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一怔。


    雜誌是蓉姐負責定期收拾,自從她住老宅,蓉姐也會在客房的梳妝台擺幾本,何桑很少翻,她對娛樂美容不感興趣,話劇院的女同事全部在美容院辦了vip卡,甚至有男同事辦,唯獨她沒辦。


    “我沒看...”


    梁遲徽噙了笑意,“剛才不是告訴我經常看嗎。”


    “我看其他的。”何桑在一堆雜誌裏扒拉了半天,全是這一係列的,她泄氣了,“蓉姐多大了?”


    “五十二。”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她掰手指數,“五十怎麽著?”


    梁遲徽也朝她勾手指,她俯身,男人不露聲色環住她腰肢,小聲講了一句,何桑迷茫,“吸土是什麽意思。”


    “不是好話。”他撩開何桑額頭垂落下來的發絲,“以後不準再提了。”


    她乖巧嗯,不忘了推卸,“是蓉姐愛看。”


    梁遲徽驀地發笑,“胡言亂語。”


    “真是蓉姐買的!”何桑一本正經。


    “是我母親訂購的。”


    她睜大眼,“姚姨也愛看男模啊?”


    梁遲徽這一刻完全鬆懈了,沒有半分警惕,“我母親在海外有這方麵的生意,她會關注。”


    “姚姨是女強人嗎。”


    “不算。”他食指絞纏著何桑的一縷長發,“算是事業型,你們很像。”


    何桑聲音細細的,“我是賺工資的,姚姨是發工資的,我哪能和她比。”


    落地燈射出的光暈朦朧幽暗,梁遲徽的目光無限放大,覆在她身上,“我吩咐傭人按照你的喜好布置主臥,搬到碧璽公館住。”


    何桑四肢不由僵硬,“住老宅不是很好...”


    “你住主臥,我住你隔壁。”梁遲徽打斷她,“梁氏集團距離老宅一小時路程,距離碧璽公館四十分鍾。我酒局多,不願在路上耽擱時間。”


    梁遲徽臂彎虛攬住她,“你住這裏,我住公館,我盼多久才見你一麵?”


    “我白天去集團。”


    “見我嗎?”


    窗簾忽然掀開,梁紀深陷在一團烏黑的陰影裏,即使不言不語,也氣場勃發。


    何桑險些窒息了。


    如果他暴露,前功盡棄。


    梁紀深不該出現在她的房間,不該反鎖,不該隱藏。


    百口莫辯。


    何桑眼神聚焦在那一副異常沉默的輪廓。


    緊張得紅了眼眶。


    好半晌,男人用力一扯,窗簾又合攏。


    聲響驚動了梁遲徽,他正要扭頭,何桑開口,“我不是每天都有演出,不忙的時候我去公司見你。”


    梁遲徽坐著,她站著,發梢偶爾拂過他下巴,癢癢的,仿佛是她帶給男人的感覺。


    如沐春風,柔媚到骨子裏。


    他溫聲細語,“我要工作,沒辦法照顧你。”


    “我不需要你照顧。”


    “可我想照顧你。”梁遲徽堅持,“接你回家,陪你吃晚餐。”


    窗簾劇烈鼓顫了一下。


    何桑清楚梁紀深的脾氣,又不得不答應。


    梁遲徽已經解釋了緣故,回老宅上下班太折騰,她再拒絕,連裝裝樣子也不肯,作為名義上的“女朋友”,太不體貼他的辛苦了。


    “姚姨過去住嗎?”


    梁遲徽明白她要握住一根救命稻草,破壞那種曖昧的,溫存的生活,防止一切失控,“你希望母親過去嗎。”


    何桑腦子飛快運轉,“芳姐是原配的人,蓉姐是三房的人,姚姨在老宅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她多孤獨。”


    “我明天問問她的想法。”梁遲徽不再糾纏這個話題,他指著雜誌上麵一個肌肉健美型的男模,“喜歡歐美的?”


    男模泡在浴缸裏,三角內褲浸濕,私密地帶的形狀不加掩飾,何桑耳朵發燒,撇開頭。


    迄今為止她見過的勁爆場麵隻有梁紀深,那次和周坤夫婦約在市泳遊館,梁紀深提前打過招呼,周坤穿了兩件泳褲,大的套小的,視覺上肥肥垮垮。


    另一個,是梁璟。


    在下窪村的村長家,他拎了水桶背對大門洗澡,何桑無意撞破過。


    “日本的是不是太矮了?”梁遲徽喉嚨悶了笑,“俄羅斯更帥一些,你覺得呢。”


    何桑咬著嘴角,“我覺得不帥。”


    他衣服染了煙味,無孔不入飄浮在鼻息間。


    “熏到你了?”他解襯衫扣,“我脫了。”


    “沒熏...”何桑抓住他手腕,製止他脫。


    何桑起初是聞不慣煙味的,何晉平和鄰居叔叔都不抽煙,無奈梁紀深的煙癮大,他其實避諱了,躲在陽台,廚房,車裏抽,免得嗆她,也及時開窗通風,可十年的煙齡戒是戒不掉了,何桑也沒催他戒,主動適應他。


    梁遲徽的癮小,又噴香水,煙油味兒倒是不重。


    “怕我脫了不老實?”他逗何桑。


    何桑搖頭,“你困嗎...”


    他若有所思,“有一點。”


    “我也困了。”她本來無所適從,瞬間高興了,“咱們睡覺吧。”


    梁遲徽靜靜地凝視她。


    她意識到有歧義,“你回次臥睡,客房熱,我晚上不開空調。”


    “我不介意熱。”他興致盎然,繼續逗下去。


    何桑退後一步,挺直背。


    既嚴肅,又耿直。


    表情很適合她。


    乖乖軟軟的模樣,一股堅韌不屈的執拗勁兒。


    梁遲徽徹底笑出聲,“我期待有一天,你可以心安理得親近我,喜歡和我相處,而不是被動接納我。”


    他說完從椅子上起來,整理了兩下衣褲,“開窗了嗎。”


    一聽窗戶,何桑嚇得一激靈,“沒開...”


    “有煙味,開窗透透氣。”他徑直走向落地窗,何桑張開手臂擋住,“夜裏刮風,我容易受涼。”


    “立夏了。”


    她抿唇,“我睡覺踢被子。”


    梁遲徽像是望著她,又像是越過她,望向那扇微微起伏的窗簾。


    無風無浪。


    窗簾的一角卻在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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