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怡這番威脅軟中帶刀,我完全邁不動步子了。


    她拎起皮包,將三張鈔票墊在托盤底下,隨即站起,“偽裝成一條聽話的狗,騙取我父親信任,一步步偷天換日斂財奪權,瞞著所有人變成一匹狼,他不應該罪有應得嗎?”


    我看著她。


    殷怡冷笑,“馮斯乾從來不是狗,他一直是狼,無所不用其極鳩占鵲巢,把喝人血當成樂趣,尤其玩借刀殺人這招天下無敵,”


    我隻覺頭皮一陣陣惡寒,辨不明孰是孰非。


    “我不管你撞見什麽,聽見什麽,希望韓小姐遵守契約,我給你酬勞,你替我做事,我和他之間我是弱勢,你的道德感千萬別給錯人。”


    殷怡說完,拉住一名路過的侍者問洗手間的方向,然後揚長而去。


    我閉上眼定了定神,離開咖啡廳。


    我上車不久,殷怡也現身了,她站在屋簷下打了一通電話,緊接著一輛奔馳suv泊在門外,型號顏色和馮斯乾某一輛座駕一模一樣,車牌號b6打頭,馮斯乾的是b8,駕駛位男人僅僅露出半張臉,戴一副金絲眼鏡,我頓時認出是紀維鈞。分公司的一把手如此高調,和大老板開同款,明顯是不服氣,給馮斯乾難堪。


    我打開相機功能,連續拍了幾張,保存進相冊。殷怡那句鳩占鵲巢,暗示馮斯乾為權勢搶了屬於紀維鈞正牌老公的位置,紀維鈞輸就輸在不懂收斂,野心外露,殷家認定他不容易掌控,殷家需要的女婿必須有才幹,又甘為傀儡。馮斯乾不愛殷怡,她出軌他不介意,但這個奸夫的存在卻危及了利益,之所以沒鏟除紀維鈞,他執掌華京期間恐怕做了不少不可告人的勾當,紀維鈞在華京同樣有自己的勢力網,一旦發生對峙,驚動了董事局,深入追查兩敗俱傷。


    我心煩意亂點燃一支煙,降下車窗,使煙霧向外溢散揮發。


    沒錯,我會吸煙,那個下大雪的早晨,我故意裝作不會,是我看到馮斯乾在我索要香煙的時候表情並不好。他不喜歡女人濃妝豔抹,討厭女人骨子裏有野性,他很傳統,過度剛烈自我,而傳統的男人對抽煙和紋身的女人一向沒有好感。


    其實抓殷怡的馬腳,馮斯乾手到擒來,用不著我出馬,他答應我提出的交易,肯定想要借我手去辦他不能辦的事,他一點不沾血,依然保持風度,並且扮演受害者。


    我朝車頂棚吐出一縷煙,林宗易與馮斯乾不合,手段似乎也難分伯仲,他畢竟是殷怡的親舅舅,我要保全自己,隻傍上馮斯乾不行,更不能得罪殷怡,雙麵間諜還得做下去。


    我心事重重回到華京,剛從停車場出來,看見門口聚集著一大批記者和攝像師,正在千方百計湧入辦公樓,保安和前台連成一堵牆,豎起抵禦的防線,可仍舊麵臨隨時被攻破。


    我沿著樓梯邊緣上去,一個記者發現了我,“是華京的員工!”


    他們舉著話筒衝向我,保安試圖掩護進門,可根本來不及,頃刻間我被巨大的蠻力拽下台階,包圍在中央,場麵一度擁擠混亂。


    為首的記者看清我胸前的標牌,“您是馮斯乾先生的助理是嗎?工地傷亡的事故曝光後,華京集團遲遲不發聲,是否因為監管不力心虛呢?”


    另一名記者擠到我身邊,“您能代替馮董事長發言嗎?詳細解答南區建築樓盤的事故原因。”


    我蹙眉,華京集團涉獵哪些領域,我接單之前調查得一清二楚,房產,進出口貿易以及食品產業,在安全性能和衛生標準上從沒出過差池,市場口碑極佳,這次的問題爆發太突然了。


    我壓根不知道什麽情況,腦子飛快運轉著,“我是馮董事長的生活助理,企業經營我不參與,目前起因在排查中,請大家給點時間,華京集團自從上市以來負麵新聞是零,隻要是我們的過失,必然會給大眾一個合理的交待。”


    記者不依不饒,“那馮董事長為什麽不接受我們采訪呢?”


    我望著她,“您的本職是采訪,馮董的本職是處理危機,現在事故待查,您耽誤得起嗎?”


    後排的記者將話筒從上方對準我,“聽說華京打算競標市中心的綠化工程,事故之後會放棄嗎?”


    我充滿深意答複他,“競標,競是關鍵,商人都信奉兵不厭詐,華京有底線,並非全部企業都有,我們會查明這節骨眼的事故真相。”


    我趁著他們議論的工夫,跑進公司大堂,保安很快又重新堵住入口。


    我乘坐專用電梯上樓,進入董事長辦公室,馮斯乾倚在吧台前泡茶,我反鎖了門,他聽到聲響,動作止住。


    我把手機撂在翻開的文件夾上。


    他不緊不慢坐回辦公椅,“這是什麽。”


    我脫掉大衣,半身裙的腰線提高,白膩纖細的大腿若隱若現,“馮先生自己看,是一個大驚喜。”


    馮斯乾指腹劃開屏幕顯示的相冊,從頭至尾麵不改色,他瀏覽完,手機推回我手邊,“沒什麽可驚喜。”


    我故作驚訝,“您早就清楚馮太太的婚外情嗎?”


    “少玩這套。”他直接戳穿我,“這點東西,糊弄不了我。”


    我楚楚可憐的模樣,“蘇立下通牒了,如果我一周內不滾出江城,她就要我臭名昭著。”


    馮斯乾沉默喝茶。


    我挨過去,從背後抱住他,下巴貼著他臉,“我願意以身相許——”


    他絲毫不為所動,挪開轉椅從我懷中抽離,開始伏案辦公。


    我奪下他的筆,“馮先生...”


    他凝視我,“沒有任何人在我這裏具備空手套白狼的本事。”


    我問,“您要什麽。”


    他後仰,笑著審視我,“你有什麽。”


    我扭動腰肢,一臉風情款款,“美色,體香,無辜的眼淚和精湛的演技。”


    馮斯乾言簡意賅,“最好你的長處能夠誘敵,解決對我不利的人。”


    我恍然大悟,連翹起的食指皆環繞著風情,我勾住一旁煙盒,銜出一根煙,含在唇齒間,“馮先生犧牲我,心裏舍得嗎?”


    我嘬著火,喂到馮斯乾嘴邊,他看了一眼被唾液浸濕的煙蒂,又看了一眼我,半晌沒動。


    我坐在他膝上,裙子廝磨間越撩越高,直至要乍泄,馮斯乾垂眸,掠過我腿部吹彈可破的肌膚,我說,“親都親過了,抽根煙還計較嗎。”


    他兩指夾住,猛吸了一口。


    “誘敵沒什麽,不過我得換個方式。”我糾纏著他身體,像雨後的藤蔓糾纏著樹枝,“認識了馮先生,世上男人再入不得我眼了,即便隻做戲,他們都不配我一笑。”


    馮斯乾嗑了嗑煙灰,“什麽方式。”


    我笑了,“你果真不舍得,對不對。”


    一雙烏黑的眼眸漾著極盡風韻的水汽,仿佛兩股春潮入內,悄無聲息含著,再悄無聲息瀉出,將途經之人淹沒,淡藍色的煙圈彌漫出調情的味道,馮斯乾又接連吸了兩口,他口腔使了大力氣,吸到胸膛也鼓起,“妖精。”


    他掐住我脖子,“韓卿,你挺像個妖精。”


    他沒有用力,粗糙的繭子摩挲過,我更軟得不成樣,趴在他肩膀,朝他耳朵裏吹氣兒,“我是妖精,馮先生是降妖的法師,我縱然有三十六計,也逃不出你的網,敢不敢降服我。”


    馮斯乾舌尖抵出一片煙絲,濃烈的霧繚繞我鼻息,“有把握的方式,你可以用。”


    “失手了呢?”


    還有多半支煙,他沒繼續抽,碾滅煙頭,“你不是戰無不勝嗎。”


    就在這時,趙秘書風風火火闖進來,竟然忘了敲門,她目睹這一幕,整個人愣住,條件反射似的調頭,準備退出辦公室,馮斯乾叫住她,“什麽事。”


    趙秘書背對我們,“馮董,查清原因了,工地爆破的引線裝置不當,導致爆炸威力增大,炸傷了工人,我詢問了負責引爆的技術工,他說裝置被人動過。”


    馮斯乾推開我,整理好襯衣上我壓出的褶痕,“報告拿來。”


    趙秘書把現場事故圖遞給他,馮斯乾接住,“記者打發了嗎。”


    趙秘書回答,“韓助理打發了。”


    馮斯乾翻資料的手一頓,他抬起頭。


    趙秘書說,“韓助理湊巧回公司,被記者攔住,當場交涉了幾句。”


    馮斯乾看向我,我笑容明豔點頭。


    “亂說了什麽。”


    我立馬不樂意了,“我是您的人,還能害您嗎?”


    馮斯乾糾正,“你是我的助理,不是我的人。”


    “助理不是人啊?我地位不如老板高,不代表我沒有人類的尊嚴。”


    馮斯乾習慣了我逮住機會就勾搭他的行為,他沒再理會,簽署好文件,“賠償盡快落實,封住輿論,另外盯緊索文,這件事的幕後黑手大概率是林宗易,他想阻止我競標上麵的工程。”


    他吩咐完,示意趙秘書出去,當辦公室再次剩下我們兩人後,馮斯乾拾起桌上座機,撥通了公關部內線,“大堂的聲頻錄像發我郵箱。”


    他掛斷電話等待了片刻,電腦提示音響起,他操作點開,波瀾不驚看完全程,關閉了電腦。


    我俯下身,攤開他的左手,小拇指在他掌心跳躍著,一下下撓癢,“怎麽獎勵我呀。”


    馮斯乾平靜注視我,“你應變能力不錯,怪不得引誘了那麽多男人。”


    我眼神媚氣極了,柔柔軟軟地捂住他嘴,“我以後隻引誘你,不讓馮先生吃醋了。”


    他拂開我,起身摘下外套,“你下班了。”


    我也起來,“那你呢。”


    馮斯乾係著領帶,沒回應。


    我悄悄握住手機,點擊錄音,撒嬌摟住他,“我不許你回家。”


    他佇立在我和牆壁中間,試衣鏡裏是我們重疊相纏的身軀。


    “我要你來我家。”我臉頰抵在他寬厚脊背,“或者晚上去你家。”


    耳畔傳來馮斯乾堅實沉重的心跳,他良久沒出聲。


    我小心翼翼儲存,將錄音發送給殷怡。


    馮斯乾走出辦公室,在外麵過道遇上了正趕來的紀維鈞,他止步。


    紀維鈞春風滿麵迎上來,“馮董。”


    我透過玻璃窗張望,紀維鈞穿著的衣服不是咖啡廳那身了,是一套淺灰色的西服,馮斯乾打量他,“紀總在江城,比我還繁忙。”


    紀維鈞笑裏藏刀,“馮董忙公務,我忙點私事。”


    馮斯乾也笑,“辛苦了。”


    我思索了幾秒,拉開門出去,“馮先生!”我一邊喊他一邊扯住他袖子,“領結歪了。”


    我伸手,白皙綿軟的手指擺弄他領口,十分嫻熟撫過喉結和鎖骨,一看就是經常摸,“瞧你忙成什麽樣了,要不是我提醒,在下屬麵前不影響形象嗎。”


    馮斯乾下意識回避我,我立刻收緊力道,他察覺到,略微停頓,我不著痕跡使了個眼色。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言不發任由我。


    我理正領帶,手未曾收回,輕輕摁在他胸口,“少喝酒啊。”


    我像是一個依依不舍叮囑丈夫的新婚妻子,那樣溫柔體貼,馮斯乾大約沒有感受過這種氣氛,他臉色也隱約有些不自然,“嗯。”


    紀維鈞眯著眼,鏡片後精光一閃而過,並沒多言。


    我踮起腳,“喝醉了睡覺,要夢到我。”


    馮斯乾皺眉,語氣不輕不重,“又失分寸。”


    我小聲反駁,“下次注意。”


    他和紀維鈞走進電梯,我跟在他身側,按下數字1,電梯直達公司後門,我確認四周沒有記者埋伏,揮手讓司機開過來,馮斯乾坐進賓利後座,紀維鈞也坐上第二輛奔馳,司機正要發動引擎,我上半身忽然探進車窗,在馮斯乾鼻梁上烙下一吻,“戲真嗎?”


    他看著我,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覺得真就真。”


    我莞爾笑,“會不會被我說中了,馮先生最後假戲真做,無可救藥愛上我。”


    他雲淡風輕望向窗外,沒有說話。


    我後退半米,目送汽車駛離,紀維鈞緊隨其後,當經過我身前,他揭過擋風玻璃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籌謀著什麽。我假裝沒發覺,轉身返回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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