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喬正盤算自己的家底,範明野卻擺手說:“暫時用不著。我和小櫻這裏都有幾本入門心法,雖然不及四極宮的精妙,至少可用,讓大夥挑著去練吧。修真入門,總得先練氣有成,才能再談其他。”


    “那就太好了,多謝範大哥。”第一步有了眉目,夏小喬頓時長出口氣。


    範明野難得露出一絲笑意:“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不過有一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小師其實已經開始修習功法了。”


    “是嗎?你教他的?”怪不得總看見他們兩個在一起切磋。


    誰知道範明野居然搖頭:“不是我,是曲魔尊給了他一部心法。”


    夏小喬微微皺眉,卻隻說:“曲文軒願意指點他,也很好。”接著就轉移話題,說起明日要擺酒宴,“正好借著這個機會,跟大夥說一下你們的決定。對了,田嬌嬌呢?”


    “可能溜出去找小唐了吧。”聞櫻一臉無奈,“她真是本性難移,不過小唐好像並不理會她,她多半是興致勃勃的去,垂頭喪氣的回。”


    夏小喬又問:“她沒說她以後想怎樣?”


    “我們去找你之前,倒是問過她,她像是沒拿定主意,又舍不得走,隻說住這裏不方便,要自己出去找個洞府安身。”


    田嬌嬌自由自在慣了,且心中沒什麽是非觀念,一向喜怒隨心,自己推崇的道義,她卻並不放在心上,想到這裏,夏小喬就說:“也罷,隨她吧。等她回來,櫻姐跟她說說我的想法,她若是有意,就叫她去找我,若無意,也不勉強。至於找洞府,叫她別急於一時,最近來探東靈山的人不少,別鬧出什麽事。”


    聞櫻答應下來,夏小喬就告辭回去,先整理自己青囊裏的東西。雖然一時不至於要去變賣,總還是先知道個底才好。


    她這裏整理的差不多,天也晚了,田嬌嬌一直沒來,掛心著宴客名單的周霜來了。


    夏小喬先不提曲文軒,把聞櫻和範明野會留在山寨,並且願意貢獻出他們手中入門功法的事說了,周霜自是大喜過望。她本來就覺得跟夏小喬這幾個朋友很對脾氣,如今人家又肯幫助他們,心裏便覺更親近一層。


    “那嬌嬌呢?”周霜和田嬌嬌也很有話說,且從外表上看,她們兩個年紀相近,此刻聽夏小喬隻提了聞櫻、範明野二人,難免問及田嬌嬌。


    夏小喬就把她跟聞櫻的對話說了,又說了下田嬌嬌的過往,以及她和唐池翰那點事,“要我說,她這事兒做的一點也不地道,你把他們兩個對調一下,若是一個男子答應了一個女子,說你跟了我,我就幫你報仇,結果他便宜占了,事卻不辦,人家不甘心,自己出走要去想辦法報仇,他還不依不饒的。你說這個男子可不可恨?”


    周霜聽的驚愕不已:“居然有這事?”


    夏小喬一歎:“我也說過她不止一次了,她總不肯聽,虧得唐池翰是個厚道人,總是念著一點舊情,這才沒鬧到反目成仇。由此及彼,你也就知道嬌嬌是個什麽性情的人了。交朋友求同存異,有些事可以包容則包容,但一同做事業卻又不同,且她自己不願,就算了,免得將來不愉快,反倒不美。”


    “你說的很是。”周霜聽了夏小喬一番話,見她事事想的清楚明白,且極為冷靜,自是信服,隻是說完了田嬌嬌,免不了又說到曲文軒身上,“明日既是慶祝新寨主上任,不好不請老宣,還有唐池翰也是你的朋友,要請就都得請,不然就失禮了。”


    夏小喬想了想,說:“既如此,就以咱們寨子的名義下個帖子,請魔尊及麾下首領赴宴。我們比鄰而居,也該有鄰居的樣子。”


    這做法無可挑剔,周霜就去找湯子銳一起寫了帖子,然後趁著天還沒黑,叫師無言陪著湯子銳去送帖子。兩人去得約有一刻鍾,帶著唐池翰一起回來見夏小喬。


    “尊主說,他明日有要緊事,恐不能親來賀新寨主,特命小人送來賀禮。”唐池翰說的一本正經,然後捧了一個匣子給夏小喬。


    夏小喬也不客氣,接過匣子來打開,一道光耀奪目的寶光立刻照亮了屋頂,夏小喬側頭躲了躲,才看清那是一顆巨大的足有手掌大小的寶珠,寶珠表麵瑩潤亮澤,裏麵有七彩霞光不停流轉,美的動人心魄。


    “這是?”夏小喬有點疑惑的看向唐池翰。


    唐池翰答道:“這是落虹珠,傳聞是彩虹落入海麵凝結而成,除了燦爛無比,還有定風波之效。”


    夏小喬聽了下意識抬頭一看,然後指指房頂,“你的意思是,它能加固結界。”


    唐池翰進來後一直嚴肅的臉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小人不懂這些,寨主可以試試。”


    試試?怎麽試?她現在道法已毀,這結界她還能操縱麽?再說這大珠子怎麽用,曲文軒也沒說啊!這人也真是的,擺什麽譜,有好意就不能好好說嗎?夏小喬盯著珠子暗自嘀咕幾句,然後把蓋子合上,對唐池翰說:“我知道了,多謝你。他有事不來,你沒事吧?”


    唐池翰公事辦完,也放鬆了一些,卻並不直接回答,“尊主倒沒說不讓我來。”


    憋了半天話的師無言終於忍不住說:“你倆煩不煩?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非要這麽別扭來別扭去的……三當家你拉我幹嘛?”


    三當家不隻拉他,還直接把他拉了出去,唐池翰看著被拖走的師無言,有點想笑,又忍了回去,回頭對夏小喬說:“其實小師說的也沒錯。我剛剛那番話都是尊主叫我說的,我說的時候,心裏都覺得別扭。”


    “哼,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連他為什麽選這個時候送這顆珠子都知道,還不是因為那蛟珠?”昨天為了蛟珠吵架,今天曲文軒就借題發揮送了個大珠子來了,還不是故意刺她?


    夏小喬想到這裏,也不甘示弱:“你回去替我謝謝曲尊主,就說桃園寨感君盛情、銘記在心,隻可惜無以為報,定給他造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唐池翰一臉難色:“我要真的回去這麽回報,隻怕你接著就得給我造個牌位祭奠了。”


    夏小喬:“……算了,你坐吧,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聊聊,正好你來了,又沒別人在,你那時離開麗光鎮,真的直接去了魔域?”


    “是的。”唐池翰點點頭,“你記得我從田嬌嬌那裏拿了一根龍骨走吧,我用龍骨結交了一個魔修,說自己也想入魔,他便把我帶去了三山島。但三山島與一般門派不同,那裏沒什麽秩序,也不講傳承,是純然的弱肉強食,我給那魔修呼來喝去,他也隻給我看了兩頁功法,還連接不上。苦熬了幾個月,差點連性命都交代在那裏時,卓長老出現救了我。”


    “卓儀?”


    “是的。當時他沒說是因為什麽救了我,直到尊主返回修真界,找到我們,我才知道當初是因為你一句話,尊主交代了卓長老,卓長老才救了我的。”唐池翰說到這裏,臉上有些感愧之色,“大恩不言謝,待來日我救出妹妹,自當……”


    夏小喬趕忙打斷了他:“哪裏有這麽誇張?其實我根本沒想到他還會幫你的,因為我提起的時候,他當場拒絕了,要我二選一……”她說到這裏就沒再說,並不想在唐池翰麵前表什麽功,畢竟曲文軒雖然拿送她回下界和幫唐池翰二選一來為難她,到底曲文軒也是兩件事都做了,她也沒什麽損失。


    但其實唐池翰早已經知道此事,當日曲文軒見到他,並聽了卓儀的介紹後,就說了一句:“就是你啊,寧肯不回下界,也要幫你。”還用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等唐池翰知道前因後果之後,對夏小喬的感激之情真的是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他經曆坎坷、命運多舛,見識過的人心醜惡難以盡述,隻有一個夏小喬真的讓他看到了人性的光明之處。


    他很想報答夏小喬,也覺得曲文軒對自己有恩,於是就說:“尊主其實是嘴硬心軟。他又一直身居高位,不習慣俯就旁人,我覺著,這次你要是稍微軟化一下,比如,叫小師跟我回去再請一請尊主,他明日肯定就來赴宴了。這對桃園寨也有好處。”


    夏小喬不肯答應,含糊道:“我再想想吧。”又轉移話題,“那你功法修煉的怎樣了?什麽時候能去救你妹妹?”


    唐池翰本來就因她不肯答應而煩惱,又聽她提起妹妹來,神色裏更見陰鬱,“恐怕一時半刻還不行。你也知道,我之前是以妖法入道的,卓長老說,魔功和妖法不能兩存,我那時傷痛纏身,他也不敢貿然給我廢去妖法,就拖了這一年多,直到前些日子,尊主才幫我廢了妖法,給了我一部功法叫我自己修煉。可那功法,我半懂半不懂的,不敢去攪擾尊主,隻能趁卓長老有空時問問他……”


    “他隻丟給你一本功法就不管了麽?”


    唐池翰答道:“魔域都是如此,全靠自己參悟。”他說到這裏,忽然眼睛一亮,“你原本在四極宮學藝,那什麽奇經八脈、十二經脈的,你都懂吧?”


    “這個簡單啊,有經脈穴位圖的,你沒學過嗎?我給你一張圖。”夏小喬說著就從青囊找了一張出來。


    唐池翰卻搖頭:“不是的,認穴我跟田嬌嬌學過了,隻是這功法生發行走,還有些奇怪說法,我始終不太懂,要不你幫我看看?”


    夏小喬遲疑:“這合適麽?”


    “沒什麽不合適的,尊主說了,功法自傳有緣人,魔域不禁這個。”唐池翰說著就拿出一卷絹書,翻出一頁來給夏小喬看,“你瞧,它一會兒說經脈,一會兒又說經別,還有經絡,我真是糊塗得緊。這到底該怎麽運功啊?”


    夏小喬也沒多想,接過書來仔細翻閱了一遍,倒都能理解,就給唐池翰講了一遍,唐池翰聽得很認真,也說自己是豁然開朗,但他試了一回,卻怎麽也無法按照書中說的那樣,從手少陰心經中生出功法來。


    “這功法與道法或者妖法的根本不同,就在於不吸收天地靈氣,而是從自身而生。必得要先入魔才能練功,入魔即貪嗔癡至少要生出一種,或是貪五欲,或是惱恨憎惡,或是執迷不悟,抱持著其中一種,強烈到在胸臆之間生出魔氣來,魔氣入手少陰心經,繼而轉到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等十二經脈中循環一周,便成了第一步了。”


    她口中解釋著,自己經脈中也不由自主的跟著演練,等她說完“循環一周”時,才發覺自己體內竟已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按照這個順序循環往複,不由嚇了一跳,將絹書都推開了。


    唐池翰不解:“怎麽了?”


    夏小喬也有點蒙,經脈之內那股力量卻沒有停息,在十二經脈循環一個周天後,又進入奇經八脈,並最後返回到手少陰心經,其運行速度之快,帶來的感覺之奇異,都讓夏小喬一時說不出話來。


    唐池翰看她呆呆的,臉色卻未見異常,便沒慌張,隻靜靜等著。


    好一會兒,直到體內那股力量安靜下來,夏小喬才回神,“你跟我來。”她叫上唐池翰出了屋子,在外寨繞了一圈,沒找到合適下手的東西——主要都是自己家的,心疼。最後隻能進去內寨,一直走到空曠的田地那邊,找準了一棵雙手合抱粗的大樹,就那麽隔著十來丈遠的距離,暗自運功,然後聚集到掌心拍出去。


    沒有動靜……,夏小喬看看自己的手,明明感覺剛剛那股力量很強大的呀,正疑惑著,大樹那邊忽然傳來輕微的幾聲“哢哢哢”,接著樹身忽地碎成粉末,樹冠直直落下,掉在樹樁之上,遠遠看去,倒像是一棵極矮卻長得極茂盛的大樹叢。


    夏小喬跟唐池翰一起傻眼,兩人跑過去仔細查看,發現樹幹都已經碎成木屑,四周還彌漫著一股樹皮汁液和木屑的清香味。


    “事實證明,這功法是管用的。”夏小喬清咳一聲,正正經經說道,“也許你還是魔氣積聚的不夠,也許需要把心中的恨都激發出來重新回味,讓自己更痛苦,食不下咽寢不安席。”說到這裏,她若有所悟,“怪不得有一念成魔的說法。”


    唐池翰也若有所思,呆站片刻後,說:“我懂了,回去試試。”


    “嗯,不懂的地方還是得多問,別自己亂琢磨,萬一走岔了經脈就不好了。”夏小喬怕他心急,趕忙多囑咐一句。


    唐池翰不但當場應了,以後還果真每隔兩三天就來向她討教,夏小喬一開始盡心盡力幫他解答,時候長了,才終於漸漸品出不對勁來。


    當然,在她品出不對勁之前,寨子裏還發生了很多事。首先是在她帶人祭奠了關慕羽和死難的兄弟之後,慶祝夏小喬就任桃園寨新任寨主的宴會順利舉行了,讓夏小喬覺得奇怪的是,大家不約而同選擇叫她“寨主”,而不是“大當家”,也許是覺得“大當家”這個稱呼太粗豪了?


    不過無所謂,反正是個稱呼而已。既然正式接了重擔,她就沒有悠閑的日子過了,尤其她能在十餘丈之外就把大樹碎成粉末,顯然連傷都好利索了,根本沒有躲懶的理由。


    這時周霜也把夏小喬交代的事情辦好了,還交了一份願意修真的名單給她,名單上甚至把每個人的年齡、武功深淺、使什麽兵器、懂不懂暗器用毒五行八卦等等都寫的清清楚楚。


    夏小喬拿在手中,不由讚了一句:“姐姐辦事真是細致妥帖。”又逐個看下去,嘀嘀咕咕的跟周霜說,“基本上都可以從法修入道的,唔,可惜體修的功法難找,不然這幾個都可以往體修的路子上走,不知道摩雲山莊的弟子是怎麽修煉的……”


    她說了一長串,周霜卻不大懂,就建議道:“不如我把明野和聞櫻叫來,大家一起商議。”範明野和聞櫻論年紀其實比周霜大,但他們外表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周霜便都直呼其名了。


    “好。”


    周霜出去以後,夏小喬自己拿著名單正思索,師無言忽然躥了進來:“你還在這裏端坐著呢,老宣送了我師父他們幾個老爺子一屋子書,大夥都去看熱鬧了,你不去?”


    夏小喬一怔:“曲文軒來了?”


    “沒有,他不是親自來的,是打發小唐送過來的。我被叫去打掃了一番大屋,現在書已經裝滿了三間屋子了。你是不知道,那書都是裝在書架上的,唐池翰就那麽一架子一架子拿出來,虧得他那青囊裝得下,我說寨主,你什麽時候也給我弄一個青囊?”


    夏小喬給了他一個白眼:“你找老宣要去啊!他不是連功法都傳你了嗎?你們也算有半師之誼了吧!”


    師無言耍賴:“什麽半師,我們那是朋友有通財之義。現在你是寨主,青囊,我當然問你要了。”


    夏小喬不理他,正好周霜也帶著範明野、聞櫻來了,就要趕師無言出去,大家說正事,師無言趕緊說:“我也是正事啊!是梅老爺子叫我來找你們的,說讓寨主過去瞧瞧那些書,哪些能給大家傳閱,哪些要先封起來,等時機合適的時候再拿出來。都等你給個話呢!”


    “那你不早說!”夏小喬沒好氣的說了師無言一句,卻也隻得叫周霜他們一起過去看看。


    到內寨大院時,那裏倒沒像夏小喬以為的有很多人圍觀,除了大院裏的人,也隻有謝子澄的小兒子謝榮國在那裏幫忙收拾屋子。


    唐池翰一看夏小喬來了,也是鬆一口氣,說:“其實這些書已經分過類別了,我這裏有個清單。”他說著就把清單塞到了夏小喬手裏,“你看看怎麽分派怎麽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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