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太太在梨園看戲不稀奇,可既然是送禮,正常情況下,先約人,再帶上禮物,哪有隨身攜帶,到處偶遇的?


    證明趙太太知道梁紀深會去梨園。


    提前準備了。


    權貴圈了解他的清廉,超過四位數的煙酒都不收,曾經有富商給他送車模,是業內最頂級的車模,以洽談工程的名義邀請他出席飯局,任何男人也逃不掉酒色的溫柔鄉了,結果被他識破,在電話裏痛斥富商。


    趙太太花費這麽大的工夫,定製牛角梳藏鑰匙,要害他,又怕露餡兒,所以贓物百分百不在梁紀深常去的地方,不然憑他的敏銳,會察覺到,導致功虧一簣。


    而這個地方又必須和他有關係,是他信任的,倘若毫無交集,沒法栽贓他頭上。


    何桑盯著化妝鏡的鏡燈,十有八九是紀席蘭光顧的地方。


    她們是“閨蜜”,好得連體嬰似的,紀席蘭消費大手大腳,闊太圈人盡皆知,又是梁紀深的親媽,兒子“受賄”,親媽收款,“閨蜜”保管,太合情合理了。


    何桑拽住小姑娘,“手機借我。”


    她躲到更衣室,從自己手機的聯係人名單調出梁璟號碼,用小姑娘的手機撥通。


    梁璟正好下車,一瞧是生號,他沒接。


    私人,公事,他分得清。熟人打私號,生人打公號,不混淆。


    他上樓,走進辦公室,過道聚集了一群信訪民眾,求他主持公道。


    老楊問,“你們告什麽?”


    “告萬和公司!老板馮誌奎失蹤了,我們三個月的工資沒發了!”


    “去勞動仲裁啊!”老楊無奈,“我們梁秘不處理發工資的問題...”


    他們前赴後繼衝向梁璟,“公司沒了,查封了...”


    梁璟有些耳熟,“萬和公司?”


    老楊壓低聲,“廣和集團的殼子,改名萬和了。2月份申請上市,駁回了。”


    梁璟這關頭收到一條短信,他反鎖門,接聽,“何桑?”


    “我的梳子是空心的,嵌了一枚鑰匙!紀深沒貪汙,他遭陷害了。”


    “什麽鑰匙?”


    “開啟箱子或者密室的鑰匙。”


    梁璟坐下,“這是要毀老三。”


    “趙太太在戲園送我梳子,vip區域有監控,她特意麵向攝像頭,警方對號搜查,瞞不了。”何桑手腳發麻,渾身顫栗,“趙太太也擔心夜長夢多,昨晚送完,今天舉報。幸好你在劇院擋了他們,我同事又陰差陽錯摔裂了梳子。”


    梁璟揉太陽穴,老三得罪太多同行了,他接管中海集團,和商人打交道,卻執行在市檢的那一套,鐵麵無私,不念情分。


    商人畢竟不是犯人,他過於苛刻了。


    大刀闊斧的改革下,董事局撈不著一毛錢油水,他提出“省企直轄”,每一筆資金流水,當天上報省裏,每個季度末納稅一次,年終再納一次,連股票分紅也造不了假。董事和高管吃了二十年的肥肉,胃口喂大了,現在油渣兒也沒得吃,誰不恨他。


    孟副董是集團的元老,承諾吐出所有的錢,平安退休。老張打算放他一馬,商人嘛,哪個不貪財?上繳便罷了,梁紀深認為樹根兒爛透了,隻砍樹葉不夠殺雞儆猴,要砍樹。


    下屬畏懼他到極限,會反抗。


    他們沒膽子折騰,有膽子折騰的人物在幕後收買他們,小兵小卒一旦叛變,是防不勝防的。


    趙太太就是小卒。


    梁璟靠在椅子上,“舉報信隻能說老三受賄,以及什麽人向他行賄。至於具體的數額與窩藏點,不可能詳細說,因為警方會要求舉報人出麵作證,追回贓物,拘押老三。老三今時今日的地位,誰也不敢出麵作證,他出事了,我在,梁家在,何苦結仇。”


    何桑明白了,警方搜到贓物,即使梁紀深分文沒動,甚至壓根不知情,隻要趙太太說行賄了,人證物證齊全,他就坐實了受賄。如果先找出贓物,報警上繳,梁紀深可以自證清白,趙太太就涉嫌行賄未遂。


    這不是鬧著玩的,對趙行長有惡劣影響,趙太太為撇清自保,肯定會供出幕後黑手。


    興許梁紀深在外省的商業麻煩,是同一個黑手的暗算。


    何桑將鑰匙塞在口袋,“大哥,我要出門一趟,你讓老楊去太寧區的養生會館接應我。”


    梁璟沒多問,他覺得這姑娘又單純又小笨,不過辦事挺靠譜,幫她拖延一下,“好。”


    何桑匆匆下樓,在前台簽字,寫了一個:牙疼,早退。


    老張這時接到梁璟辦公室座機的電話,他焦頭爛額,“梁璟,老三出息了啊,跑去外省詐騙了?”


    他埋怨完,自己沒忍住樂了,“他到底招惹什麽人了啊?我勸他多少次了,收斂他的驢脾氣!平時接觸有頭有臉的人,稍有衝突,他犯性,發飆了,對方下不來台了,不整你整誰?”


    “何桑在太寧區的養生會館查線索,老楊已經過去接應她了,你放心,老楊是正派人,假如她不老實,我第一個大義滅親。”


    老張嘬牙花子,“那小姑娘梨花帶雨喊你一句大哥,你下得去手滅親嗎?”


    “你嚴肅點!”梁璟鄭重其事,“晚上七點,何桑回去,他們登門搜查。”


    老張歎氣,掛斷後,通知趙凱,放行何桑。


    何桑從劇院出來,在台階上注視那輛警車,車裏的男人也注視她,沒動作。


    她攔了出租,直奔太寧區。


    紀席蘭最頻繁光顧的是趙太太開辦的江北養生會館。


    名字是養生,實際上是吃喝玩樂的地兒,隻是沒有公關小姐和公關少爺,類似於清吧,喝酒休閑的場所。


    趙太太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牛角梳竟然裂開了。


    這把梳子花紋明豔,觸感細膩,是牛角梳裏的極品,她想何桑絕對愛惜,直到東窗事發,梳子都是完好的。


    ......


    到達會館,何桑先找到客戶部的崔經理,亮明了身份和來意。


    崔經理不是簡單角色,見識過大風大浪的,很平靜,“您需要我配合嗎。”


    何桑看著他,“你願意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趙太太誣陷三公子,純屬是自討苦吃,我盲目效忠她,豈不是也要陪葬了?”崔經理笑,“如果有豐厚的報酬,我更願意配合您了。”


    何桑也笑,“當然,五十萬的辛苦費,我要在會館內暢行無阻。”


    崔經理爽快答應了。


    她走到二樓的按摩館,趙太太和一名短發太太在挑選男技師,這裏的男技師個個兒高大帥氣,其中短發太太相中的那名,眉眼酷似金城武,很有故事感。


    “曉波按摩的功夫一絕。”趙太太在原地360度轉了個圈,“我瘦沒?瘦了六斤,曉波是學中醫的,他疏通穴位很準,飲食不忌口的,每天按按摩,蒸蒸桑拿...”


    何桑敲了敲門。


    “我正要吩咐崔經理去大堂接您呢!”趙太太穿著睡袍,春風滿麵迎上她,“從哪來呀?”


    她神色自若,“從劇院。”


    “劇院啊...”趙太太心裏打鼓,“有演出是吧,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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