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事兒還是發生了,


    是不是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擺開已成定局的命運,


    是不是無論如何籌謀,依然像上一世那樣,隻能做個無能為力的,眼看著那些慘劇依次發生?


    這樣的念頭令她四肢發冷,心髒一下一下,跳得越來越慢,也越來越沉重。


    “媽媽……”小孩兒突然跑過來,扯了扯她的手。


    宋晴嵐頓了頓,旋即眉眼一斂,“嗯,媽媽在。”


    隻是嗓音沙啞至極,好似被烈火灼傷,好似含著一口沙塵,像碎裂的刀刃一樣割得她喉嚨生疼。


    宋幼眠看得出媽媽心情不好,但也沒多想,隻以為媽媽是在擔心二舅的腿。


    “媽媽別怕,還有幼幼在哪。”


    “二舅肯定能好起來,肯定能健健康康的。”


    右手握住左手腕,攥緊自個兒這個烏木金紋的小鐲子,隻要有這個鐲子在,隻要心想事成的金手指還在,她二舅肯定能轉危為安。


    隻是,安慰完媽媽,小丫頭又悄悄地垂下了頭。


    假如她能早點想起這件事,是不是能幫二舅避開這場意外?那樣一來,二舅不但不用截肢,甚至不用做這場手術,也不必承擔日後癱瘓的風險……


    活生生斷了兩條腿,得是多重的傷,又得是多疼……


    小娃兒眼圈兒一紅,


    而這一刻,母女倆的樣子神同步,


    全是心事重重,因為各自的理由,而陷入懊悔自責中……


    這天晚上大夥兒徹夜未眠,老頭老太太緊緊守著宋震華的病床,


    曹春梅帶著二房幾個孩子們,熬得雙目通紅,她守在病床邊,緊緊地攥住宋震華的大手,甚至還時不時地探探宋震華的呼吸,像生怕宋震華就這麽沒了氣兒似的。


    宋幼眠很安靜,小丫頭乖乖巧巧不哭不鬧,時不時地幫大夥兒端茶遞水,但更多時候是在挨著病床,盯眼盯眼地看著病床上的宋二舅。


    她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握一下二舅的手,每次握住二舅的手時,都仿佛在吸收二舅身上的傷病之氣。


    直至疼得自個兒小臉煞白再也撐不住時才鬆開手,而等短暫的休息平複後,就再次如法炮製。


    後半夜時,


    小孩兒病懨懨的,肉乎乎的小臉頰散發出恐怖的熱度,她已經有點神誌不清了,突然身體一晃……


    “幼幼!!”


    全家大人心事重重,大半精力放在宋二舅身上,直至此刻小娃兒突然暈倒,霎時間眾人驚恐……


    轉眼,翌日。


    宋幼眠醒來時,嗓子有點難受,小小的身體因為昨夜那場高燒而渾身酸痛,扁桃體也發炎了,就連吞咽唾液都疼得她眼眶發紅。


    已經兩次了,第一次是媽媽,第二次是二舅,


    隻要把別人的傷病過渡到自己身上,她就會發一場高燒。


    低頭看看自個兒的烏木鐲子,心裏約莫總結出一些規律來。


    能救人,能讓自個兒在意的人活下來,而她隻是疼上一疼,隻是病上一場而已,


    甚至這高燒不過持續了一晚上,這真是賺大了……


    “老宋家的,你們可別給臉不要臉!!”


    突然病房外傳來一陣吵鬧聲。


    宋幼眠愣了愣,接著小臉兒一黑,一大早就看見這種垃圾人渣,真是糟心透了!


    她兩隻小手按在床上,頑強地撐起自個兒的小身子,


    與此同時,


    張茂拄著一根單拐,腿上打著厚厚的石膏,頭上裹著一片白紗布,他正臉色陰狠地破口大罵,


    旁邊張老頭一臉陰沉,而張麗紅則是哭哭啼啼,倒是沒見著張婆子,


    “你說誰給臉不要臉!?”


    也就一晚上,但宋老太嘴邊起了個大泡,臉色也憔悴了不少,


    主要是昨兒不但親眼目睹宋震華渾身是血的模樣,寶貝外孫女還高燒了一宿,這可把老太太嚇壞了。


    此刻見張茂一家來找茬,她本就心情不好,一聽更是立即發作了起來:


    “你娘給陳四出謀劃策,要不是你娘,陳四也不至於幹出那些事兒!”


    “現在陳四叫人抓了,被派出所拘留,把你娘咬了出來,你們又來找我們說和……”


    “咋,天底下的便宜事兒全叫你們老張家占了?”


    宋幼眠:“??”


    小臉兒揚出一抹諷刺冷笑來。


    有些人還真是無恥得沒邊兒了,


    昨兒那些事,分明是張家跟陳四作惡在先,


    陳四好端端的突然跑來砸宋家的盒飯攤子,想也知道這事兒裏頭張家沒起好作用。


    原來張婆子被陳四牽扯出來了,怪不得沒見著張婆子,肯定跟陳四一起被捕了。


    但陳四被拘留可並不僅僅隻是因為尋釁滋事針對老宋家,主要原因在謝戾。


    宋幼眠對謝戾不是很了解,但至少知道謝戾身份不一般,而且陳四這罪名,可不僅僅隻是普通的尋釁滋事而已,因將謝戾卷了進來,這事兒的性質直接拔高了好幾個層次,比起襲警還要嚴重,算是多罪並罰……


    張麗紅哭哭啼啼,“宋大娘,我家張茂脾氣衝了點兒,但他也沒啥惡意,”


    “況且咱都是一個屯子的,是一個大隊出來的,您也算是看著我長大的……陳四出了這種事,您讓我往後咋活啊?”


    她一副淒淒楚楚的模樣,伸手扯著宋老太的衣袖子,滿臉埋怨,


    老太太險些氣笑:“你少在這兒擺出一臉無辜來!”


    “我問你,你娘跟陳四幹的那些事,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你咋還有臉跟我講這些!!”


    晴嵐住院這麽久,她宋家是個啥情況,整個黑河大隊就沒人不知道的。


    而他老宋家好不容易弄了點營生,算是有了點收入,這老張家見錢眼熱,之前幹的那些事兒,明擺著是想砸了他們的飯碗!


    說白了就是紅眼病犯了!


    一心想坑人,結果偷雞不著蝕把米……


    假如盒飯生意真叫這張家弄黃了,萬一往後晴嵐又病了,又或者……


    就算不提晴嵐,昨兒震華傷得那麽重,又是手術又是住院的,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如果不是近日老宋家寬裕些,興許都湊不齊費用,


    而真要是那樣,豈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個兒的親兒子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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