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巴掌。”他神色從容。


    “誰敢打您啊!”霍太太不可思議。


    梁遲徽笑而不答。


    “閨房情趣吧?”霍總撂下杯子,“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之間最流行,什麽手銬,眼罩,屁股後麵插個小尾巴。”


    霍太太沒好氣,“你的情趣是挨巴掌啊?”


    “打是疼,罵是愛,興許梁董就嗜好小辣椒的性格呢?”


    他和王總哈哈大笑。


    “何小姐可不是那麽放得開的女人,端莊溫婉得很。”王太太從獨立的洗手間出來,路過包廂門,驚訝發現何桑正站在門口,“何小姐?”


    梁遲徽搖晃酒杯的手勢一頓。


    沒有回頭。


    霍太太殷勤迎接,“您沒演出啊?梁董說您有演出。”


    何桑腳步一滯。


    自己分明告訴他了,劇院裝修暫停演出,他仍舊以演出為借口,打發這群太太的邀約,也不願和她同場,是真生氣了。


    “我擔心遲徽喝醉,特意過來。”何桑在水池台消毒洗手,把車鑰匙掛在金屬鉤上,“這家酒樓新開的?”


    “周記是光緒年間的老字號了,一百二十八年的曆史。”王太太遞給她毛巾,“大堂的牌匾是清末著名書法家題詞的,市值七百多萬呢。”


    何桑詫異,“我在冀省沒聽過周記。”


    “這是專供權貴和外賓的私房酒樓,沒名號的人物進不來,而且是地道的浙菜,一些老北方人吃不慣。三公子雖有名號,可他口味傳統啊,所以沒帶您來...”王太太戛然而止。


    “周記有一道杭幫菜,是魚羹,梁董最愛吃。”霍太太尷尬圓場,“您嚐嚐,在鍋裏溫著呢。”


    何桑靠近梁遲徽,嗅到極其濃鬱的酒味。


    他的長褲也濕了一片。


    “吐了?”她彎腰,關懷備至,“你酒量不是挺好嗎,喝了多少啊。”


    梁遲徽沒什麽反應,解開兩顆紐扣,胸膛染了一層酒後的醺紅。


    霍太太笑,“一個兼職的服務員手滑,倒酒不小心灑了,梁董沒怪她。”


    何桑抽出紙巾,擦拭那塊半濕半幹的酒漬,一副自然的“真情”流露,體貼又賢惠,“遲徽紳士,他從不和女人計較的。”


    “您有福氣啊。”霍太太由衷感慨,“有錢有勢的男人,十個有八個不老實。華原集團的郭總,他太太一個月隻能見他一麵,是兒子兒媳婦固定回家的那天,否則一麵都見不著。等公司年會,各大晚宴,郭太太陪他出席,互相挽著,恩愛和諧的喲!論演技,您是話劇圈的大青衣吧,您比郭太太差一大截呢!”


    何桑被逗笑,“郭總和太太是老夫老妻了,利益大於感情。”


    “哪個女人不希望感情永駐呢?錢是重要,不代表愛不重要啊,守著空蕩蕩的屋子,應付狐狸精的挑釁,宣戰。”霍太太歎息,“梁董如此疼愛您,是世間少有的好丈夫,您體會不到這滋味。”


    何桑繼續清理褲子,梁遲徽麵無表情喝了一口酒,拂開她的手。


    幸好是在桌下,周圍的老總和太太沒注意,不然又起風波了。


    娛樂圈玩隱婚,權貴圈玩“隱離”,事實上,結婚、離婚是大八卦,對外瞞不住。


    殺進權貴圈的男女都不是省油的燈,人脈廣,消息靈,私下什麽關係,明麵什麽德行,哪裏生出嫌隙了,逃不過火眼金睛。


    梁遲徽是公認的戀愛期間“恪守男德”的模範男人,尊重體貼,溫和大方,給足女人底氣。


    因此一丁點的冷暴力,也很明顯。


    一旦傳開梁遲徽在酒局上對她不耐煩了,她的地位會大打折扣。


    各種流言蜚語鋪天蓋地。


    比如二房、三房不睦,他是報複梁紀深,所以搶了準弟媳,挖三房的牆角,現在得逞了,三房顏麵掃地,他也功成身退,甩掉準弟媳了。


    何桑倒是不怕難堪,她怕失去“開綠燈”的資格。


    “梁董事長夫人”的名銜在冀省相當尊貴,有的是大用處,梁氏集團的高管、合作方老總,對梁遲徽的夫人絕對有求必應,不設防備。


    她深入調查,順藤摸瓜,在錢款交易方麵大概率會有收獲。


    前提是,外界要知道梁遲徽寵她,信任她,她在他心中的分量獨一無二。


    倘若冷戰曝光,一切全毀了。


    “你怎麽了。”何桑手握住他肩膀。


    梁遲徽下頜緊繃,周身浸著寒意。


    “我做錯什麽了?”


    “你沒錯。”他將剩餘的酒喝盡,重重一擱。


    “砰”地聲響,何桑嚇得手一縮。


    霍太太和王太太也看著他。


    這時,門從外麵推開,一個穿橘白色工服的小姑娘跟著經理走進包廂,直奔梁遲徽。


    小姑娘輕聲細語的,鞠了一躬,“梁董,我是新人,不懂服務貴客的規矩,請您原諒。”


    梁遲徽不知出於什麽意圖,問了一句,“你叫什麽。”


    小姑娘說,“何豔。”


    “姓何?”


    “是。”


    何桑瞧梁遲徽,又瞧這姑娘。


    十八九歲花骨朵的年齡,青春洋溢的馬尾辮,圓潤光潔的臉蛋兒,服務客人嬌怯怯的。


    何桑想起梁延章六十大壽,在話劇院初遇梁紀深,他那股強勢凜冽的氣場,震懾得她沒膽量接近,青澀表現和這個小姑娘一樣。


    直到梁紀深第二次來,她意識到他的心思,才冒出高攀他的念頭。


    見識過大風大浪、功成名就的男人,對兩類女人容易產生好感。


    一類是智慧優雅的女人,既是伴侶,又是助手;一類是情史幹淨,宜室宜家的小白花。


    何桑是後者,這小姑娘也屬於後者。


    強大到不需要伴侶輔佐的男人,更注重情緒價值,會比較偏愛這一款。


    經理畢恭畢敬賠笑,“何豔每個周末上班,她本來負責前台預約,我們酒樓經常招待外賓,她的英語很標準,結果周四有幾個服務員一起離職了,包廂人手不夠,臨時把她調到貴賓包了,梁董多包涵。”


    梁遲徽側過身,打量何豔,“上大學?”


    “大二。”


    “19歲嗎。”


    她點頭。


    “學什麽專業。”


    “新聞公關,副修翻譯專業,語種是泰語和英語。”


    梁遲徽眼睛隱隱閃過欣賞之色,“有前途。”


    何豔麵頰泛紅,仿佛一株不禁調侃的含羞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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