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斯乾麵無表情,“聯係他了,他沒要你。”


    我一怔,“沒要?”


    他陰晴不定望向我,“你覺得你的魅力除了四五十歲的男人,對其他男人也管用嗎?”


    我盤腿坐直,“殷沛東六十多了呢,不照樣迷住了?”


    馮斯乾嗯了聲,“他算一個例外。”他翻了一頁書,“程氏集團的底子雖然厚,也招架不住你明知故犯的破壞,程澤要不起你。”


    我低著頭,“我有那麽惡劣嗎。”


    他專注看書,“我打算把你轉手的念頭,萌生不是一日兩日了。”


    我委屈鑽進毛毯裏,閉著眼不吭聲。


    好半晌,馮斯乾看完那本書,他關了燈躺下,在黑暗中摟著我,指腹流連過我眼角,在眉心輕輕點了點,“惹禍精,你還犯脾氣。”


    我睜開,淚眼朦朧望著他,“斯乾,我吃不好睡不好,怕你狠下心。”


    他目光定格在我臉上許久,“是有過狠下心的一刻。”他收回手,臂彎環住我身體,深埋進長發裏,他濕熱的呼吸燙得我情不自禁扭動,“後來一想,還是算了。”


    馮斯乾吻著我凸起的脊骨,“忍耐了兩年,受盡你的背叛和算計,再生氣都扛住了,最後卻拱手讓人,未免太可惜。”


    我麵孔淚痕猶在,他從側麵吮吸著淚珠,“哭得動人,又會黏人,養著你每天看你哭,看你笑,確實舍不得。”


    我勾著他脖子,“要是程澤真的將華京吞了,你會棄了我嗎。”


    他嘴唇細細廝磨過我肌膚,“或許不會有那一天。”


    我不死心,“萬一呢?江山和美人,男人不是都選擇江山嗎。”


    馮斯乾聲音發悶,“也有男人會舍棄江山,選擇美人。”


    我甜膩笑著,“是你嗎?”


    “江山可以再掙,合心意的美人可遇不可求。”他從我胸前抬起頭,“可你和美人有什麽關係,你是醜人。”


    我捶打他,“你才是醜人!”


    他悶笑,“我記得你當初很癡的模樣,誇我英俊。”


    我臉紅別開頭,“我誇馮冬呢,不關你事。”


    他牙齒咬開我睡裙的係帶,“馮冬是我的種,當然關我事。”


    發絲同他衣扣纏繞,越纏越緊,他注視著我,眼神幽深又火熱,“替我脫了。”


    我手指解著扣子,直到睡衣完全扯下,我在毫無光亮的深夜裏撫摸他,他似乎精壯了許多,隔著那樣精壯熾熱的肌肉,我感受到他瘋狂跳動的心髒。


    是迷亂沉淪到無可自拔的的馮斯乾。


    他的吻一厘厘蔓延,像一片枯草焚了一把烈焰,釋放出同歸於盡的野性。


    我窩在馮斯乾懷裏,他短發半潮半幹,粘在白皙英朗的額頭,顯得越發堅硬,充滿濃烈的男人味,“斯乾哥哥,我喜歡你。”


    他嗓音喑啞,“真心話就好。”


    我腳踝盤在他腰腹,“你呢?”


    他笑了一聲,“還行。”


    我捧著他腦袋,不準他回避,“還行是什麽意思。”


    他掌心撐住床,結實的手臂筋脈賁張,裹著汗珠向下淌,“就是你理解的意思。”


    我眼睛閃著極其溫柔的水光,“你上個月說過,你愛我。”


    “忘了。”馮斯乾要抽離,我立刻拽住他,“我想聽你再說一遍。”


    “我從不對女人說愛。”


    我挨近他喉結,吹出熱氣刺激他,“你對男人說愛嗎?”


    “韓卿。”馮斯乾喜怒不辨打量著我,“再鬧我去看孟綺雲了。”


    我蠻橫推開他,“討厭你,愛去哪就去哪。”


    我背對他,他沒哄我,隻沉默睡著。


    我很快也迷迷糊糊,馮斯乾從身後擁住我,我仍舊沒反應,他以為我睡熟了,在我耳畔極輕的音量說,“我愛你。”


    我翻了個身,大笑騎在他胸膛,“馮斯乾,我聽見了!”


    他發覺我原來是裝睡,臉色一沉,“又犯老毛病是嗎。”


    我抓住他肩膀,一點點趴平,和他重疊,“我就擅長糊弄人,誰讓你不長記性,自己又上當了啊。”


    他皺眉,“下去。”


    我抱緊他,“我也愛你。”


    他眼眸浮現一絲笑,很淺,瞬間便斂去。


    我又補充,“我是騙你呢。”


    馮斯乾看了我一眼,“正好,我也是騙你。”


    第二天早晨,我們在客廳看新聞,何江帶來一名短發女人,膚色黝黑,相當普通的長相,他征詢馮斯乾的意見,“她行嗎?”


    馮斯乾看向女人,“學會服務生的工作了嗎。”


    何江說,“她本來是望春園的服務生。”


    “湖城的望春園?”馮斯乾沉思著,“確定之前沒露過麵。”


    何江很篤定,“望春園的檔次不高,估計程澤沒去過。”


    馮斯乾用方帕擦了擦嘴,“動作利落嗎。”


    “訓練時間短,達不到您的要求,不過他們不會留意一個女服務員,有機會搞到。”何江把一枚手環綁在女人腕上,“機靈點。”


    女人點頭,“我清楚。”


    馮斯乾丟掉帕子,從餐桌前起身,“去一趟。”


    我們下午四點半抵達濱城,直奔蘭江港口,西餐廳在蘭江的三樓,據說是塗漆牆壁,隔音效果非常好,沈正培坦白他曾經也想留一手,在隔壁錄音,結果一個字沒聽清,程澤這方麵的謹慎程度不亞於林宗易。


    我實在沒想到,比我還小兩歲的程澤,一向以紈絝子弟形象示人,玩弄權謀心機,竟然玩得很有一套。


    程澤有一個固定的雅間,在210,位於樓梯的拐角,何江找經理交涉了一番,安排我們的人進去服務,經理立馬明白了,他當場拒絕,“我們有規定,服侍雅間的貴賓必須經過正式培訓。”


    何江掏出一遝錢,塞在經理的上衣口袋,“上菜倒酒而已,又不是唱歌跳舞。”


    經理蹙眉,沒說話。


    何江直接把錢扔在地上,接連扔了二十遝,“夠嗎?不夠給你開支票。”


    經理看著腳下花花綠綠的鈔票,最終敗下陣,“您需要多久。”


    何江說,“最好完整的酒局都在場。”


    經理撿起錢,示意短發女人,“你跟我來。”


    我們隨即進入211雅間,過了一會兒,210的房門從外麵拉開,短發女人已經換上了工服,低眉順眼擺餐盤,揭過敞開的半扇門,我看清包廂內的場景,整個人仿佛被一隻鉗子捏緊,胸腔一陣窒息。


    坐在程澤對麵的男人果然是仇蟒。


    這是無比糟糕的一個局麵,最厲害的正與邪共同圍剿,不僅林宗易會被仇蟒打入死局,馮斯乾的華京也會被程澤逼至絕境。


    我渾身發冷,隻覺眼前的程澤太過陌生,陌生得像是我從沒認識過他。


    他和仇蟒相處的氛圍平靜且克製,都沒碰桌上的菜,全部保留一寸戒備。


    這種態度的合作往往最陰暗可怕,正因他們知道各自下手太狠,才顧忌對方將同樣狠毒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


    馮斯乾漫不經心清洗著杯子,“他還是你印象裏的程澤嗎。”


    我深吸氣,“麵目全非。”


    他拿著醒酒器在燈光下搖晃著,“再簡單的人性,一旦被催發了欲望,都有心狠手辣的一麵,誰也逃不過名利場的荼毒。”他朝我伸手,“過來。”


    我走到他麵前,他握住我冰冰涼涼的指尖,“韓卿,在這世上,你能相信和依靠的男人,隻有我。”


    我望著他,他太冷靜了,“你不驚訝嗎?”


    “我早就猜到是仇蟒了。”馮斯乾雲淡風輕,“以程澤如今的地位,不是大人物,他不會利用。”


    我愕然,“他敢利用仇蟒?”


    他笑意深濃,“程澤不至於和仇蟒同流合汙,哪怕隻是短暫的合作,他隻會利用仇蟒,達成目的之後翻臉不認。仇蟒的身份隱晦,後麵與林宗易之間很可能鬥得兩敗俱傷,即使被利用了,也根本不敢大張旗鼓報複程澤。”


    我一言不發,重新坐下。


    馮斯乾偏頭看我,“你不信程澤有這樣的城府。”


    我脊背僵硬,“我分辨不出了。”我凝視他,“你鬥得過程澤嗎。”


    馮斯乾神色晦暗不明,沒有回應。


    此時的210,程澤正把一塊白色方巾墊在腿上,“既然有急事,蟒叔直言不諱。”


    仇蟒抽著旱煙,“華子的手上有一份物證,那份物證能搞垮我在雲城的一切。”


    程澤後仰,靠著椅背,“違規嗎?”


    仇蟒說,“會所和牌場的生意,程董認為能幹幹淨淨嗎?”


    程澤啟開瓶塞,斟了一杯酒,“你什麽想法。”


    仇蟒似笑非笑,“程氏集團是納稅大戶,上麵也給幾分薄麵,程董能否幫我通融一下,假如華子把東西遞上去了,出麵壓一壓事。”


    程澤喝了一口酒,“世道變了,還真不容易壓。”


    仇蟒也倒滿一杯,主動敬程澤,“我不求大事化無,隻求大事化小。”


    程澤指節叩擊著桌沿,“那蟒叔要坦誠一些,你到底有什麽把柄在林宗易手中。”


    仇蟒麵容陰翳,“早知在橡山,我親自了結他,不會有這些麻煩了。”


    他吩咐站在牆角的六子,“給程董。”


    六子打開牛皮紙袋,取出裏麵的照片和賬單,仇蟒眯著眼,“這部分,華子都掌握了。”


    程澤隨手翻看,短發女人在這時替他倒酒,我發現她右手很刻意懸在照片上,來回晃蕩著,好像在拍照。


    程澤翻完的同時,忽然擒住女人的手,他眉目掠過一抹寒意,“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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