日,先生跟他說那番話,他定然是感受不到的。


    是在這樣的巨大壓力,沒有退路下,先生先是忽然表揚他,然後再教他如何真正領悟箭術真諦。


    應該是人控箭,而不是箭控人。


    往日訓練,人是圍著箭而行,是謂箭控人。


    今日方能稱得上人射箭……魏嶼直見先生將手放在胸口上,示意他平複心緒再戰。


    對,每個箭手都有十箭的機會。魏嶼直還有九箭的機會表現自己。


    別以為十箭很多,其實大多數人上場十箭都穿不過銅錢方孔。


    魏嶼直舉手示意下一箭可以開始。


    主考官一聲令下,魏嶼直一夾馬腹,縱情奔跑。


    此時,少年紅衣飛揚,目光晶亮,神采奕奕。


    是自信的笑容洋溢在臉上,他的笑那麽燦爛,哪裏像是來比賽的人?分明是少年春日遊,笑看花開花落。


    嗖!


    八環!


    嗖!


    九環!


    九環!九環九環……


    最後一支箭,魏嶼直握在手上時,親吻了一下箭身,然後將箭高高舉起,久久不落。


    那一刻,風停了,在等他動;雲停了,在等他動;全場的人都停了,全在等他動。


    萬眾矚目中,白色駿馬動了,紅衣少年動了。


    他馳騁在較場中,朝著唐星河馬楚陽笑著高喊,“萬千星河,獵獵朝陽,戰戰戰!”


    唐星河陡然哭了。


    馬楚陽也哭了。


    他們知道魏嶼直在激勵他們接下來的比賽,心頭戰意翻滾,高舉起胳膊,揮動著手臂,如一群嗷嗷叫的小狼,“戰戰戰!~”


    全場高呼,“戰戰戰!”


    那一刻,明德帝站起身,他身邊的所有後妃皇子公主全部站起身;北翼的官員們起身,所有百姓站起身來高喊,“戰戰戰!”


    這是北翼的主場!紅色的旗幟飛揚!


    是那種整齊劃一的戰!


    不服輸的戰!


    魏嶼直駕馬在風中奔跑,耳邊是“戰戰戰”的吼聲,馬速起來了,風速也起來了。


    他閉上眼,搭弓拉弦。


    卻心如明鏡。


    方孔那麽大!靶心那麽大!


    風速助力,吼聲助力!


    嗖!


    正中靶心!


    十環!


    紅衣少年仰著頭,久久閉著眼睛在白馬上馳騁。


    停不下來,根本停不下來。


    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他做到了!


    他真的做到了!


    少年一勒馬繩,從白馬上躍下,朝著岑鳶撲去。


    他撲在岑鳶懷裏,哭得像個孩子。


    他哽咽著,“先生!您一輩子都是嶼直的先生!”


    岑鳶沒說話,隻是輕輕拍著學生的背。


    他知道,這次的成功是偶然,也非偶然。


    他的學生終於領悟到了箭術真諦。好的箭手,從來不是用手用眼睛射箭,而是用心。


    這個道理,是拘無重告訴他的。


    而他把這個道理告訴給了魏嶼直,這就是箭術的傳承。


    岑鳶笑起來,看著場上那一片紅色海洋,淚盈滿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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