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喬很是尷尬,怎麽偏偏他就是謝子澄的兒子?


    謝榮民看到這個屢獲不著的朝廷欽犯,第一反應就是該揚聲叫人,但又顧慮他爹距離那個武功高強的女子太近,忙搶上前拉開父親,自己擋在前麵,冷聲喝問:“你這妖女,冒名頂替到我家來,意欲何為?”


    怎麽又是妖女了?夏小喬無奈的挑挑眉,正要解釋,被兒子弄得一頭霧水的謝子澄先開口問:“大郎,你這是做什麽?”


    謝榮民頭也不回,全副精神都用來提防夏小喬,“爹,她就是那個在魯地壞我大事的妖女!前些日子還跟伏牛山的山匪相勾結、擄走打傷了大內侍衛,她說什麽你都別信!”


    擄走?夏小喬忍不住問:“誰擄走了大內侍衛?那日我中了苗長青一掌,要不是有人搭救,自己脫身都困難,還能擄走你們大內侍衛?”


    “你不要裝相了!桃園寨的山匪早就埋伏在那裏,將大內侍衛綁走,借此與朝廷談條件,你會不知?”


    夏小喬忍不住笑了起來:“謝指揮使也把我想得太厲害了些,我與桃園寨毫無瓜葛,這等機密大事,他們怎會告訴我?實話與你說,那日苗長青等人設下埋伏、圍攻我之前,我根本從未聽過桃園寨的名頭,就算之後他們出手幫我,也沒有帶我去桃園寨,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桃園寨的門向哪開。”


    謝子澄越聽越糊塗:“大郎,你先等等,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來,咱們坐下來慢慢說,孩子,你剛剛說,當年亂民攻進來之前,你爹爹把你和表弟藏在了樹上,之後呢?你去了哪裏?你表弟呢?”


    謝榮民被他爹硬拉著到旁邊椅子上坐下,看那個妖女也在對麵坐了下來,又聽父親話鋒不對,立刻插嘴問:“你們方才在說什麽?”


    “還是先說從前吧。”夏小喬知道謝榮民必定滿心戒備,充滿懷疑,幹脆先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出來,“我和聶桐當時藏身樹上,沒有被暴民發覺,因而躲過一劫。但老槐樹太高,我們兩個又嚇壞了,一時下不來,沒過多久就有兩個修道之人進了院子,他們一下子就發覺了我們兩個……”


    她把慕白羽和莫如白來到這裏的經過講了一下,但並沒說是去修真界修仙,隻說是聶家祖先門內的弟子,來接他們去修習武功。


    謝榮民到這裏才聽明白,有些難以置信的說:“你說你是夏伯父的女兒?你有什麽憑證?”


    “先父夏宇舜,家中獨子,並無兄弟,隻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姐姐嫁入本縣原縣丞戴家,婚後四年就因病去世,那時家兄夏翰青方才周歲;妹妹嫁入世交聶家,生有兩子,長子聶梧,次子聶桐,聶梧表兄長我三歲,聶桐表弟小我一歲。”


    謝榮民一邊聽一邊看向父親,見謝子澄不斷點頭,就問:“那聶桐現在在何處?”


    “我們兩個分別拜的師父,並沒有在一處練功,這幾年隻偶爾能見麵,我也不知他確切在哪裏。我此次出山回家,也是師父突然決定的,他將我丟在蓬萊縣境就走了,我根本沒來得及跟表弟打招呼。那時也不知天下形勢,隻能一路走一路打聽,恰好碰上陳義明請的鏢隊要往濟州去,我想著悄悄跟著他們倒也省事,沒想到半路遇上朝廷的人假扮盜匪攔劫。我不明情況,不忍見鏢師死傷,這才出手,得罪之處,還請謝指揮使見諒。”


    夏小喬說著就站起身,向謝榮民抱拳為禮致歉,謝榮民將信將疑,謝子澄卻立即皺起眉:“你們還假扮盜匪?”


    謝榮民回道:“此事另有內情,不便細說。”然後又問夏小喬,“敢問尊師高姓大名?是哪一門哪一派的高人?”


    “家師慕白羽,道門中人。”夏小喬幹脆實話實說,反正這世間的人沒人知道慕白羽。


    “那麽姑娘與尊師在哪一座山中修煉?令表弟的師父又是哪一位?”


    “我隻聽師父說我們住的地方叫紫霞峰,因從沒下過山,別的就不知道了。聶桐的師父叫祝元和。”


    她說的每一件事都有前因有後果,經得起推敲,但偏偏提到的人名地名,謝榮民全都沒聽說過,他對夏小喬又早有成見,因此很難接受,又追問了許多與夏家有關之事。


    夏小喬耐心的一一答了,最後說:“謝指揮使不要誤會,我登門拜訪之前,並不知道謝叔父竟是令尊,我怎麽想也不記得家父曾有一位姓謝的朋友,隻記得爹爹曾經因為偷偷把買種子的錢借給一個姓馬叫子澄的朋友,第二年差點沒能及時播種。我對貴府毫無所圖,隻發自肺腑的感激謝叔父一番厚誼。”


    謝子澄聽到這裏,已經再無一絲一毫的疑慮,因為他深知義兄夏宇舜的為人,借錢之事,義兄為了他謝子澄的顏麵,肯定不會說與任何一個外人去聽,而且這孩子還知道他本姓馬,對夏家的事又了若指掌,便立刻激動的站了起來。


    “老天有眼!我就知道大哥為人仁善,不該得此因果!好孩子,你沒事就好……”


    謝榮民看著自己父親眼見就要老淚縱橫,忙站起身拉住他,質疑道:“爹,你先別急,你想想,你問夏伯父借錢,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夏家姑娘方才幾歲?怎麽可能到現在還記得?”


    這話不用夏小喬回答,謝子澄就先說了:“就是記得才對!你有所不知,小喬從小就過目不忘,是一等一的好記性,你夏伯父曾經特意寫信跟我炫耀,說可惜這孩子是個女兒,不然定是狀元之才!”


    夏小喬聽得很詫異:“還有此事?爹爹娘親從來都告訴侄女說這沒什麽大不了的,記性好些而已,是我知道勤奮讀書,才學得比兄弟姐妹要好。”


    “你爹爹一向如此,安分守拙,也是心疼你的好意,怕你因此得意驕傲,不肯好好讀書了,其實他自己可沒少得意,與我寫信時,不知誇了你多少次!”謝子澄說著話,眼睛裏已經泛了淚花,“我看著生氣,就回信說,再得意有什麽用,等長大了,就是別人家的了……”


    夏小喬也聽得眼眶濕潤,恨不得現在就要來那些信函看一遍,以慰思親之情。


    謝子澄推開攔擋著的兒子,徑自走去拉住夏小喬的手臂,說:“小喬,來,咱們先去祭拜你父母兄嫂,別的等會兒再說。”


    夏小喬不好說自己已經來過一次,順勢扶著謝子澄出門,謝子澄心情激蕩的一路走到前堂門口,忽然想起一事,回頭問默默跟出來的兒子:“你去縣衙,可見到那個人頭了?是那奸賊的麽?”


    謝榮民也終於想起他本來要說的話了,重重點頭道:“正是何茂勳、也就是何梁那個賊人的人頭,我已經叫人把人頭送回京裏了,隻是縣衙那幫人辦事不利,並沒找到是誰把人頭帶來的。”


    他說到這裏,目光與父親身邊的夏小喬撞上,心中忽然一動,她突然間出現在德章鎮,何茂勳的人頭恰好就在前幾天出現在石碑頂上,縣衙衙役說查問過了,這些日子鎮上隻有一個陌生的年輕姑娘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那姑娘還跟客店掌櫃打聽過他們謝家……。


    再往前想,何茂勳死的那天,她忽然從潁川方向深入豫州,被大內侍衛發覺,而且苗長青就曾經懷疑過她是那個殺死何茂勳的人!


    “你,難道是你?”謝榮民遲疑著問出了口。


    夏小喬不置可否,扶著謝子澄往堂中走:“進去再說。”


    謝子澄早幾天就知道了何茂勳的死訊,這會兒確認有人用他的人頭祭奠過德章鎮的死難者,又見到義兄的女兒好好活著,心中喜不自勝,一時沒留意兒子後麵的問話,隻顧自己跟夏小喬說:“今日算是雙喜臨門,咱們先去靈前祭拜,等明日叔父帶你一同去掃墓。”


    “掃墓?叔父還立了衣冠塚麽?”


    謝子澄搖頭:“其實我早就懷疑你興許沒死。當年我帶人趕回來,比官府的人還早到一步,正趕得及為大哥大嫂收屍,收殮時單單少了你,旁人都說,暴民餓瘋了,沒糧食就吃人,你這樣的小女孩沒準是被帶走……。天幸你平安無事,還另有奇遇……”


    夏小喬聽得一愣:“叔父的意思是說,暴民在鎮上肆虐後,您很快就趕到鎮上了?”


    “是啊,當時我正好在東京做生意,聽說暴民作亂,趕忙請了幾個武藝高強的鏢師陪我趕回來,沒想到還是遲來一步……唉!”


    “那叔父到德章鎮的時候,暴民已經離開幾天了?”


    “大約兩三天吧。你放心,你父母兄嫂的屍骨我都好好收殮下葬了,還有你姑母姑丈表兄,也都另外起了墳,這些年四時祭祀都有人,沒叫他們身後淒涼。”


    夏小喬心裏想的卻不是這些,原來當日即便她不跟慕白羽走,也不會像師尊說的那樣沒有活路!是了,她既然氣運絕佳到能讓師尊看中,又怎麽會當日就孤苦伶仃、早早喪命呢!沒有慕白羽,也會有別人,若她當初沒有跟慕白羽走,也許今時今日一切就都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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